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時
- 宜枝
- 66大吉
- 2114字
- 2020-02-02 09:30:00
我瞧著面前站著的小姑娘,臉盤圓圓,眉眼兒彎彎,頭頂扎著兩個小髻,又穿著一身粉紅,很是嬌俏可愛,實在是不能聯想到前些日子那個臟兮兮的小夫諸。
聽她一聲聲叫著“師父”,旁邊棲暮又斜瞥著我,分明在瞧我笑話,我只好干咳了兩下,掩飾下尷尬,故作鎮定,說道:“小姑娘,這可不是胡叫的。”
可面前這小丫頭去卻一臉認真的回道:“師父,我可不是胡叫,您當日救了我一命,往后我就跟著您了,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哎呦,很是心誠嘛,這么忠心的小徒弟,我瞧著都眼熱了,師妹不如收下算了。”
我聽著他在一旁說著風涼話,想罵他又只能忍著,怎么說也是長輩,便直接忽略,對著她繼續說道:“都說不過舉手之勞而已,且你家也幫過我的忙,如今這是一報還一報,兩清了。”
不想這小丫頭口齒伶俐:“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師父的忙我也沒幫過,而如今我報的是師父救我之恩,怎么能混為一談呢,那我豈不是忘恩負義之徒了,難道師父受了救助還能不報恩嗎?”
我竟還有些不好反駁:“那,自是不能的。”旁邊棲暮卻‘噗呲’笑了出來,我只得用眼神狠狠剮了他一刀。”
我只好繼續耐心的同她說道:“你需知道,我們這事很是復雜,我知道你也不是忘恩負義的,可我也不用你報恩,你跟著我豈不是耽擱了自己,辜負了我的一番相救心意。”
“師父這話不對,我跟著師父怎么會是耽擱了呢,師父這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跟著你也能懲惡揚善,積累善業呀。”
我看著她這一派天真的樣子,真正是啞口無言,一邊棲暮卻是好心情的呷著杯中酒。
這頓飯許是我吃過最熱鬧的飯了,小姑娘看著不顯,誰知竟是個話癆,就是無人應答也能自個兒說著,好不容易餓了,才只顧著吃飯歇下來。
等我吃好了,才準備說兩句話,便聽得她說:“師父,師伯,我要回去睡了,我娘說了,我年紀小,得按時睡覺,不然小孩子家家的會長不高,不漂亮的。”
我聽得她這話實在是可愛,便點點頭,說:“快回去歇著吧,這里不用你收拾了。”
待到院子里只剩下我與棲暮兩個人,才算真正清凈下來。
“她是怎么過來的?”
“自然是她家里人送來的,說了認你做師父,我又不好替你決定,只好留下了。”
“你當我不曉得,你就是要看我笑話,我這樣的哪里會教人,況且我又沒成仙,她跟著我算是怎么回事。”
“這事兒我可管不了,我看她是跟定你了,那日她叔父走了以后我還聽她念叨說,要是被你趕回去了,她爹可要把她皮給扒了。”
我忍不住好笑,看向棲暮時見他也在笑,想著留下她也不無不可,便問他:“那這幾日里她可有給你添麻煩。”
“是有些,但也還好了,可不比你當年,要不是梓歸回回給你收拾,你……”他還沒說完,便變了臉色,兩相沉默了一陣子,我聽得他開口叫了我一聲:“枝枝。”
我知道他要和我說什么,我如今還沒到能同人平靜的談起這事,只立馬打斷他:“我知道,我累了,先回去了,天晚了,你也早些回吧!”說罷便轉身走了,也沒注意他回我話了沒有。
進了臥房,還和我當年走時差不多,沒什么大變動,可我靠在門上,卻一點也找不到當年我常常歡喜的心情。
夜里,我躺在床上,擺弄著本小冊子。
那時梓歸才沒了,我不信他回不來了,失魂落魄的去了趟東海,月白家里典籍很多,各種奇奇怪怪的法術更是記載了不少,最后總算被我們倆翻出了這本。
我同月白說,往后再不能像以前一樣和她整日里頑在一起了,我要把梓歸找回來才行。
她最是容易動感情,含著淚抱著我說:“枝枝,你定能找著他的。”
一想到月白哭哭啼啼的模樣,我總忍不住鼻子發酸。
翻來覆去的,我估計自己是睡不著了,便出了房門,繞到了后山。
現在已經入了夜,伴著陣陣清風的是沁脾涼意,我瞥見棲暮坐在那,正想著是不是要繞回去,他已經回頭望見我,避無可避,我便靠著他旁邊坐了下來。
從前我同他嬉笑怒罵,話多的討人嫌,如今坐在這里卻不知怎么開口。
“枝枝,別走了。”他不悲不喜的同我說這話。
我正愣神想著往事,聽得他這話,醒了神,卻不準備答應他。
我努力的扯出一抹笑:“你知道的,梓歸還沒找回來呢,他是妖,也沒什么投胎輪回的事,那三魂七魄,我得都找回來才行。”
棲暮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這世間如此之大,你上哪兒找去。”
我看著他:“再大總有個盡頭不是。”
四目相對,他有些憔悴:“留下來陪陪我吧。這山上只留我一個人,太冷清了。”說罷,自己又苦笑著說:“這世上啊,總是癡情人活的最苦!”
他眸中里的難過,多的快要溢出來了,可我幫不了他,這世上因果循環的,誰又能幫的了誰呢?
夜深時,棲暮已經回去了,后山只剩的我一個,回憶到我五感皆具時,同梓歸初遇。
那時我也是這后山里的一株荼蘼,無知無覺,虧得他每日來我這修煉,讓我沾了他一星半點的靈氣。
初修得人形,正是盛夏,太陽明晃晃的,甚是討厭,我看見他遠遠的,朝我走來,看不清面容。
他那天照舊來修煉,看見我,有些奇怪,他說:“小妹妹,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彼時我法力不夠,只成了一個小娃娃,心里煩燥的很,但看他于我也是有恩,便耐住性子,回道:“我在等你啊。”
他那時也只是個小小少年模樣,竟是紅了臉,我覺得好笑極了。他就蹲在我面前,近的能聞得到他身上的梓樹味道,還能看見他臉上的細小絨毛。
如今我一個人待在這里,像未成形時待在無止盡的孤獨里。
月光慘兮兮的照下來,“梓歸。”我忍不住輕輕喚了一聲,可這里寂靜極了,沒有誰應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