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凝又擦了擦發梢的水，拿起吹風機一縷一縷開始吹自己的頭發，仿佛這個空間里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對方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在那里，看她吹頭發。空氣都凝結了，曼凝感到了來自一個陌生人的注視。

“其實，”曼凝放下手中的吹風機，把蓬亂的頭發撥了一撥，露出來眼睛，“我覺得，你這個顏值，當醫生可惜了。”看著他正襟危坐，拘謹的樣子，曼凝產生了一種惡趣味，邊說邊靠近他，直到臉與他的臉已經很近。

本來目視前方的醫生，可能也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狀況，迥然地低下了頭。

“你是臉紅了嗎？”曼凝回歸原位，盯著他說。她的頭發很長，披散下來垂在膝蓋上，卸了濃妝的她此刻看起來年齡更小一些，像一個芭比娃娃。

“舒小姐，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來幫助你的。”醫生像是鼓足了勇氣，抬起頭說，眼神缺異常堅定。

“嗯，你愛我，對不對？”曼凝身體對著醫生，雙手放在沙發上，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嬌小瘦削。她的臉也很小，略微仰著頭看著他的臉，像個小孩子。

“啊？”醫生像是大吃一驚。

“所有人都愛我。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愛上我了，這就叫一見鐘情，不用否認。”曼凝理所當然地說。

醫生看著她，那一副有點迷亂的樣子，一時之間無話可說，只能安靜。

“你要否認自己的心嗎？”曼凝突然站了起來，一個轉身，幾秒鐘，跳了一瞬間舞，轉圈的時候，浴袍輕輕飄起，她稍稍撩起浴袍，做了一個謝幕的姿勢。

“我可愛嗎？嗯？”說著，邊依然回到剛剛的位子和坐姿，雙手放在沙發上，聲音很輕地問。醫生略微低下頭，看著曼凝，眼底盡是溫柔，與剛剛的桀驁不馴完全不同，此刻的她像是一只乖巧的小貓。她的臉精致完美，身材瘦削卻又充滿女性魅力，有一種魔法般的蠱惑。

“你很可愛。”醫生回答，“不僅可愛，還很美麗，迷人。”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所以，你愛我，對嗎？”曼凝接著天真的問。

“舒小姐，請你認真聽清楚我接下來說的話，我，不愛你。”醫生似乎比剛剛放松了一點，一字一頓地說。

“你說什么？”曼凝像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繼而冷笑了一聲。“不要自欺欺人。”幽幽地說了一句，仿佛洞穿世界萬物。

“舒小姐，請你自重。”醫生平靜地說。

“自重？哼，為了不自重，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我才不要重。”曼凝說著，把腿縮到了沙發上，繼續吹著頭發。

醫生突然間傻掉了。

他似乎意識到，眼前這個病人有可能是她從醫以來遇到的最復雜的病人。

“我說的自重不是減肥的意思……”他解釋道，對方像是沒聽見一樣。

“舒小姐，還請理解，我是來幫助你的，也許你現在對于我完全沒有信任感，但是這些我都可以理解。我們可以多些時間交流......”醫生說著，眼里似乎滿是真誠，然而卻讓曼凝感覺此人如此遙遠，像是與自己完全不是一個物種。

“哦？幫助我？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認真回答我。”曼凝看著他的眼睛說。她發現，他的臉，仔細端詳，竟然毫無瑕疵！或許是之前有更多的信息在兩人之間，讓她無法真正注意到他這個人的存在，而此刻，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她看著他的眼睛，滿是真誠，突然也想問一句關于內心真正在乎的事情。

“嗯，你說。”醫生溫柔地說。

“你們憑什么認為我有病！”曼凝突然說出口，聲音依舊很低，卻掩飾不住發自內心的憤怒和無助。

“舒小姐，請你回憶一下，我并沒有說過你有病。”醫生平靜如水地回答。

“不要偽善。”曼凝不屑一顧地說。“你是醫生，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帥哥，如果我沒病，你又不愛我，那你現在在這里干嘛呢？嗯？回答我？”曼凝咄咄逼人，似乎完全不給對方辯解的機會。

“我.....”醫生竟然一時語塞。

“你什么，說不出來了吧。”曼凝有些得意，就像每次戳穿別人的小把戲時的那種得意和不屑一顧。

這世界上的人，怎么都這么廉價呢？

他們為什么明明是自己要索取，卻要偽裝成想要幫助別人呢？

曼凝對大多數人對她表現出的這一特點，深惡痛絕。

“曼凝小姐，”他竟然不再叫她的姓氏，而是直呼其名了。“你今晚看起來很美，心情也比較平穩，所以，可以好好睡個覺，休息一下，畢竟一整天的工作會讓人很疲憊。我先離開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幫......哦不，”剛要脫口而出的幫助兩個字馬上被他收了回去，“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醫生禮貌地，溫文爾雅地，甚至有些距離感地說完，起身便要離開了。

他的背影在她對眼前，陌生卻又似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或者，他的身份特殊，他是醫生，然而，這又能算個什么東西呢？曼凝心里胡亂地想著，站起身來，像是在送他。

她默默站在門口，看著他系上皮鞋的鞋帶，不緊不慢，一絲不茍。仿佛這個世界此刻沒什么比他系鞋帶這件事情更重要的了，他是那樣的理所當然，比曼凝做很多更重要更有價值的事情時還要理所當然。

“曼凝小姐，謝謝你今天的時間。你很美，能在你身邊陪伴這十幾分鐘，我感到心情十分愉快。”此時的醫生面露微笑，竟然多了些大男孩的氣息。“或者你現在覺得不需要一個醫生，但是我很想認識你作為朋友，如果我可以有這個榮幸，請讓我留在你的通訊錄里，如果你什么時候有需要，隨時聯系我，我都會在。”男孩笑著說完，轉身便出了門，“所以，我先走了，你也早點休息，晚安。”禮貌，平靜，從容，剩下曼凝反倒有一些若有所失。

這男的，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