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秋天,郝大偉的小成本網劇總算拍完了,沒加特效的成品郝大偉看了感覺就像一群傻子打架,自己在里面的表現只能算是不尬戲,很多細節上如表情處理、肢體配合還需要很大提升。反正這部劇郝大偉是不打算看的,就一句話形容內心感受:慘不忍睹。
似乎過了前半年的不順利,后面開始慢慢走運了。郝大偉唱的主題曲的電視劇上映了,電視劇首播評分7.5,播放前6集,網絡點擊率就破億,很有可能成為今年的爆款。郝大偉唱的主題曲旋律宛轉悠揚,高潮部分易于傳唱,很快沖進各大音樂排行榜的前四名。
接下來郝大偉的行程安排又滿滿當當,一些綜藝節目主動拋出橄欖枝,米蘭參加時裝周,拍攝時尚雜志,還有一些直播采訪。而且X娛樂傳媒初次試水的第一部大IP改編的電視劇準備籌拍了,郝大偉內定男二號。
“哥,明早八點出門,九點去x時尚雜志拍寫真,下午5點一個直播訪談,6點有一檔綜藝節目約談,晚上9點飛機去米蘭。”王一鳴拿著公司下達的時間表,流水賬的匯報著。
“知道了,哥我現在賣笑賣唱賣藝就差賣身了。”
“哥,要去米蘭了,米蘭屬于哪個國家?反正我還沒出過國,好期待啊。”王一鳴興奮的像只歡快的兔子。
“少年不識愁滋味。”看著年輕的表弟,郝大偉一點都興奮不起來。
第二天早早趕到時尚工作室,光化妝用了兩個小時,郝大偉安靜的坐著,從頭到腳包括每根發絲都靜靜地一動不動,好像石化的雕塑。周圍一個人走了又來一個,不知道走了幾撥人,才把郝大偉這個剛從海里打撈上的笨魚拾掇成案板上看著的美味生魚片。
此時郝大偉感覺自己的臉一層一層就像刷墻似的,不知道給刷了幾層。眼睛畫了小煙熏,鼻骨深挺,嘴唇涂了淡淡的暗紅色。郝大偉的發質有些硬,發型是現下流行的中分短發,劉海微卷,這次造型師設計了大背頭,在額頭上垂吊幾縷卷發,露出了郝大偉飽滿光潔的額頭和一雙脈脈含情的桃花眼,垂在額前的幾縷頭發看上去就像安裝了彈簧隨時會彈回去似的,給人一種靈動的鮮活感。服裝上身穿著一件紅色束腰皮草,下身一條紅色緊身皮褲,看上去就好像被神將的墮落天使,妖孽的不可方物。
一旁的王一鳴直呼受不了,王一鳴這幾個月的受訓對時尚也有了初步認識:這年頭的時尚就是雌雄莫辨,男人要水靈,女人要爺們。時尚造型男人要拍出女人的嫵媚,女人要拍出爺們的冷峻。
郝大偉的造型很出挑,可是拍攝就有些尷尬了。初次試水的郝大偉哪懂什么凹造型,四肢僵硬,眼神不到位,表情和肢體不協調。一個鏡頭下來比拍戲吊威亞還難受。攝影師也是個見慣了大場面的,還算耐心的給郝大偉提示“你就把它想成演戲,你現在是個能決定他人生死的王者,要擺出一副傲慢表情,看著前方,左手食指輕輕的碰觸下巴,兩條腿自然交叉盡量舒展,表情要有種慵懶的味道,對什么事都漠不關心。好,ok。”
“眼神夠了,就是肢體語言有待加強。”
中午簡單盒飯,主食只能吃兩口米飯,然后王一鳴拿出一份水果沙拉。
下午拍攝慢慢進入狀態,進度快了不少。拍完匆匆卸妝趕去下一站。
這是一檔比較受歡迎的直播訪談節目,郝大偉到場后,簡單畫了妝,就進了直播間。
“你好。”主持人是個三十出頭的女性,戴著寬邊眼鏡顯得斯文大方。
“你好。”郝大偉彎了九十度的腰,恭敬的伸出手。
“不要拘謹,叫我小魚姐就好,我們隨便聊聊,我這不是正式新聞訪談節目,你可以當閑話家常。”
郝大偉點點頭,笑的有些憨傻。
“其實我很想和你聊聊網紅的,聽說你以前做過網紅,有些成績。最后為什么又轉行做了藝人呢?”
