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潯喜歡林霽什么？

張揚的眼角，灼灼的光。機靈，敏捷，笑鬧，沉默，質疑。下雪后的謐然竹林，挾著冰絲席卷天地，風蕭蕭寒。

招搖過市的勁頭。

認定一件事的固執。

不帶猶豫的維護。

稱不上溫柔的小動作。

說不清的道不明的一切的一切。

也許是某一個晴朗的下午天，發現他發絲上的光是跳躍的。或者揮灑過淋漓的汗水之后，發現他的手心熾熱。

宋初潯什么時候開始動心的？

從一開始看到他的自信，他的驕傲，做錯事后沉默的倔強，耍賴時自如的狡黠，后來發現，身上好像有一種超出同類人的思想，獨特的，只展現于他的，談不上切實際與否，一往無前的沖勁。

還有自由。

綠茵場上飛奔的身影，被絲絲縷縷的涼雨映得不真切。然后宋初潯后知后覺發現，在這樣惆悵的微雨里，她竟然是發愣一般立在原地，風與寒意都從空蕩的衣袖灌進來。

為什么？竟然在看班上的足球賽，冒著雨也舍不得走。

風動是無聲的，雨絲也是無聲的。

那煩人的體育課，偶爾也變得有意義一點。

答案昭然若揭，于是把自己的喜歡傾注地不留余地，又懦弱地不讓他知道或者察覺，不經意的兩秒對視后，無動于衷地一點點擦肩。

她漫無邊際地又想起了那句話，在草稿紙余下空白的一個角落，簡單的兩句話，總共七個字，還有一個靦腆的問號，一個渺小的句號，潦草不羈中比劃有些扭曲，好像就輕描淡寫用生疏的筆墨地繪下了她一整個青春中盼求的模樣，珍貴地讓她小心裁下保留至今。

她從不會因為林霽說過什么話就展開遐想，把那一點點從心里冒出頭的僥幸和期許通通埋沒，這個忍耐且沉默的過程，就像細細傾聽海邊無際的浪潮，洶涌澎湃擊打岸邊的礁石，純白水花旋轉翻起，然而在下一瞬就毫不留戀地退回海底。

這種話到一半又無法言說的痛楚，讓人身心俱疲。

后來的后來，宋初潯見識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接觸了解了不少新奇的事物，也算走馬觀花地將整個色彩濃郁的世界收入眼底，可少年時代那個在綠茵場上踢足球的身影好像一直都在，恰好足夠填滿心中某個不可言說的位置空缺，他一直都在那里，一步都沒有走，略帶銳氣的分明輪廓，意料之中地沒有隨迢迢歲月地推移而模糊，只是在宋初潯某時猝然想起他時，愈發清晰可見，是一種深沉的灰色。

講到這里，整個青春就算是埋葬了。

宋初潯也沒想過能再遇見他。就是一個最普通的日子，街上行人零零散散，各有各的事情要做，而略一抬眼，看見的也是平日的天空，灰白中混著些許微藍，還有一點朦朧。

“是小宋啊。”

不是疑問，也不是驚異，而是擦肩而過時，一種輕聲的，發自內心深處的喟嘆，就好像，在時隔多年后，從一句熟悉的稱呼，透過它的表皮能窺到埋藏極深的一味情愫，讓宋初潯從指尖，發絲，眼睫，如汩汩清泉的注入般，看見許多年前，林霽微瞇著眼，似笑非笑地在她耳邊說，“沒了我你怎么行啊。”

“怎么這么傻啊。”宋初潯望著他的背影，和那時候一樣，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看著他不聲不響地慢慢走遠了。

“再見，林霽。”她輕輕地說，聲音被風柔和也霸道地吹散，“無論你知不知道，我都還是喜歡你。”

無論他知不知道，都很喜歡很喜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