“你們理解我在表達(dá)的意思嗎？”曼凝問道，發(fā)現(xiàn)大家又集體沉默了。

“我們難道不應(yīng)該宣傳好的思想嗎？給觀眾灌輸毒雞湯對我們有什么好處？”曼凝問道。

“那你的意思是，受了委屈的女人，就應(yīng)該沉默嗎？”王老師問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承認(rèn)實力，為自己的生命負(fù)責(zé)，不要因為自己扭曲和內(nèi)心被破壞了，就去害別人。”曼凝回答。

“這怎么能叫害別人呢？”王老師像是完全聽不懂，又繞回來了，她似乎完全不懂曼凝話里的意思，抑或者，她根本不想懂。她的人生之路，已經(jīng)走到了末端，剩下的只是從日常細(xì)節(jié)中各種可定自己過去的經(jīng)歷，賦予那些真正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以價值，并且試圖在說服別人同樣接受自己曾經(jīng)做出過的妥協(xié)的過程中，讓自己感到正當(dāng)和力量。

“我問你，比如你是一個地主，”曼凝突然想起昨天水溶的那個比喻，“你遇到了困難，有人要把一塊土地割走，但同時他可以贈送給你一些花籽，你愿意嗎？”

“啊，不愿意。”王老師回答。

“如果我說，這些花籽能讓你的土地上剩余的部分看起來很美麗，你愿意嗎？”曼凝接著問。

“那也不愿意啊。”王老師回答。

“那如果我告訴你，這片土地，就代表你的靈魂呢。你割出一塊，從此以后，能靠其他點綴來讓彌補靈魂完整嗎？”曼凝問道。

王老師沒再回答，她明白曼凝的意思，但是她不想表現(xiàn)出她明白曼凝的意思。

“怎么了怎么了這是，到底要怎樣才能有結(jié)果呢？”導(dǎo)演似乎又崩潰了，畢竟這樣來來去去的僵局已經(jīng)讓他感到了內(nèi)心發(fā)慌。

“要不這樣，曼凝你說，你要怎樣。”導(dǎo)演索性看向曼凝。

“我要道德，要美。沒有道德就沒有美可言。要聰明，不要愚蠢。要通透，不要自欺欺人，要活人，不要自戕靈魂的害人魔鬼。”曼凝說道，她發(fā)現(xiàn)王老師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了。

“我要對這個世界仍有希望的人，不要編織謊言和道德綁架大網(wǎng)的人！”曼凝回答。

王老師默不作聲。

導(dǎo)演一時間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好。

“如果，你們的戲，是拍給那些人生失敗，并且也盼著別人失敗的人看的，希望引起她們的共鳴，那么可以考慮把我換掉。我雖然不覺得自己有多成功，但是，人世間的失敗，我并不懼怕，靈魂和人格的失敗，絕不可以！”曼凝說道。

眾人無語。

“你們有什么問題嗎？可以討論。”曼凝補充道，儼然，眾人沒有任何問題。就像他們一開始那樣，覺察不出問題。他們只等著氣氛和諧，開工執(zhí)行。

“她的意思是把我換掉。”王老師突然來了一句，讓曼凝大為吃驚。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在說戲，說劇本。”曼凝說道。

“她的劇本就是她。”這時旁邊的一個小演員突然湊過來和曼凝耳語提醒道。

“我退出。是我資格不夠。我馬上離開。”說著，王老師拿著劇本走出了辦公室，剩下眾人紛紛跟了出去。

曼凝看著這個憤怒的離去的背影，感到十分無奈。自己也跟著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化妝間。

“怎么樣，看著勢頭不大對啊，你不會又欺負(fù)人家了吧？”小凱問道。

“你到底哪邊的啊，沒看到受委屈的是我才對嗎？”曼凝瞪了他一眼，接過他遞過來的咖啡。

“怎么，你又和她辯論了？”小凱問道，依舊看著外面的景色，似乎又恢復(fù)了昨天的形態(tài)。

“我就是表達(dá)一下我的感受而已。我是一個人，有感受不是很正常嗎？”曼凝理所當(dāng)然地說。

“嗯，對。”小凱肯定道，同時語氣似乎笑中帶哭腔。

“怎么了，你也怪我？”曼凝問道。

“不是，沒有。我只是看看她接下來要鬧哪出，真搞不懂你，惹她干嘛。她看起來哪里像是好熱的嗎？”小凱無奈地?fù)u了搖頭，繼續(xù)看著外面。

“走了也好。”曼凝突然回答，“本來她就不適合出來了，輸出陳腐有毒思想，都算作惡。”曼凝說道。

“哎呀，我天真的曼凝，你怎么會這么天真啊啊啊啊。”小凱突然假裝驚叫。

“怎么了？”曼凝問道。

“你怎么會認(rèn)為她說走就是真要走的意思呢？她昨晚通宵熬出那些自以為按照你的思路創(chuàng)作的劇本，像是不愛這份工作的意思嗎？你想一想嘛。這下指不定又要搞什么花頭了。”小凱看著外面，似乎已經(jīng)鬧得人仰馬翻，眾人紛紛過去勸解，非常有看點。

“你們兩個啊，完全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小凱突然說道，“就不該相遇。”

“誰說不是呢。”曼凝回答道。

“現(xiàn)在好了，沒法收場了。估計制片人也火大了。”小凱接著說。

“實際上，她就是不動腦。她要是真理解我的意思，就能創(chuàng)作出好的劇本內(nèi)容。劇本劇本，一劇之本。”曼凝說道，有些失落。

“我說姐，這叫不動腦啊，人家昨晚可是一晚上沒睡趕稿啊，這在他們家人眼中，都算嘔心瀝血了吧。”小凱忍不住說道。

“唉，怎么就不用在正道兒上。”曼凝感嘆。

“這人吶，只能是在什么道兒上說什么話。你以為她有的選擇嗎？”小凱幽幽地說道。

“好煩躁。”曼凝突然說道。

“不煩不煩哦，要不要再加點冰塊？”小凱安慰道。

“嗯，再要一杯。”曼凝回復(fù)道。

看著外面似乎慢慢安靜了下來，幾個人圍著王老師，好言好語的姿態(tài)，曼凝只是等著，不管稍后結(jié)果如何，她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本意。

微信鈴聲響起，是水溶。

“怎么樣，今天順利嗎？”對方又是咖啡時間，看起來十分愜意。

“不順利。”曼凝不滿地說道，眼里充滿了失望。

“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煩事了嗎？”水溶問道。

“不是麻煩事，是麻煩人。”曼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