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夏這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的時間比較多。

她似乎在秘密地進行某種行動，而這種行動嚴格保守、打死不屈的唯一對象就是舒陽一。

舒陽一覺得整個屋子里不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他自己。不管是舒靜、高俊還是小可，看到自己都是一副別有意味的笑容。

“姑姑……”

“我什么都不知道哦。”

然后繼續對他別有意味地笑著。

“姑姑，你的笑里面分明有陰謀。”

他冥思苦想，難道是為了“泡男訣竅”的事生氣了？莫不是在房間里密謀著“復仇計劃”？

他直接敲了戴夏的房門，聽見里面一陣小小混亂后，戴夏開了門。然而門只開了一條縫，舒陽一只能居高臨下看著她的臉，根本沒辦法踏進房間一步。

“你在干什么？”他冷冷地問，神情完全不由得她撒謊。

“我……女生的事。”她故作鎮定。

“女生的什么事？”他的語氣中帶著威懾力。

“告訴你就不是女生的事了。”她果然是誓死不從。

“告訴我，我不介意知道的。”

“我不要。”她嘟了嘴。

他微怔，這丫頭居然敢反抗了？！

“告訴我。”他語氣又增添了幾分威力。

“不要。”

“再說一句不要？”

只見戴夏做了一個鬼臉，趁他來不及抵住門就將門推關上了。

“臭丫頭，給我開門！”

“不要~！”

戴夏獲得了短暫的勝利。

以致之后一個星期的舒陽一都選擇冷戰。

因為是冷戰，所以兩人面上都擺著“我看不到你”的樣子。其實戴夏只要一回房間，就蹲在墻角兩個食指對戳：“怎么辦，陽一生氣了……”

舒陽一則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臉上一副再自然不過的表情。

“哥哥，我的動畫片開始了！”小可笑盈盈地抱著自己的粉紅兔子沖過去拿他手中的遙控器，卻感覺一股冷意從指尖竄入脊梁骨。機械地抬頭看他，發現那簡直就是一座千年冰山！

“小可你要看嗎？”舒陽一低頭看她，眼底一片冰涼涼的怒氣。

“不，哥哥，我明天看重播就可以了……”

戴夏知道這種狀況一定不能再持續下去了，于是更多時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深夜都還挑燈苦戰，只希望快速解決她的“剪不斷理還亂”。

舒陽一看電視看到半夜，臉上一副“有什么了不起”的表情，眼睛卻管不住地時不時看向她房間的門以及還未熄滅的燈。

我才不理你，除非你告訴我你在干什么。

舒陽一第二天一睜開眼就這么想，雖憤憤地想著，臉上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邊想邊換好衣服準備去洗漱，一開門就看到戴夏傻傻笑著背手站在門口。

舒陽一不開口說話。眼前的戴夏已然是早就起來的樣子，梳妝的整整齊齊，但是眼下遮不住一層淡淡的黑黛。

看到舒陽一微微皺眉，戴夏東看看西看看，終究因是自己主動找上門來，就先開了口。

“那個……陽一……就是那個……冬天比較冷……所以……所以……”

戴夏雙手從背后拿出，手上捧著淺灰色毛絨絨的一物，捧到他面前，羞澀地埋下頭再說不出一句話。

低頭的她看不到舒陽一的神情由驚轉喜，再由喜轉為漫不經心，拿過毛絨絨的東西，若無其事地向洗手間走去了。

戴夏轉向樓梯那邊，看著正悄悄觀摩情形的舒靜和小可，咬著下唇還是有些焦慮。

舒靜笑笑，低聲對小可說：“那小子還裝酷，不過你哥哥真的是越來越帥了！”

小可篤定：“他一定是因為還沒刷牙才不說話的。”

洗手間里，舒陽一靠在反鎖的門上，攤開手中的東西，才看出來那是一條圍巾，淺灰色，雖略顯粗糙卻看得出來編織得很認真，在他手心里暖暖柔柔。他突然體會到了愛不釋手的感覺，一下將臉埋進圍巾里。

下午，舒陽一正要出門，脖子上戴著的正是淺灰的圍巾。

“陽一你要出去嗎？”舒靜問。

“嗯，到出版社去。”

“嗯。誒，等一下！我看看你的圍巾。”舒靜臉上藏不住笑，“真好看，哪買的？”

“姑姑，你故意的吧？”他淡淡地問。

舒靜被瞧出了心思，斂了斂笑：“喜歡吧？”

“不告訴你。”

“小夏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想給你一個驚喜來著。”

他頓了頓。

“哥哥你肯定喜歡的。”只見小可跑過來，嬉笑著雙手捂住臉，從指縫中偷看他，“在洗手間的時候是這樣把臉埋在圍巾里偷笑的吧？”

