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慌忙背過身去，兩頰發熱，嘴里還念叨著：“我好像有東西落在房里了，我去找找。”說罷就連忙提著裙擺，小跑著離開了。

清風瞧著她的背影，勾唇微微一笑，不一會兒就又收了笑意，裝的還是一副得道高人的出塵樣。

月白一口氣跑回房間里，借盆里還沒用完的水，把帕子打濕了，蓋在臉上，想涼一涼發熱的臉皮，然后人就傻愣愣的站在屋子中央。

月白心里有些亂糟糟的，理不清思緒，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臉上的燥熱消了，但心底思緒還是沒理清，這時候忽然門被敲響，不急不緩的，隨之而來的就是清風略帶關切的詢問：“姑娘的東西找到了嗎？”

月白連忙回道：“找到了，找到了。”

清風頓了頓，又問道：“那姑娘收拾收拾便出來吧，天色不早了。”

月白連忙答應，略微整理了下，便打開了門，正對上立在門口的清風。

清風連忙開口道：“沒想到姑娘這么快就收拾好了。那咱們這便走吧。”

月白連連點頭。

兩個人一直到出大門口，都沒開口交談，等到站在了大街上，清風左右看看，身邊這人都沒什么反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看著有幾個過街的路人，已經頻頻朝他們打量了好幾眼，清風這才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姑娘，姑娘。”

月白有些疑惑的抬頭看向他，問道：“怎么了？”

清風有些無奈的說道：“貧道初來乍到，對這里不甚熟悉，不知道姑娘家住哪里，好送姑娘回家。”

月白被問的一愣神，稍后才反應過來，問道：“你要送我回家？”

清風面色坦然，說道：“這是自然，姑娘一夜未歸，看如今這天色，想必你家里人早已經發現這事了，心里不知道多著急，正好貧道隨姑娘一同回去，也好向姑娘的家人解釋一番，姑娘就不必擔心責罰了。”

月白連忙擺手，說道：“那怎么好意思，道長不必費心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這徹夜未歸之事，我會自己解釋的，道長不必憂心。”

清風全然沒在意她的推拒之意，只當她在客氣，還寬慰道：“姑娘不必拘束，貧道能解姑娘一點為難，也算報答姑娘的一點恩情了。況且姑娘不是怕遇到壞人嗎？姑娘家離這里想必也不近，若是路上遇到危險，身旁無人，豈不是叫貧道心懷愧疚。”

月白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巴掌，自己昨夜不知道說了多少不著調的話，今天被清風堵的根本接不上嘴。

月白最后實在堵不上清風的說辭，就只好應承下來，然后隨意指了一個方位，就領著清風去了。

月白腳步放的慢，心里只盤算著怎么糊弄過去，還想著這個道士很是精明，不是輕易就能蒙騙過去的，得找個好借口才成。

月白正想著事情，突然手肘被拉了一把，眼角瞥過一道身影掠過去，若不是被人拉著，估計就要撞到自己身上了，那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不過匆匆道過歉，就又跑了。

月白連忙謝過清風，又有些奇怪的問道：“這人著急忙慌的干什么？”

清風松開她，指了指前頭的一圈人，回道：“前頭好像有什么事，他趕著去看熱鬧了。”

月白又起了興趣，說道：“是不是雜耍什么的，我們也去瞧瞧。”

清風看著月白興奮的樣兒，只得點點頭，說道：“好吧。”

等兩個人擠進圈子里面，才看見，并不是什么賣藝表演，是當街賣身葬父的小姑娘，正被幾個家丁拉扯著，一旁還站著一個看著就非富即貴的男子，只是神色猥瑣下流，全然沒有貴人的氣度。

小姑娘哭的梨花帶雨，雖然衣衫襤褸，但絲毫不掩其姿色，看熱鬧的有幾個人可能與這男子相熟，笑著大聲問道：“張公子，人家這寫著的可是賣身葬父，你這還沒給錢，怎么就要把姑娘帶走啊，太心急了吧。”

男人聽見這話，嗤笑道：“跟了爺，還怕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到時候還能差了這點子葬父的錢不成？”

小姑娘大聲哭喊道：“我賣的是為奴為婢的身，不是與人妾室的。”

男人聞言狠啐了一下，罵道：“你這賤婢子，爺是看的上你，才想帶你回去過點好日子，偏你眼皮子淺，哼，如今可是由不得你了。”說罷，連連擺手叫家丁快點動作。

小姑娘的哭喊聲越見凄厲，一旁看熱鬧的人卻沒一個出聲阻攔的，同幾年的場景如出一轍。

月白捏緊裙邊，皺著眉頭，咬著牙，卻沒再像當年一般沖出去，主持公道。

倒是一旁的清風，動了動身子，準備出手時，卻被月白扯著袖子，他轉過頭，問道：“怎么了？”

月白問他：“這里這么些人，沒一個阻攔的，你過去干什么？”

清風聽了她的話倏忽間就笑了：“我自隨我自己的心，管旁人如何？”

月白心跳的快了些，卻還是不松手，有些倔強，說道：“你救了她這一次，她沒錢葬父，還是要再出來，免不得還要遇見這事，你能次次都救她嗎？”

清風正色望著月白，回道：“可這次我遇到了，她如今是孤立無援的境地，我不去救她，于她來說，便是絕境。”

清風伸手，放在月白的發頂，接著說道：“她年紀看起來，和姑娘差不多大，我不忍心。”

月白心跳如鼓錘，問道：“她要是最后，反過來怪你，你不會難過嗎？”

清風笑著說：“她如今不愿意與人為妾，我救的也是如今的她，計較往后做什么，你知道，人心都是易變的。”

月白還是松了手，看著這人像話本里的俠士一樣，懲奸除惡。

她心里忍不住回想著，那日自己路遇惡霸，救了那位姑娘的時候，她一開始都是很感激的，但等自己顯露出龍角的時候，卻只剩懼怕。

她那時候，很是心傷。

如今想著清風的話，似乎釋然了。

“我自安心我的。”月白在心里默念。

月白只緊盯著那人的身影，想著，戲文上都說小姐頭次出門，遇見的有緣人都是一位俊俏公子，怎的到了自己這里，就成了一位小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