“人生本來就沒有固定的路,我以前做過網絡直播,還到不了網紅的高度呢,起初做直播也曾排斥過,最后還是靠它讓我擺脫了人生最窘迫的階段,我從沒想過能一直做下去。畢竟現在做的成功的網紅不但要顏值、要年輕更重要的是要有創新和很強的專業知識,我在這方面一直不擅長。我的夢想是做個歌手,堅持了好多年快要放棄時朋友鼓勵我參加未來之星,想著最后一次嘗試,沒想到取得了一點成績,然后自然而然的做了藝人。”
“做藝人對顏值、年齡和專業也有很高要求,而且現在你做的很多事不全是唱歌,你失落嗎?”
“還好,做了藝人才知道現在對藝人綜合素質要求有多高,只是騎虎難下了,人面對困難越挫越勇不一定是這個人很有勇氣,有時是環境推動你必須這么做。”郝大偉大腦轉了好幾來回,一邊說一邊在腦子里篩選準確表達的詞匯,生怕說錯什么。
“那你現在發現做藝人和做網紅需要的付出、得到的關注都差不多,有沒有后悔。”
郝大偉笑著看看主持人道“沒有吧,因為做直播是個機緣巧合,不是自己人生規劃的環節,做藝人是自己人生規劃的一部分,但是進來了發現有些偏離。人生很多軌跡,不都是按照意愿運轉的。我在這里能接受你的采訪,還有歌唱有戲拍,這就說明作為藝人的我還有事做,現在大環境大家都知道,這個時候我再說些負面的,就有些不識好歹找罵了。”
“你很務實,也很努力,對待工作不挑剔不抱怨,這個態度很好。我們曾經也是同行。現在做藝人要求很高,有很多都是通過幾年專業學習出來的,就是所謂的學院派,而你屬于半路出家的,不好聽點就是出身上沒有任何名門正派的烙印,你覺得這對你現在和未來的發展有影響嗎?你對學院派又有什么想法?”
“小魚姐,你不是說隨便聊聊嗎?你能降低點難度系數嗎?”郝大偉舉起手做出一副投降狀,然后雙手合拳做出拜托的樣子。
“這不只是我想知道的,你看網上彈幕,很多網友都想知道,還有你的粉絲呢。”小魚姐笑的親切,一點都不妥協。
這個壞女人,是想看我出丑還是收了那家的賄賂,一上來就針鋒相對,步步緊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不管仙門正道還是野路子出身的,所謂英雄不問出身,這兩條道上都出過佼佼者,大家本質都是求仙問道。學院派經過多年專業學習基本功扎實,我自愧不如。但是不能因為他們比我基礎好我就放棄吧,我會不斷努力學習,盡量縮短和別人的差距。我從未想過一步登天,做藝人想走的長遠德要配位,才也要配位。我只做我能勝任的藝人工作,如果無法勝任就是對不起粉絲和制作方,那我就不做,等到我的能力可以勝任了那么我絕不放棄。”
“我去查查這家直播背后老板是誰,和誰走的近,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郝大偉雖說還在三線,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現在是上升期,很快就會破二了,第一次參加她家直播就打個措手不及,完全沒有按照提前溝通的路數來,還好郝大偉每次采訪上做不到滴水不漏但也無可指摘。”朱莉對著林曉晨說道。
“不用查了,那個小魚聽說和楊明宇有些關系,這個楊明宇我有些猜不透,我們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這么多年都相安無事,最近他這鬧得哪出。上次見面感覺他精神狀態反常,我建議他去看醫生,他很激動。”林曉晨想著上次楊明宇的一舉一動,有些擔心。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這個楊明宇要是不死不休還真是個麻煩,你說都是些不痛不癢的事,沒法找他的小辮子。”
“不管他,量他也翻不起大浪來。郝大偉這次去米蘭,你派了幾路人馬?”
“放心吧,老大,你心尖尖上的我敢不重視?造型師、化妝師都跟著,他只有一場秀,安排了三套衣服,兩套是機場秀穿的,一套是看秀穿的。就看他表現怎么樣了?”