“小丫頭……”舒陽一一把拉過小可，按在懷里寵溺地撓癢一番。

戴夏躲在拉門后悄悄看著，她眼中的舒陽一是發著光的。

****

眼看就要過年了，春節讓人充滿期待，那種融洽溫暖的氛圍讓冬天不再寒冷枯燥。

舒陽一在房間里專注地寫著小說，果然男生認真起來的樣子最好看，戴夏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并不打擾他。

她許多時候就是這樣看著舒陽一的側臉，眼前這個360度無死角的大帥哥，靜成了一道風景，但靜靜看風景的人其心臟卻并不安分地跳動著。

“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太好看了所以才一直盯著看不肯走？”舒陽一感覺到身側目光的炙熱，抬頭看向她，眼底一抹明亮，嘴角噙著笑。

戴夏收回專注的目光，害羞地笑著，將舒靜煮好的咖啡放在他手邊。

舒陽一一時笑得格外燦***陽光還耀眼。

戴夏的心又“撲通撲通”不安分地跳了好幾下。

“有沒有人說你其實像個小孩子？”她問，腦里還是他揮之不去的笑。

“誰？”

她反而被他問到了。誰？如果是長輩的話，無論他長多大，怎么看他都覺得是個孩子；若是同齡人……而戴夏幾乎對舒陽一的朋友都沒有印象。

難道說……

戴夏的目光中不自然流露出難過的神情，柔柔淚光在她眼里跳躍著。對面的舒陽一卻是看得不明不白，問她怎么了，她卻只是咬住自己的下唇，在眼淚掉下來之前跑出他的房間了。

難道舒陽一和自己一樣沒有朋友嗎？在看到別人都一起玩耍，甚至因為一起搶吃的而覺得食物變得更香的時候，自己只能孤單的一個人躲在角落哭泣，那種滋味著實讓人心生寒意。

舒陽一總是一個人，聰明能干，處事不驚，但總是一個人。一想到舒陽一那看似冷峻，實則是為了掩飾孤單的模樣，她的內心就一陣抽搐。

戴夏抱著這樣陰霾的心情一直挨到除夕夜，無論走到哪里，她的頭頂就像有一片烏云一樣。

大家坐在電視機前看春晚。戴夏弱弱地剝著開心果一顆一顆往嘴里塞，手和嘴都沒有停下來過。但是她覺得自己一點都不開心，開心果失去了它往日的魔力。可是如果她不吃的話，她會因為無法分散自己那籠罩著陰霾的注意力而哭出來的。

舒陽一正看著電視里的小品哈哈大笑，好不痛快。

戴夏更是有了想哭的沖動——舒陽一只有靠這種方式來排解心中的憂傷，他笑得那么好看，即使是大笑也帥氣，所以旁人就會以為他很快樂，可是他的心里是深深的憂傷以及偽裝帶來的悲痛。

戴夏的目光太過殷切，舒陽一實實在在感受到她的感情正源源不斷地流向自己。他抓了個節目的空擋，伸手揉揉她的頭，還帶著那放開的笑，咯咯地說“也幫我剝兩顆吧”，說完轉回頭繼續看，又哈哈笑起來。

戴夏權當那是圣旨，努力地剝起開心果，一并連杏仁和花生也剝了不少。只要能讓他感受到來自于同齡人真切的關懷，剝再多她都愿意。

而舒陽一絲毫沒有領悟戴夏是這樣的內心活動。

****

初一大早，舒靜做了面，鹵子和面是分開的，要把白水面挑進特制的鹵子里吃。舒陽一說每年初一才能得吃這種面，覺得意義非凡，所以吃得也就特別香。

“姑姑，再給我煮一碗吧！”舒陽一像個貪吃的小孩把碗伸向舒靜，臉上是滿足又熱切的笑。

戴夏還未反應，舒陽一就用筷子從她碗里挑走一撮面，開心地吃著。

“感覺你的比我好吃呢。”邊說邊抬頭，卻看到戴夏眼里又流露出可憐巴巴的神情，還帶著一絲強不可遏的惋惜和心痛。

“不就是一口面嗎，看你心痛的……不然我吐出來給你？”

戴夏只是搖搖頭，心里想我心疼的不是面，是你。

果然，童年的他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氛圍，所以現在才感受到食物要搶著吃才好吃。

戴夏難過地低頭吃面，聽著舒陽一說：“姑姑，明天我和朋友有聚會，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行，我知道了，好好去玩玩吧。”舒靜點點頭把才煮好的面端給他。

戴夏也在心里想，嗯，我知道了，明晚不回來吃……等一下！他剛才說什么？朋友？！

“我也要去！”戴夏嘴里的面都還沒有吞盡。

“嗯？”舒陽一詫異。

“我也要……去……”

只見舒陽一笑笑：“好吧，帶上你。”

