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一樓,那間面朝庭院的屋子,是舒靜專門準備的練習室,一側的墻壁掛著偌大的鏡子,屋中放著一架鋼琴,坐在這里剛好可以看盡庭院初秋的絢麗。
舒靜坐在一邊的長椅上,看著小可左肩上架著一把棕紅色的古典小提琴,高俊坐在鋼琴前彈奏。就這樣看著,舒靜的嘴角浮現秋天般淡然又透著深情的笑容。
高俊偶爾望一眼舒靜,眸中倒映她的美麗與風韻。
舒靜心里很清楚小可在小提琴方面是有很大天賦的,這天賦和天生的熱愛,是遺傳吧。
小可的琴聲傳出了房間,美妙而悠揚,實在是妙得和空氣都很好地結合了。
戴夏追著聲音,停在了她的房門前。
……
戴府。
一曲終了,官翌希放松了肩,手握著小提琴的琴頸,眼盯著琴頭,盯了好久。
……
“翌希哥哥,你拉琴給我聽好不好?”
“你姐姐呢?叫她一起來吧!”
“你忘記她已經死了嗎?”
“外人可以這么想,但你不能這么說,她是活著的,她是你姐姐。”
“我才不要那樣的姐姐!她笨死了!”
在他們很小的時候,戴芯洋總是這樣跟著管家的兒子——官翌希,纏著要聽他拉琴。
“翌希哥哥,等我從游樂場回來你一定要拉琴給我聽哦!”
官翌希看著載她的車消失在拐角后,迫不及待地抱著小提琴沖到花園。
“小夏!小夏!”
“哥哥!”
他在花園種著紅薔薇的角落找到她,他知道準能在這里找到她。
“小夏,你怎么又在玩這些臟的布娃娃?我都說了這是那些仆人欺負你才給你的。”
她把娃娃放在了背后。
“不管那些了,我拉一首新學的曲子給你聽!”
“嗯嗯!”
他很專心,她很安靜地欣賞。
“好聽嗎?”
她很認真地大幅度點頭:“好……好……可是我……我想……”
他領悟了一下,問道:“《小夜曲》嗎?”
她點頭。
他笑了:“你果然還是喜歡聽那個!”
說著,他又將琴架在肩上,投入地拉起了舒伯特的《小夜曲》。
****
戴夏的房間在戴府的角落,有一張小床,還有一個破舊的衣柜。房間這一邊有一張小書桌,是司徒悄悄為她置辦的。房間在一樓的角落,難免陰暗潮濕,但還算整潔。
“你看你看,她又在玩那些臟兮兮的玩具了!”
“那不是上次你撿回來給她的嗎?”
“是啊,被我女兒丟在垃圾桶的。”
“這么舊這么臟你還給她?”
“你看她當寶貝一樣對待它,那樣子不是很有趣嗎?”
戴芯洋走過來,仆人們竊竊地走開了。
這房間對她來說真的是又暗又臟,仿佛潮濕都會變成魔鬼把人吞噬。
她踮著腳小心翼翼走到她面前。
“嘖,你在干什么?”
戴夏緩緩抬頭,把娃娃捧起來:“我的娃娃,漂亮吧?”
戴夏得意忘形了,因為這個玩偶,她居然面帶微笑和這個她向來懼怕的人說話。
紐扣做的眼睛掉了一只,少了一只胳膊,內部的棉花像內臟一樣被掏了出來。
“啊!”戴芯洋尖叫了一聲,仆人聞聲趕來。
“小姐您怎么了?”
戴芯洋害怕地說不出話,一個仆人看向戴夏,顫抖著叫起來:“她……她在做詛咒人偶!”
戴夏的父母坐在客廳里,父親正注視著桌上躺著的那個娃娃,母親抱著戴芯洋坐得遠一些。
戴夏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怯怯伸手去拿她的娃娃。
“退開!”父親用家教戒尺打在她手上,她吃痛地往后跳,捂著手上泛起的紅印不敢出聲。父親接著開口,“我問你,這是什么?”
“我……我的娃娃。”
“上面為什么貼著官翌希的名字?”
“因……”因為什么呢,為什么會把一個人的名字貼在自己最喜歡的東西上面呢?
