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江堡的這些商賈士紳、地主大戶急不可耐,和楊林說修建堡寨不用官府拿錢,自己這些人全包圓了。只要讓他們回去立刻修建堡寨、組建民團,并且參將大人立刻派遣官軍去駐守就行。因為鎮江堡自馬進忠走后防務極度空虛,日常防衛只靠巡檢司負責。
從后金第一次圍攻叆陽堡開始,他們這些人就提心吊膽的寢食難安,生怕建虜打過來。兵荒馬亂的年月,什么都比不上有官軍駐守在身邊強。
鎮江堡的商賈士紳、地主大戶們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和態度,當場就給楊林的官軍捐錢捐物。各家自己報價,為的就是能讓楊參將盡快派一員大將過去駐守。因為他們觀看了叆陽標營的訓練后大為震撼,紛紛夸贊這是一支強軍。有這樣的官軍在,還怕建虜來犯?
鳳凰城的商賈士紳、地主大戶們見此眼紅的不得了,暗道朝廷怎么就把鳳凰城從楊參將手下給劃走了呢?這沒道理啊!有些人懊惱的直拍大腿。但是自己這邊畢竟歸馬進忠的定遼右衛管轄。修建堡寨、組建民團這事兒恐怕不是一時之間能解決的。自己也不能表現的太直接,否則以后面對馬進忠該怎么解釋?
他們當中有一些人腦瓜子活絡反應快,當即向楊林表示自己愿意在叆陽購置房產田地、開辦產業,只求參將大人能給出戶籍登在魚鱗冊上。
楊林管莞爾一笑,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先是大大方方說收下眾人捐來財物。接著安撫住眾人的情緒,尤其是鎮江堡的人。告訴他們不要著急,他已經準備讓張祝去鎮江堡坐鎮,到時將與他們一同返回鎮江堡。現在大家只管吃好玩好就行,其他的都沒問題。
至于鳳凰城這些人的請求,楊林故作深沉想了想才道:“你們可以來叆陽購置房產田地、興辦產業。但是更改戶籍一事涉及大明例律中相關的法條,還是等一等再說。萬一那天朝廷再把鳳凰城劃歸叆陽管轄呢。”
鳳凰城眾人一想也對,現在要是把戶籍改到叆陽去,主事的馬進忠馬游擊會怎么想?即便楊參將和馬游擊私交莫逆,可一旦涉及公事畢竟要按官家的規矩來。不可能不影響兩人的關系。到那時自己這些人就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與其如此那就不如聽參將大人的,等等再說。
第四日,楊林領著這些人去了天華山泡“溫泉”。說是溫泉,其實就是楊林今年在天華山修的一處沐浴場所。占地約有兩畝,規模不算大。室內外有大小不等的“溫泉池”供人使用。而且還有汗蒸室、休憩室、會客室和餐飲室等。
這里對外稱“天華山溫泉館”,除了洗浴和休憩的地方是磚石結構外,其它屋舍都是由木頭夾制然后再釘上一層炕席而制。周邊山清水秀風景秀麗,藍天白云微風習習。再有女婢按摩、修腳的服侍,自是別有一番韻味兒。
溫泉館不似后世裝修的那么華麗高貴,但貴在典雅溫馨。尤其是“汗蒸室”,讓這些商賈士紳、地主大戶們充滿了新鮮感,更讓他們體驗到了不一樣的風情。
在華夏的歷朝歷代中,國家的資源大部分掌握在士紳、商賈和地主們的手中。其代表人物就是皇帝。國家能付平穩運行的基礎也取決于他們這一階級。
所以楊林即便有穿越后世的經歷,但他也不能罔顧事實逆流而上。而是要有策略、有原則的與這一階級打交道。達到這一階級的資源為己所用的目的。當然,在與這一階級接觸中肯定是要給予對方一些特權的。否則人家為啥要幫你?因此雙方各取所需、互相依存。
第五日,楊林因為公務眾多實在忙不開,便命張祝、邢云衢領著這些人在叆陽城內城外游玩一番。不僅讓他們品嘗當地各種小吃,并且還領他們看二人轉。極盡待客之道。
現在的二人轉“孟家班”可了不得,人員能有三十多人。他們二人轉唱得那叫一個地道。在楊林編著的各個劇目的加持下,名氣蜚聲四方老幼皆知。甚至在沈陽、廣寧這樣的大城也頗有名氣。
不過“孟家班”是不出外演出的,想看戲只能來叆陽看。所以這些外來的商賈士紳、地主大戶們雖早對“孟家班”有耳聞,可從來未臨場看戲。如今一聽戲,頓時就被迷住了。
諸如《回杯記》、《馬前潑水》、《包公斷后》、《陳州放糧》等劇目,都是后世經典劇目,把這些人聽得如癡如醉。其中《回杯記》更是驚艷眾人,竟被他們一連要求重復唱了三場還意猶未盡。他們紛紛向臺上扔大把銀票和銀子,就為了能再看一遍《回杯記》。
這一幕把張祝看得直咧嘴,悄聲問邢云衢道:“邢先生,咱們遼東的商賈和財主們都這么有錢嗎?我看這架勢可一點兒都不輸給關里的財主們。”
邢云衢一笑道:“游擊大人您出身草莽,這遼東的商賈士紳和財主們有沒有錢您可是要比學生清楚啊。”
張祝聞言老臉一紅,道:“我說邢先生,咱們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行不行?我老張是進過綹子當過土匪。但咱不是混蛋。對名聲好的、善待佃戶長工的富商和財主咱一根毫毛都不動。實在迫不得已動手的,咱也是不打不罵以禮相待,寫了借條等日后寬裕了再還回去。”
“再說咱劫了東西也不是獨吞,沒少給周邊的窮苦百姓分發。所以用咱們參將大人的話說,我這是水泊梁山的好漢行為,叫‘替天行道,劫、劫什么貧’?”