因為戴夏腦袋里第一幻想的場景就是——大家都有說有笑，玩得好不快活，卻遺忘了舒陽一，他只好一個人落寞地坐在角落喝酒玩手機。

她不要他一個人，所以她一定要跟去。

她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做才能顯得自然，不能給陽一丟臉，又要好好地和大家相處，特別是要讓舒陽一玩得開心。

想著想著就到了約定的飯店，環境相當好，干凈氣派，年味十足，服務生都笑盈盈的。

剛一推開包間的門，就有人迎過來。

“說曹操曹操到啊，就等你了！”他的朋友走過來，抬起手和舒陽一以拳相碰，又極其哥們地擁抱了一下，包間里剩下的朋友們也都說著“終于把你盼到了”，戴夏感受到了友好的氛圍，或許事情并沒有她想得那么糟。

“呀，這位是？”隨著那男人的目光，大家都看向了戴夏。

戴夏膽怯地向后躲了躲。

“你可沒說帶女朋友啊？”男人嘿嘿地笑著。

“看你們都一對一對的，就不準我帶家屬？”舒陽一還和他們開著玩笑，牽著戴夏的手走到人群中。

戴夏很安靜地吃著飯，看大家又說又笑的，看到舒陽一也十分自在，想必是自己多慮了。想到這，她的嘴角不自覺輕揚。

“笑起來真好看呢！”聽到那個銀鈴般的女聲，戴夏才發現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不知道話題是什么時候引到自己這里來的，有些不知所措，就伸了手抓住一旁舒陽一的衣角。而舒陽一美美地笑著，聽著朋友們夸她的好。

“陽一你小子眼光真不賴啊！”

“那當然了，陽一當時可是女生們心目中的王子，審美水準自然也高，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

“我這審美水準不也是看上你了嗎？”

“你……”

大家說說鬧鬧，互相開著玩笑。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呀？怎么收服這小子的？”大家都很好奇，望著戴夏的眼都放光。

戴夏稍稍偏頭看了看舒陽一，只見他笑著，牽住了她的手，修長的手指溫暖而有力：“一見鐘情啊！”

大家拍手起哄，都想知道舒陽一這座大冰山是怎么被融化的，他卻故意賣關子轉移話題，只是一直牽著她的手，不放開。

回家的路上，舒陽一開著車，戴夏乖乖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路邊商家的門面上都掛著燈籠，行人的臉上也都掛著笑容，四處都是過年的喜悅。戴夏有些困了，靠著椅背靜靜看著舒陽一，他的嘴角似乎還漾著笑，眼也熠熠生輝，頭發依舊黑得發亮，就是這樣一張精致的側臉，戴夏看得入神，以致恍恍惚惚說了一句：

“陽一……你真好看。”

舒陽一不自覺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容里是滿滿的溫柔和存在感。

“我一直都很好看的。”舒陽一偷笑著，他看著前方的路，聲音卻飄向她這邊，“不擔心了吧？”

戴夏愣了一下，不見他再說話，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在擔憂什么。

“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其中有一個還是我的大學室友。那個時候我在寢室寫小說都是他幫我打水帶飯的。”

“真好。”戴夏淺淺笑著，還好他不用承受在陰暗角落里的孤單，她深知那無助的滋味。

到了木屋，舒陽一把車停好，戴夏正要走出車庫，他一把拉回她，將她圈在墻角，有力的手臂撐在她身側，慢慢靠近她。

她靠著墻壁，被他圈著，完全動彈不得，雙頰通紅，不知所措。

“陽……陽一……”

他越來越近，呼吸穿過她的頭頂，她慌亂地低頭，他抬起一只手，輕揉著她的長發，他的聲音溫柔極了。

“其實我知道，一個人在角落里的孤獨，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每天都在害怕，每天都被那種無助困住，現在想起也覺得灰暗。”他頓了頓，“不過還好有姑姑在，她細心照顧我，告訴我有一個和我一樣的女孩，她可愛、善良，我想見到她，和她一起吃蛋糕，把我所有的玩具都給她。”

她第一次聽到關于他小時候的事情，她能聽出溫柔聲線背后的憂傷。

他低笑接著說：“可當我第一次見到她，我所有期待都被打破了，所以討厭了她很久。后來我才明白，她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我，她雖然不善于表達，但她關心我，珍惜我，有她在，我再也不會害怕被黑暗侵蝕。”

他的指尖穿過她柔軟的發絲，托起她發燙的臉頰，她的眼角有點點晶瑩。

“戴夏……我愛你。”

所有形容這份愛的詞語都顯得蒼白，只有她的名字，只有直白表達的愛意，才最真實。

他輕柔地撫著她的嘴角，終于低頭落下寵溺的一吻，像吻著桃花布丁，不敢用力又舍不得放開，雖然輕柔，卻傾注了他所有的愛護。

這份長久而深刻的愛，終于好好地傳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