“這是在詛咒!你知不知道這是在詛咒!”父親低吼。
她不懂,有些驚慌。
“今天早上,翌希在學校把手摔斷了,就是因為這詛咒!”
雖然不懂詛咒為何意,但是她知道把手摔斷了不是件好事。
“……我沒有……”
“把這邪物拿去燒掉!”
戴夏不住地搖頭,慌亂地不知如何才能救它。
“快拿去燒掉!”父親又呵斥一聲,仆人戴著手套把它拿走了。
“不行!”她跑去抓那個仆人的腿,但是被其他仆人拉扯回來,怎么都掙不開,“不……那是我的……我的,是我的……是我的哥哥……不要拿走……”
她掙扎著縮在地上。但是哭叫又有什么用呢,迄今為止她得到的最好的一個娃娃被華麗地燒掉了。
“爸爸!”戴夏哭吼著,換來的是從天而降的一記耳光。
“你剛剛叫我什么?!”
父親嚴厲地責備響徹她的耳根,她被籠罩在父親的陰影中抽泣著,哆哆嗦嗦出幾個字:“老……老爺……我知道錯了……”
“你別忘了,戴夏三歲的時候就因病夭折了,你只是戴家好心收養(yǎng)的奴仆。”
大人們漸漸離開,那個疼她的翌希哥哥也被叫走。戴夏蜷縮在地上,哭得閉了氣。
是啊,她死了,在醫(yī)院的證明里,在媒體的報道中,在戴家維護家族名譽的舉措下慢慢消失,卻在那一刻開始又作為這個家族的奴仆活在睥睨里,活在陰暗的角落中。
……
可就算是所有人都警告我,我還是想拉琴給你聽。
官翌希回過神,把琴放回箱子里,臉上是再平常不過的表情了。
有人從背后環(huán)抱住他的腰。
“翌希,演奏一曲吧。”
“小洋……”
“怎么,不愿意嗎?”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說好在家里我們不這樣的。”
“我就要肆無忌憚!我不管,快演奏一曲!”
他轉回身摟住她的腰,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寵溺地笑著:“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戴氏集團掌門人,撒嬌起來真是要人命。”
她踮起腳,咬住了他微薄的嘴唇,輾轉幾次然后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還有更要命的呢……”
****
小可正在籌備參加明年春天的全國小提琴演奏比賽,高俊和舒靜帶她到琴行去買琴。
“為什么連我也要一起?”舒陽一滿臉疑惑。
舒靜看看他,又看看小夏,笑著說:“出來找靈感!”
清韻琴行是市里最好的一家琴行。
“高老師,這次來置辦些什么?”老板招呼著。
戴夏覺得新奇,睜大雙眼看著這些樂器,它們既有流線的柔美,又充滿力量,覺得美麗又新奇。
鋼琴、長笛……這一邊……她一抬頭,那一排排都是——小提琴。
美好從她臉上消失,雙瞳變得空洞。她走得更近一些,微顫地伸出手,修長的指尖輕觸琴身,碰到琴枕,順著細弦而上……突然像觸電一樣,她握住琴頸將它往地上砸,一下接一下毫不放松,直到琴弦崩斷、木片四濺,碎裂后又是第二把……她的臉上是純粹想要毀壞的神情。
舒陽一沖過去阻止她,從她身后單手抱住她的肩,另一只手去拉住她揮動的手。
她掙扎著,只想掙脫一切束縛。她的腦里全是薔薇凋落的畫面,琴弦崩斷的場景,支離破碎的一切,在愈燒愈烈的火焰里漸漸成灰。
“燒掉吧……燒掉吧!”
她仿佛聽到了玩偶在火焰中痛苦地呻吟,小提琴的木片也在嘎嘎作響。
“不要哭了,很快就不痛了……都燒掉吧!燒掉了……沒有了……沒有了就都好了……快點統(tǒng)統(tǒng)消失吧!”