“劫富濟貧。”
“對,就是劫富濟貧!”
張祝一拍大腿道:“咱老張劫富濟貧可不是看誰錢多,而是看這個人的名聲怎么樣。如果是欺壓百姓吃人飯不干人事兒的家伙,老子一年綁他個十回八回的票兒都算少的。所以,咱是真不清楚這幫商賈和財主們有多少錢。”
邢云衢又是一笑道:“游擊大人,咱們遼東土地開發程度比不上關里各地,所產糧食也有限。但是物產豐富啊。就說咱們遼東特產的人參、鹿茸、貂皮這三樣,拿到關里去那樣不能賣大價錢?其它的什么東珠、錦緞和山貨等等也都是搶手貨。你說遼東的商賈和財主們能沒錢嗎?”
張祝摸了摸下巴道:“可是咱們這邊要去關里可挺遠啊,這來回沒個一年半載的都回不來。”
邢云衢道:“所以啊,物以稀為貴。再加上路途遙遠,咱們遼東的東西在關內自然就值錢。泰昌號的孫家為何不去關里的京師而是偏在這遼東守著,就是這個道理。即便朝廷一直對遼東課以重稅,但遼東除了缺糧食其它什么都不缺。要是解決糧食問題,遼東不說富甲天下。至少比關里的一些布政使司強多了!”
張祝沉默了一會兒,道:“所以咱們參將大人對叆陽未來幾年的計劃都是基于這個原因?”
“那是自然。我這么說都算謙虛的。有時間你讓參將給你好好講講遼東的未來。保證讓你大開眼界。”
邢云衢點頭道:“自古以來,天下具有帝王之氣的地方屈指可數。遼東便是其中之一。如果說‘得中原者得天下’,那么‘得遼東者則可稱霸天下’。若是這幾年參將大人能把紅薯、土豆、玉米這些外來的農作物培育好,打出可以翻幾番、十幾番的糧食來。你想想那是什么樣的情景!”
張祝道:“怪不得參將兄弟時常說遼東自古就是中華鎖匙,漢夷雜居福禍相依。遼東穩則國穩,遼東亂則國亂。我等武人生逢建州女真作亂之時,肩負后世三百年的國運和族運。若不能有所作為,必要被后人唾罵。看來還是參將兄弟有學問啊,夠咱老張學八輩子的了.......”
邢云衢也是感慨道:“參將大人讓咱們陪著這些商賈士紳、地主大戶們吃喝玩樂,可不僅僅是表面上這樣簡單。他這是要把這些人擰成一股繩兒,統一形成為我所用的力量。由此再看他的其他布置,皆是如此。參將大人所謀甚遠啊,非常人相比。而我們就是要輔佐他達成目標。”
張祝一摸下巴上的絡腮胡子,道:“那是那是。要是沒有我這參將兄弟,咱老張和弟兄們早就死在富察河畔了。上次咱們倆兒在他那吃飯,他說了很多。咱老張這才知道皇帝封咱們這些人的官兒,里面還有那么多道道。不過不管我那參將兄弟干啥,咱絕對是光著膀子上陣支持他!”
邢云衢被張祝的話逗得止不住笑:“大人,那個不叫光著膀子上陣,是叫‘赤膊上陣’。意思是不加掩飾或毫無準備的參與某事。”
張祝聞言尬笑兩聲,擺手道:“意思都差不多。不必在意、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