“別開玩笑了,這個小屁孩和我有些緣分,當年和T娛樂鬧得不愉快,這邊大boss剛把我們挖過來,X娛樂正是前有狼后有虎的時候,汪楠提出分手,而且那個女人已經有了身孕。當時我感覺自己走入了十面埋伏的困境。我十歲那年母親過世后就再也沒哭過,當時我想哭卻發現沒有眼淚,胸口憋的難受,那天掛起了臺風,我開著車在大街上橫沖直撞,大雨傾盆時我視野一片模糊,想著就這么沖出去一了百了,迷糊中聽到了母親的呼喚,我想那么難我都過來了,就為了一個男人不值得。等雨停后我開到海邊,看著遼闊的大海,我就感覺像是被什么東西附體了,我聽到媽媽的召喚,看到汪楠在前面朝我伸出雙手,我朝大海走過去,我感到海浪沖刷著我的每一寸肌膚,我感到心靈被洗滌,我感到冰涼刺骨。腦子終于清醒時我已經走到了深處,我有些驚慌,我不會游泳,但又鬼使神差的覺得就這樣也不錯,我內心迫切想知道我就這么走下去會是什么結果,會不會就沒有痛苦得到解脫,我繼續往前走。這時郝大偉那小子沖了過來,他說著一堆啰嗦難聽的話一邊往我身邊靠。很怪,當他靠近我時我著魔般的身體突然活過來,我感知到了害怕,我開始掙扎卻把我倆都拖進了海水里,最后還是靠他把我拉上了岸,我們都很狼狽,他認為我要自殺而他是見義勇為。可我這個人你是了解的,我不會認輸更不會選擇自殺,我只是在迷茫困頓的時候容易著魔把生死視為兒戲,我有過幾次這樣的經歷,我真的很想體驗死神來臨那一刻人的本能反應,那種感覺想想都讓人瘋狂,我迷戀那種死神降臨前的感覺,你懂嗎?我承認,那次要不是郝大偉那臭小子,我可能自己把自己玩死了,然后第二天頭條就是X娛樂傳媒當家人不堪工作和情感重負跳海自殺。我當時嘴上沒承認,心里還是感激他的。那小子人不錯,從進公司到現在沒在任何人面前提這事,這也是我第一次說出來。”
此時夕陽西下,余暉穿過干凈明亮的落地窗在辦公室里灑下幾束昏黃,將林曉晨清冷單調的辦公室鍍上了一絲柔柔的溫暖。
林曉晨就站在落地窗前,黑色的職業套裝包裹著這個看似嬌弱的女人,但和她打過交道的都知道這個漂亮的沒有溫度的瓷娃娃般的女人做起事來多么果決和雷厲風行。此時她對著夕陽,神色如常,嘴里說的云淡風輕。她站了好久,直到講完一個很長很長的別人的故事,才轉過身,夕陽已經落下,天空中仍然暈染出奇異的色彩,不知那一束調皮的色彩將觸角伸到了此處,還沒落腳就被站著的女人側身擋住了,這抹色彩不甘的想繼續跳躍,女人依然不動,戰敗的色彩從女人身上慢慢的多拽著迤邐的尾巴,一點點收斂一點點離去,最后一抹停留在女人的眼角,那里泛起了水樣的漣漪,只是一點,卻被色彩捕捉到了,它終于滿足的撤走了所有的光羽,把一切留給即將到來的黑色的夜。
朱莉一直安靜的聽,就如同林曉晨安靜的講一樣。沒有女人是冰冷的沒有溫度的,她們之所以冰冷是因為自己不夠堅強的內心在種種磨礪之后鍛造出的鎧甲,就如同刺猬和烏龜,外表越是堅硬不可戰勝,內心就越是柔軟。林曉晨講,朱莉聽,她認真的聽著每一句每一字,她聽的不只是字里的內容還有字外的無法宣之于口的。她知道林曉晨對郝大偉很特別不是外界傳言的那樣,她知道老大做事有分寸,甚至也猜到兩人有段淵源,只是不知道故事內容而已。她不主動問,她認為這個沒必要,老大想照顧誰自己幫著就是,知道了也必是一段曲折和離奇,人做事為什么不能隨心所欲,礙著誰了嗎。
“你不說我也會支持你的,外面有些傳言,可我從來不信,人和人之間的信任與默契一旦建立不是幾句流言蜚語就能破壞的。”
朱莉和林曉晨一路槍林彈雨過來,那是比鐵姐妹還鐵的姐妹。
“我知道你不理會外面的流言,也知道你不問我也相信我,是我自己想讓你知道,這么些年了,工作和生活對于我來說已經不知道怎么區分,所以我前幾年個人生活糊涂混亂。我只想告訴你,想做什么盡管做,就算你明天宣布出柜,我也會站在你這邊。外面人都說我們是女強人,只有我們彼此知道對方的無奈,我希望我們都能得到救贖,活的輕松。”
林曉晨這番話不知道是對朱莉說的還是在對內心深處另一個自己說的。
“咱倆就是一對難姐難妹,疲憊不堪傷痕累累還要偽裝的光鮮亮麗分外堅強。我的父母和我冷戰了五年,最近有些松口,對我而言這都不是問題。你知道在T娛樂時發生的事對我的影響,關鍵是自己還走不出來,沒人能幫我。”
兩人都沉默了,夜終于來了,窗外霓虹初上,黑夜又變成一個不同尋常的白天。白天黑夜周而復始就像過去和現在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