她雙手握著殘破的琴頸揮舞著,突然她的手用力向下一揮——小提琴的殘體重重劃傷舒陽一的右臂。
十多公分的傷口,血一下就滲了出來。
他并沒有放手,但她停下了掙扎,滿眼腥紅。
“我沒有……沒有做詛咒娃娃……”
舒靜帶著舒陽一到醫(yī)院包扎了傷口,再回到家,這途中戴夏一句話都沒有說,靜靜縮在角落。高俊回來說琴行的事也都處理好了,不用擔心。
舒靜將“詛咒娃娃”的事告訴了他們。
“無聊。”舒陽一低沉著聲音回到了房間。
又是不解釋不爭辯,連自己的權益都不會保護,依然那么無能。這就是戴夏,在舒陽一見過她第一面之后,這個女孩就顛覆了他所有的想象,他討厭她的無能和軟弱,從見第一面開始到現在。
戴夏回來后一直躲在房間里,似乎才從瘋癲中清醒過來。她總是被過去留下的陰影籠罩,一丁點的刺激就讓她失控。看到那流血的手臂,那個緊緊抱著她的人,現在心中又十分懊悔,但很明白那個人她無法靠近,無法道歉。
還有小可,面對自己有意無意的傷害,她從未討厭自己,她的到來不是為了搶奪,或許她和戴芯洋真的不一樣。
從虛掩著的門縫里,戴夏看到客廳里舒靜正在喂小可吃東西。她坐在榻榻米上,小可坐得高一些,那場景……
她愕然了。
……
那些灰暗的日子每天都在重復,仿佛永遠沒有盡頭。戴夏現在是戴家的傭人,但這偌大的房子,不需要她打掃,不準她亂跑,她只能在房間這個小小的角落和花園種著薔薇的一角。但那個為她種下薔薇的官翌希,也和其他人一樣眼中有了膩煩。
這個時候,有兩個人比誰都關心她,一個是戴家的專用司機——司徒;另一個是戴家專用醫(yī)師的徒弟——舒靜。他們給她買好吃的,給她做新衣服。戴家為了顏面,他們不能接受有缺陷的孩子,因此對外界稱她已因病而故,因此她不被允許走出家門一步,在她妹妹去學習、去游玩的時候,她就在家里等待司徒或舒靜來教她認字和算術。
“姑姑。”
“小夏餓了吧?”
她點點頭。
舒靜笑著拿出特意做的棗泥蛋糕喂她吃,她坐在板凳上,小夏坐得稍高一些,那場景……
……
戴夏突然想了起來,感覺到腦袋里心臟里血液里都在發(fā)熱。她沖出房間,沖到她們面前。
舒靜詫異:“小夏,你怎么了?”
她因緊張而喘著氣,然后是一個90度的大鞠躬。
“對……對、對不起……姑姑……”
她們愣住了。
“對不起!”她將身子彎得更低了。
小可跑過去抱住她,笑容慢慢在舒靜臉上浮現。
或許這里,真的和戴家不一樣。或許那被稱為“愛”的感受,也不一樣。
此時舒陽一在樓梯上,別過頭不再看她,眼底一層冰霜。看到客廳里發(fā)生的一幕,他的表情有些復雜,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抽屜里那個黑色的首飾盒。他的手停留在上面許久,終于還是打開了它。
雪花,一條白金質地的項鏈在他面前散發(fā)著柔美凈白的光,雪花狀的吊墜上鑲著碎鉆,美得讓人離不開眼。
這些也會想起來嗎?
她早就不記得了吧。
他的心怦怦跳著,感覺到了痛苦。
我的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無知,膽怯……善良?
善良
這世界哪里需要她的善良
****
次日中午。
舒陽一的手機響了起來,叫醒了睡夢中的他。
“喂……”
“陽一,你這聲音……你還在睡覺嗎?”
“姑姑啊……怎么了?”
“你忘了我早上給你講的話了嗎?”
“早上……不就是現在嗎?”
“都中午了!我今天上班,你要替我照顧小夏的,記起來了嗎?”
