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說“考考考，老師的法寶；分分分，學生的命根”，沒錯，夏令營的第二天，是在營員們最熟悉的“考試”中度過的。

這一整天的筆試可把營員考生們累壞了，這場考試可不是一般的難啊，簡直是難于上青天啊！讓人不禁感慨這些生僻的閱讀材料都是老師們從哪個邊角地方摳來的，這些古怪的題目又都是老師們用什么特殊的器官想出來的，真是為出題老師的戰斗力所折服。

上午考試的時候考場里還是滿滿的考生，下午考試就有幾個棄考不來的。還有幾個考生考完下午的試就直接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成績好的同學好多都是這樣，臉皮兒薄，心臟脆，抗打擊能力比較差。如果一個人從來都是習慣了獨占鰲頭、輕而易舉，也難怪他在面對解決不了的問題、答不完美的卷子時輸不起、受不住。

其實他們倒未必答得有多么差，何希覺得。因為平時考試時，她也會遇到這種情況，明明自己覺得這場考試答得不好，可偏偏分數還比別人高，氣得別人直罵“何希是個大騙砸”。何希漸漸明白，學霸自認考得不好也許不是因為他虛偽或是謙虛，而是學霸對自己要求過高了。在許多所謂的“學霸”的眼里，不好=不完美；而在許多所謂的“學渣”的眼里，不好=掛科。

所以只要自己在這次強強競爭的比賽中，擁有學霸的實力+學渣的心態，就等于所向披靡。何希在心里鼓勵自己道。

晚上的宿舍里，1號和2號鋪的兩個女生又開始討論起她們作答的答案來，并對何希使用她們慣用的心理攻擊術。何希沉默不語，不理不睬，偶爾反擊幾句，倒也是次次精準，句句扎心。

何希一度希望自己是一個銅頭鐵臂的木頭人，可是她反應敏感的神經和感受精準的五官總是拖她的后腿，也是實屬無奈。

她走出宿舍，撥通了“525的小倔強”的群聊視頻，在宿舍樓附近漫無目的地溜達著。

視頻接通了。手機微信上出現了三個人清晰的大頭，只有何希自己這邊是黑糊糊的一片，看不清臉。

“hi~”三個人前前后后地說道。

“你那邊怎么黑糊糊的？”舍長問。

“我在校園里散散步。”何希說。

“好有情調啊。”舍長說。

“你是想說好雅性吧。”何希說。

“哎呀，差不多啦。”舍長說。

“你們城里人真會玩。”狒狒說。“城會玩。”頹頹也應道。

“你們在干嘛呢？”何希問。

“嗚嗚……我被我媽關在儲藏里復習公務員考試，而且還只給我風扇、書桌和水壺，吃飯睡覺時才能上去。你看我這里的布置多簡單，是不是超適合懸梁刺股？”舍長哭唧唧地說。

“這學習環境真棒！又找到了高中時候青澀的感覺！舍長這回考公務員穩了！”頹頹和狒狒一唱一和地說道。氣得舍長都要哭了。

“瞧瞧我吧，我剛一回家我爸媽那個想我喲那個稀罕我喲，才兩天兒啊，現在就嫌棄我了，整天說我把自己屋里弄得皮兒片兒的，埋了八汰的。”狒狒說。

“頹頹你一回家東北味兒就越來越重了，都整不懂咧。”頹頹學著她的口音說。

“你看你個熊瑟爾，害葛優躺呢，快給老娘爬起來掃掃地板，地上這么臟你沒瞧見？”狒狒那頭傳來了她媽媽的喊聲，又傳來狒狒反駁的聲音：“大晚上的，掃哪門子地啊！”

“話說，頹頹一回家怎么還人模狗樣的了？穿得這么板正啊，不比在宿舍那埋汰樣了。”狒狒疑惑地說。

“家里時常來客人，我哪敢埋汰啊。”頹頹嘆了一口氣說：“我覺得還是在宿舍里自在得多。”

“哎啊，臉皮厚一點就行了，學學我嘛。”狒狒用她那一貫的吊兒郎當、慵慵懶懶的閑魚語氣說道。

暢快地吐槽了各自在家中的生活之后，大家互道了晚安，結束了愉快的通話。

這時候不知不覺何希走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她看到了一塊大石頭，在夜晚的月色下她認清了上面刻著的“小荷園”三個字。大概是出自楊萬里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吧，何希想，這校園里好多地方的名字都起的很有詩意。夜晚的園子一片幽靜，只聽得風聲、蛙聲、蛐蛐聲；夜晚的荷塘幾分朦朧，只見得月光點水、荷葉如毯、新花含苞。可是她現在卻無心賞園。今天的筆試自己也是盡力了，剩下的就聽天由命吧！她告訴自己。

這時候一陣悠揚曠遠的蕭聲傳來，何希立馬被這動聽的聲音迷住了。是誰在這荷塘邊上吹簫呢？何希四下里望去，四周無人，皆是影影綽綽的樹影，抬眼望去，只有高處涼亭里有一個玉樹臨風的青年持蕭吹奏，那個身影怎么那么像以前的那個他呢？

何希既期待又緊張地繞著荷塘邊的小路走到了一個假山后面，那里有一條鋪著石板臺階的路直通高處的涼亭，她踏上階梯，在蕭聲的引導下一路尋到了青年的身旁。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看清了青年的側臉，竟是位長者，算了，不是他，是自己想多了，偌大的校園，怎么可能隨便散個步就碰上高中時候的舊相識呢？還是好好地聽曲吧。

一曲奏畢，余韻裊繞，回蕩于夜幕之中。

“這是什么曲子啊？”何希問。

“《欸乃》。”長者答道。

“ao ai（懊靄）?”何希疑惑道。

“欸乃一聲山水綠。”長者補充道。

“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難道不是應該讀ai nai（矮乃）嗎？形容搖櫓的聲音。字典上也是這個讀音啊！”何希更加疑惑問道。

“如果僅僅作為字音當然二者皆可。但字音有變，古韻難尋，有時候用心聽才能體會字音在詩句中的韻律感，不信，你大聲吼兩嗓子試試。”長者說。

吼？何希疑惑不解又哭笑不得，在長者的鼓勵下，何希終于對著涼亭下面靜謐的荷塘里大喊了一聲“嗷——”

“欸乃一聲山水綠啊。”長者又重復道，接著就慢慢地走了，留給何希一個神秘的背影。

“都這么大年紀了還真是能耍（zhuang）酷(X)啊！”何希心里想著，卻繼續自顧自地“傲——”起來，喊一嗓子真舒服，甩掉一身壓力，好像這天地之間，唯她自己一個人獨有。她突然覺得這長者說的有道理，想當年獨占山水的漁翁就是這樣孤獨又曠達吧，欸乃一聲，山水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