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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

  • 明末的王樸
  • 云上朱雀1
  • 4116字
  • 2025-03-14 16:14:41

“哼哼,便宜他姓陳的小子,多虧玉明兄心善。”張寶對黃道仁作揖道,玉明是黃道仁的字。

“沒什么,只是不想節外生枝。”黃道仁苦笑道,被人針對,若不反擊,就會被人看輕,甚而整個家族被看輕,故而,豪門世家之間的敵對,都常常以雞毛蒜皮的小齟齬為始,以一方滅門為終,而且為了不留后患,務必斬草除根才能收手。黃道仁打算回縣城找縣尊理論,以縣尊對陳家的交情,不可能放任陳家被整到滅門。這就是說,黃道仁愿意枉顧家族的臉面,選擇息事寧人,可謂仁至義盡了。

天明時分,黃道仁與張寶,帶同保長曾泉直奔縣城。

卻說陳家不愧為地頭蛇,立時就有人將黃道仁一行人的動向告之陳家。此刻陳小華還在與一名美艷村婦戲水,那美婦的丈夫蹲坐屋外石條上燒熱水,有一搭沒一搭的用柴刀敲著半膝高的原木柴,臉色郁郁。

一抬頭見一個中年且矮小的溜須漢子快步邁進院子,他起身去迎,還沒來得及說些客套,那溜須漢子來的好快,且一臉威嚴,鄙夷的目光掃過,伸手將比他高大的美婦丈夫推開,美婦丈夫臉上憤恨掃過,卻很快平復,只好回去蹲坐著繼續狠狠砍柴。

這個中年溜須漢子去瞧木門,哐哐作響。

屋里面,正沉溺香艷的陳小華大怒,喝問:“是誰?”

“小華,出事了,你,你要闖禍了。我是三叔,你開門。”

聽說是三叔,陳小華終于收斂了惱意,忙離開澡盆,也不顧美婦還沒有穿妥衣物,就推門開來。

一聲嬌滴滴的嗔叫,眼前春光乍現,但中年溜須漢子卻依舊神色凝重,劈頭就對陳小華訓斥道:“那黃家是何等有權有勢,為何你要去得罪。”

“我沒有啊,我就是尊照父親的意思,把他那些民夫遣散,這個可是有官府的文書為憑證,最近起了奴變,不許奴人聚眾,我照著官府的文書做事,說破天也是有理。”陳小華兀自不服氣,辯道。

“有理個屁,你當面跟他說清楚便罷,他也不能拿你怎樣,可是,我聽說,是你背后使絆子,還使得如此拙劣,被人拿了人證,這便是有理,也成了沒理。完了完了,黃家一旦發威,咱們都得死,死啊。”中年溜須漢子臉色慘白,念及后果,險些落淚,又道:“你爹是讓你這么干的嗎,他能夠如此糊涂嗎,說,他是怎么吩咐你的,一字一句的說清楚了。”

陳小華有點懵了,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搞砸了嗎,不能夠啊,就這么點小事情。

見陳小華還是發著呆,怒不可遏的中年溜須漢子終于忍不住了,一巴掌呼了過去,陳小華躲避不及,吃了一記大耳光,他怒火沖冠,卻又不敢還手,只使勁踢了幾腳門檻,罵道:“我錯了還不成,我錯了還不成,我沒想過得罪什么鳥黃家。”

“你趕緊穿衣,跟我去縣城,有縣尊從中說和,咱們陳家還有救。”

“三叔,你說我這回,會挨多少家法。”

“哼,你能不被打死,就該燒高香。”

“哎呀,三,三叔,你可要救我呀,我從小給你帶大,你是我半個爹,你不能看我死。”陳小華嚇得差點失禁。

“我這不是一聽說出事,就來找你了嗎,你肯聽我的,到黃家人面前下跪,便能將功折罪,千萬不要再逞強好勝,你該謹記,陳家生死,只在黃家一念之間。”

陳小華十分委屈,又無語,這叫什么事,明明不想得罪那個姓黃的,才背后搞了這出,結果反而說我得罪了,真難伺候啊。

又想起來三叔剛才提到了姓黃的手里有證人,心里就咬牙切齒了,這賊奴將來要好好炮制。

縣城內,縣令劉上幸正為奴變一事焦頭爛額,上面的海捕文書一份份流水瀑布般涌來,山西來的逃奴潛入境內還好說,就怕是奴變的頭目來本地煽動。看這些通緝的畫像,縣令劉上幸一陣眩暈,這都畫些什么鬼玩意兒,那畫師就是憑空胡亂勾勒。

