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慶壽宮燈火明亮，趙禎按慣例每日晨參暮省給太后請安。

趙禎恭恭敬敬道：“請母后原諒兒臣今早未來問安。”自那日雨夜后，趙禎與太后都未再提及遴選后妃之事，宮內諸人對此避諱甚深，此事似乎早已過，但二人之間的裂痕卻由此產生，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態的發展越來越深，終有崩塌的一日。

“皇上本就政務繁忙，最近黃河下游一帶又旱災連連，皇上連日與大臣商議對策，就不必日日過來請安了，”看著趙禎眼中布滿血絲，眼圈發黑，太后甚是心疼：“皇上多睡會兒，哀家就安心了。”

趙禎又坐了會兒，與太后閑話家常，呆滿了一炷香的功夫，他辭了太后，準備告退。

“皇上，”太后叫住正欲轉身離開的趙禎，終是說出了口：“你該成婚了，為皇家開枝散葉，保大宋江山世代相傳。”

“內殿崇班張士禹之女張溫蘭，她的曾祖父張美官至驍騎衛上將軍，一門幾代都是忠良豪杰，家世清白。那姑娘我瞧著十分端莊富貴，頗有母儀天下的風度，與皇上十分般配。”

趙禎深深地看著太后，垂下眼眸，作揖道：“兒臣，全聽母后的安排。”既然母后早就選好了，又何必問朕。

轉身離開。

太后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有不忍之心，抬手道：“皇上……”

趙禎聞言再次回身。太后停頓了一瞬，道：“皇上近日清瘦不少，家國大事不可操之過急，保重龍體才是。”

“兒臣謹記母后教誨，兒臣告退。”

汴京城最醒目的地方都貼著告示，皇帝大婚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大街小巷。在街上隨便佇足一聽，入耳的都是人們熱烈地討論皇上初婚。許多酒樓、店鋪還提前掛起了紅燈籠，拉起了紅綢布，為皇帝的大婚預熱，喜慶的氣氛彌散著這個京城。

聽說皇后是內殿崇班張士禹的三女兒，大家都伸出大拇指贊嘆她溫文嫻淑。甚至有人跳出來說，張大人的三女兒出生那晚有一道紅光從屋內飛向屋外，剎那間天空亮如白晝，天降祥瑞，她生來就是皇后命。聽說大婚的日子定在七月初六，趕上乞巧節，與民同樂，帝后會按慣例在宣德樓前祈福賜酒……

皇帝初婚的消息鋪天蓋地，迅速席卷汴京城的街頭巷尾，上到朝臣大夫，下至販夫走卒，無不以談論皇上大婚為入時，王家女兒入遼和親的事情很快被拋在了腦后。

益哥哥和溫蘭姐姐成婚的消息如晴天霹靂，震得王若素頭腦如漿糊般混沌：“你，你說皇上，和誰大婚？”

紅珠沒心沒肺地擦著桌上的花瓶，語氣輕快地說：“和溫蘭小姐啊，小姐這是替她高興呢！”

溫蘭姐姐……腦海中忽然回現出那日與溫蘭姐姐在花房的對話——“是哪家的公子？我見過嗎？”“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王若素喃喃地重復那句“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

“嗯？知道什么？”紅珠看著失神的小姐，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回過神來，對紅珠道：“你先退下。”

小姐怎么怪怪的？紅珠嘟噥著帶上門。

王若素失神半晌，起身將益哥哥給他的書信、送給她的小玩意兒一一擺開：這是益哥哥給我的第一封信；這是元宵節猜燈謎的彩頭；這封信里益哥哥第一次說想我；這是我十二歲生日時他送給我的發釵……一件一件地撫過，一幕一幕地浮現，只覺得臉上一片冰涼，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益哥哥，你這是不要月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