“什么?!”他的睡意去了大半。
“你還答應了的。”
“是夢話吧。”
“陽一……”
“我睡著了。”
他掛了電話,手伸下去觸到地面,手腕一用力將手機滑到床底下,翻一個身繼續(xù)睡。
可是剩下的那一半睡意追隨前半而去,現在完全消散了。
“可惡……”他低聲輕呵,還是換好了衣服去洗漱。當他正想著如何跟她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廚房里猛然傳來“乓乓”的撞擊聲。
戴夏正站在廚房里一動不動,地上是摔下來的不銹鋼鍋,還有一灘水騰著熱氣。
他看到戴夏依舊毫無反應,問她:“你沒事吧?”
她一下子抬起頭,正好四目相對,那是他從未看到過的少了些許戒備的晶瑩。
因為第一句話是問候而不是責備。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潛意識無法抗拒的對她關心。他回過神不再看她的眼睛,不自然地低頭,突然看到她泛紅的手臂。
“被燙傷了?”
她的眼眶更加晶瑩。
他將她拉到水池邊,雙手輕托她的指尖和手肘,打開水龍頭,小心地用冷水沖著她燙紅的手掌和手臂。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呼吸緩緩從她頭頂掠過,偶爾一絲鉆進她的發(fā)間。
怦。莫名強烈的心跳。
她安安靜靜地,呼吸都不敢太放松。看到他纏著繃帶的右手,她緩緩抬起自己未受傷的手,修長的手指微顫著去輕觸潔白的繃帶。
他微怔。
“痛嗎?”她顫抖著聲音問。
“……不痛。”
“對……”
“不要隨便說對不起。”
隨口說的對不起就和隨口說的我愛你一樣是一種敷衍,亦一種手段。
他不想再追究昨天的事情,也不想再多問有關詛咒娃娃的一切。
在身邊,就比一切都真實。
他關了水,把她拉到客廳里去。
坐在榻榻米上,他拿了藥箱過來幫她涂藥。動作再小心不過了,像在修補一件藝術品。
他的余光看到她的眼角還閃著淚光,也因疼痛而咬白了下唇。
但她始終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不敢在別人面前掉眼淚。
一點沒變……
“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她愣在原地。
因為太安靜,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突如其來的門鈴聲打斷了他,這一秒他很感激這個門鈴聲,一邊起身往玄關走,一邊想要遮住發(fā)熱的臉。
我是瘋了才會問她……一見鐘情……怎么就這樣相信了……
正想著當年那個哭泣的紅衣少女坐在純白無瑕的雪地上,他開門卻看到了戴芯洋。
“你怎么來了?”他有些驚訝。
“難得我有休息時間,就讓家里大廚做了吃的帶過來。”
他沒來得及攔住她,她已走了進去,但馬上又倒了回來,表情有些不尋常。
他心想她一定是看到戴夏了,正想要說些什么,只聽她問:
“陽一,你受傷了?”
“我……小傷而已。”
“桌上還放著藥箱呢,你要換藥嗎?”
“不……”他看向客廳,而戴夏已不在那里,“現在沒事了。”
她看了看他纏著紗布的手臂:“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傷到右手沒法拿筆寫字了呀!”
“還好。”
他收拾了藥箱,正想著戴夏會跑到哪里去,就聽到洗手間傳來戴芯洋的一聲尖叫。
舒陽一跑過去,看到戴夏站在衛(wèi)生間里面,低著頭一動不動。
“你怎么會在這里?”戴芯洋質問她。
戴夏不說話。戴芯洋用嫌棄的眼神打量著她,回頭看舒陽一,表情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你應該告訴我姐姐在這里。”。
舒陽一心想舒靜特意囑咐過,戴夏在這里的事情能瞞多久就瞞多久,不然以戴家二小姐的脾氣,知道自己趕出去的人比在戴家生活得更好,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她是這里的傭人。”
聽到他平淡的語氣,戴夏顫了一下身子。其實這句話聽起來分外耳熟,對于他們三人來說,都是。
所以戴芯洋并不詫異,只是笑笑,故意刁難發(fā)問:“她會掃地嗎?”