“嗯,畫像掛出去,楊村那山口再增設一個關卡,見到有可疑者從西邊來,就給我拿了。”

“那么別處的山口要不要,也設。”縣蔚是個年輕人,名叫俞冬,其父為本府一個備倭衛的統兵,武六品的小武官,卻給兒子謀到了這個文九品的縣蔚職差,可見人脈不凡。故而縣里諸位至少明面上對他禮數周到。

“貪多嚼不爛,奴變賊匪不會只是幾人,說不得是幾百人,我們人手不多,守住最要緊的就可以了。”縣令劉上幸勉強擠出點誠意,手上拱了禮,道:“衙門里留下差役十五人,其余就由你調遣,不要出差錯。”

“是,縣尊放心。”

俞冬從小就被父親管著,心里著實渴望出來建功立業,所以心高氣傲的他一聽說江西奴變,就心頭火熱,只夢想能憑手中利劍,陣前斬殺敵首,立一個大功。他領著縣中唯一一支民團,共五十五人,領先五騎披甲,乃是父親割舍給他的親兵。

耀武揚威出城門,俞冬心里就琢磨,難得全隊出城,這么徑直前去楊村,豈不成錦衣夜行。到周圍去繞上一圈,還能威嚇那些個暗懷不軌心思的賊奴。越想越覺得此舉有理。

于是掉頭向北去,他要先往北,走到與臨縣的界河,再折向東,再折向南,最后才前去楊村。

黃龍縣不大不小,這么一折騰,天黑都沒有走完全程,只好入夜找了一個空置的倉庫。俞冬與大伙兒縮地上烤火,不覺困意上來,就都入了睡。

月黑風高,也不知怎么的,倉庫起了大火,明亮如晝,俞冬爬起來就差點以為死定了,哇哇亂叫躲路而逃。好在這個倉庫只囤積了一些瓷泥料,并不畏火。他們堪堪從門口逃走,只有十幾人因為屋頂落下的青瓦片砸傷。

灰頭土臉面面相覷之余,望著被火吞沒的倉庫,俞冬知道他惹上麻煩了,這個倉庫并非無主,該是本地某個鄉紳的產業,現在走了火,那豈不是要他來賠。而且他沒有在今日趕到楊村,回頭縣尊那兒也要責問。

“好好的,怎么就起了火,一定有人要害我。是奴變的賊人在附近埋伏。”俞東只好給自己找了個脫罪憑口。

但是光說還不行,總要做戲做全,于是他帶兵四處去搜,這一搜不打緊,居然真的給搜出了形跡可疑的一伙人。要知道,大明朝有路引這一禁錮百姓的勞什物,值此奴變肆虐蔓延的非常時期,本縣剛剛下發行文不許聚眾,自然不會隨便發路引。這些人夜里出行,格外可疑。

俞東腦海里一個念頭,不管是不是賊人,總之要當成是賊人,不然,這個倉庫就要他賠,還會被縣尊惡狠狠一頓臭罵。

于是他一聲下令,噼里啪啦,響起了火銃聲,不過這些都是短管的單眼銃,夜里對著人影搖曳的火把處亂打一起,只聽得幾聲慘呼,卻也并不多,俞東數著數,大概打中了五個人,可能沒有五個,因為其中兩聲慘嚎沒有氣血不足,這種單眼銃威力尚可,不披甲者中了一下就會倒地不起,萬一是在要害,哼哼兩聲便沒氣,這兩聲能中氣十足,只怕不是中了一彈,可能是別的東西,比如慌亂中逃走,腳指頭磕碰了石頭等物,這里水草長的茂盛,低下很多尖銳石子,踩到磕到都會劇痛。

“上去,砍賊人首級,一顆五兩銀子。”俞東斷定這伙人并無多少可戰之士,也更可能已經潰不成軍,因此放心大膽下令沖陣。

民團聽說有銀子賞,頓時呀呀往前沖,水草中一個漢子包尚風,他是臨縣七里村的村民,昨日表哥跑來說這邊有藏寶,傳的神乎其神,就動了心,拉來很多可信賴的族中青壯。想著這邊萬一真有藏寶,他們這些人沖進去搶,總能搶到一兩件寶貝,不求什么發財,只要能抵了賦稅就行,這幾年賦稅太重了,已經幾個月不見肉味,糧食也不夠填飽肚子,他們這幾個還好,能山上水里抓些野味,族中那些只有老弱的門戶,聽說賣兒賣女十分凄慘。

只要能搶到一兩件寶貝,抵了賦稅,這日子就能好起來,大伙兒持著這個念想,偷偷潛行至此,他們沒有錢買路引,當然就是有錢也舍不得,只能夜里走小路,也是倒霉催的,居然看見遠處火光沖天,知道是走了火,鄉下人質樸,就趕來幫著救火,不想迎來的是一通亂射。

等回過味兒,表哥已然倒地,哼哼了幾聲,眼見沒了出氣聲,包尚風大叫一聲:“賊人,我是你祖宗。”這一聲大吼,頓時激起了同仇敵愾,和同伴們的士氣。

這些人畢竟是同族同宗的好兒郎,見到親人慘死,個個紅起眼,發瘋般朝著對面的賊人殺了過去。要是他們這些老實巴交的良民看到對面是官兵,一定會嚇一個跟頭,但是這會兒,盛怒之下,夜里也看不清什么,只以為對面這些放火銃的賊人是哪個山里出來的土匪,來這里打家劫舍,被他們碰巧撞上。按理來說,他們做此想沒毛病,官軍也不能隨便燒人家房子,必是賊寇無疑。

人類的吶喊分作兩種,靈魂深處的吶喊與虛張聲勢的吶喊。吳春漢帶來的這五十來個民團兵丁,平日里守城門,欺男霸女慣了,最會察言觀色,什么人可以欺負,好欺負,什么人不能欺負,這都是學問。

現在,對面的一陣吶喊,令民團上下都聽出來,前面的賊人殺紅眼,要來拼命,他們平日就守城門,也不曾操練,至于如何打戰殺敵,哪里能知道。

而且每個月才五十錢銅板,玩什么命啊,于是乖巧的瞬間轉頭就跑,撒丫子丟盔棄甲,頭也不回。

吳春漢呆若木雞的望著自家兵馬一觸即潰,等他回過神來,已經陷入到包圍,他嚇得趕緊拍馬突圍,可惜慌不擇路,被賊人一個糞叉捅落馬下。那糞叉并不如長槍尖利,沒有穿透甲胄的鐵片,而且分支還被馬鞍的皮帶給纏住了,混亂中,持糞叉者還被馬蹄踢了一腳,糞叉脫手,而身子滾到溝里,好半會兒才爬出來,一看被自己捅下馬的賊人居然還能爬起來,知道沒有中其要害,索性縱身一躍朝他身上撲來。

“啊。”吳春漢臉上劇痛,居然嘴邊被賊人生生咬下一塊肉。

但是這一喊過后,吳春漢發現將自己撲倒的這人陷入到呆滯,他不知道,對面這個家伙本是良民,這會兒才看清被自己撲倒的“匪寇”,居然身上穿官袍和披掛官兵的鐵甲。腦子頓時僵住,一片片念頭從眼前閃過,比如全家被流放,被官府抓去關站籠。

他的五名親兵穩坐馬背,在游走中,一邊砍翻逃走的民團兵丁,一邊砍翻撲上來的賊人,如五個嗜血狂魔,漸入佳境。正感慨殺的好痛快,這股賊人不過就是烏合之眾而已,作戰毫無章法,絲毫不用懼怕。這時忽聞吳春漢的慘叫聲,親兵們才慌了神。

吳春漢的父親眼光很毒,給他挑了五個親兵都是百戰余生的好手,但是吳春漢平日押妓喝花酒,自顧自快活,親兵到哪去都忘了。他和親兵們彼此也不親近,更談不上作戰配合。所以親兵們都不了解自家的主將,忘了他是一個紈绔,遇事就會慌亂。更沒有料到他會做出獨自突圍的蠢事。

等聽到主將遇險,親兵們紛紛朝著那處方向沖殺過去,勢不可擋,登時殺出一條血路。

吳春漢正疼的魂飛魄散,抱頭使勁護著臉,只覺一陣勁風掠過,滾燙的血汁涌入嘴里,鼻孔和眼里。將他嗆得苦不堪言。血腥臭味如此充滿五官,是他平生僅有,故而他以為這是他的血,自己要死了。

當場就嚇軟了,褲襠屎尿橫流。

親兵們見主將沒有起來,以為是受了重傷,只好下馬去查看,拉開主將身上那具無頭的尸體,夜里也看不出什么大問題,盔甲完好,脈搏也旺。卻聞到屎尿臭味,都是相顧一笑,敢情只是嚇壞了,沒有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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