舒陽一沒有說更多,正示意戴芯洋去其他衛(wèi)生間,卻聽戴夏開口:
“我會……會掃地的。”
舒陽一皺眉。
戴芯洋一臉嘲弄:“姐姐,長能耐了,那就開始打掃吧。”
她死死盯著戴夏,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舒陽一看向戴夏,冷了冷聲:“去樓上把地板擦了,別刮花地板。”
他們在客廳吃著佳肴,舒陽一表面上沒有什么表情,耳朵卻時時聽著二樓的動靜。吃完東西,戴芯洋要走了。
站在門口,她直直地和他對視。
“在我和她之間你選擇了我,為什么呢?”
他眼中沒有詫異也沒有疑惑,就是那么無限的冰冷回望著她。
戴芯洋像來時那樣笑著,離開了。
木屋在后視鏡中漸漸小去。戴芯洋用她凌人的盛氣逼問著司徒:“她一直在這,你知道的吧?”
“二小姐指的是……”
她猛地把包砸在擋風玻璃上:“我早就說過叫我大小姐!”
“是……大小姐。”
“戴夏為什么還在那里?!是不是舒靜收留了她?”
“對不起,大小姐,我不知道。”
“廢物!這件事少不了你的幫忙吧!以后你不用來上班了!”
回到家,戴芯洋直沖著官翌希去。
“戴夏還在那里!”
“怎么了?”官翌希的樣子很平靜。
“什么叫‘怎么了’?果然舒靜買那個房子就是為了收留她!”
“遲早的事。”
“快讓他們趕她走啊!你說過會給他們壓力的!”
“我知道了,交給我放心吧。”
他將她攬入懷里,輕吻她的頭頂。而他的眼里倒映的是一整片正在凋零的鮮紅薔薇。
“明年的這個時候它就不在了。”
“我要她快點消失!”
為了得到你我不擇手段
而你的出現不過是另一樁陰謀的手段
親愛的我怎么舍得你難過
戴芯洋走后,舒陽一跑到樓上,看到戴夏正跪在走廊上很用力地擦地板。她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沒有停下,將雙手浸進身旁的水桶里笨拙又認真地清洗帕子。
他不知道此刻他自己的神情是怎樣將不解和痛惜混雜在了一起。
他拉住了她,她被嚇得向后縮,但他沒有放手,他看到她被燙傷的地方已經起了水泡。
他幫她重新上藥。拿著已消毒的針,他卻遲遲不忍心刺破她手上的水泡。
你心軟了,還是心暖了?
你有心……嗎?
她突然開口:“你要讓它消失嗎?”
“這么說也對。”
“可是這樣很好玩。”她抬起手晃動了一下,“里面好像有水。”
“這可不是玩具!”
他一把拉過她的手,毫不猶豫地刺破了水泡。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涂著藥膏,想要說抱歉,卻沒有開口。
幫她涂好了藥膏,他突然想起來。
“你之前在廚房燒水干什么?”
“……吃的。”
他看看時間,才發(fā)現已經下午兩點多了,沒說話,起身進了廚房。
舒陽一站在灶臺前,望著鍋中白皙的米粒望得出神。
……
“她是這里的傭人。”
……
我也和他們一樣嗎?正不公平地對待你,還責備你不知反抗。
他回過神,關了火,用了一個漂亮的碗盛好端到她面前。
“吃吧。”說著將勺子遞給她。
她盯著它看了好久——濃濃的乳白色湯汁中透著白皙的米粒,像微開的茉莉,散發(fā)著甜甜的清香。她再看看自己涂著藥的右手,終于用左手握住勺子,然而握得越緊它越是不聽使喚。她的手就像阿爾瓦茲龍類不發(fā)達的前肢,大腦支配不了它使用勺子,好不容易挑起的米粒都落在了桌子上。
“你……”
舒陽一欲言又止,看著她幾分鐘一口都沒有得吃,終于在她旁邊坐下來,拿過勺子端起了碗,舀起一口吹涼了送到她嘴邊。
她迷迷愣愣地張開嘴。
“咳,好吃嗎?”
“嗯……甜的……”
甜得恰到好處,她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
他說這叫豆?jié){泡飯,豆?jié){和米飯,加熱到微開。
他剛才的樣子還是冷冷的,但卻多了一種似曾相識的白色溫柔。
這個秋天的開始,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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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它還跳動著
怦怦感受你的存在
如果有一天
在某處為了不同流而將它擱置
依舊會因為你
胸口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