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的隆隆聲掩蓋了硬座上一位位疲憊的旅客的輕鼾聲。火車窗外是漆黑的夜幕，外面的景色看不分明，倒是車廂里一張張倦怠的面孔被燈光投射到窗玻璃上，顯映地清清楚楚。

何希終于踏上了去華京的旅途。一心所向，二上華京，本該早行動，結果磨蹭至今才踏上旅途。

她望著車窗上顯映的一張歷經一夜班車顛簸而略顯疲憊的臉仔細端詳，這還是她第一次這么坦率而認真地去看自己這張素臉。

膚如凝雪，眉如青黛，鼻若懸膽，還挺好看的。只是頭發太短了，長相俊俏了些，氣質了清冷一些。如此一來，說她是個帥氣的小哥哥也不為過。

何希從車窗戶里自己的一雙清澈杏眼中又望見了瞳孔里一個更小的自己，那雙瞳孔里的自己放大看來，瞳孔里應該還是會有自己的瞳孔，可以無限包容下去。想到這里何希盯著車窗戶上自己的眼睛出了神，直到車窗戶上方出現了一張嚴肅大叔的胡茬大臉。

“不好意思，讓我進去一下。”大叔說。

“哦，抱歉。”何希趕緊起身讓座，同時為自己剛剛自顧自的臭美被發現了而羞怯。

何希看了一眼手機，又扒著窗戶玻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夜霧褪去，能夠看到樹影在黑藍的背景下飛速閃退。夜近闌珊，大概到日出時分她就能抵達車站了。

于是她從背包里拿出頹頹給她的化妝包來，靜靜地跑到火車上的洗手間旁。還好這時候不是節假日，不是大考日，也不是周六周日，火車上的人還是很少的。在這個凌晨四點中的時候，大家還在疲憊的睡眠中，少有人走動，要不然何希還真是有些害羞。

她一邊回憶著頹頹昨天晚上親自教授的化妝流程，一邊結合著自己曾經的肖像畫經驗，開始簡單地涂抹描摹起來。

Get一項新技能總是看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第一次上手確實是不知如何下手，尤其是畫眼線……呃，真是不忍心拿筆往眼睛里面戳啊。

何希把眼皮上的蚯蚓式眼線擦了又擦，補了又補才把眼影最終定型。在此所花費的時間遠遠超出了她的預估。明明還有半個小時才到站，可她卻隱約感覺到車速驟減，是要停車的節奏，于是三下五除二搞定了其余部位的妝容，返回自己的座位。

“還好吧。”何希對著小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比剛剛精神多了。她愉快地收拾好行囊，檢查行李，融進排隊下車的人群里，準備下車。

下了車廂，東方才剛剛露出魚肚白，天空呈現漸變的灰藍。

初冬的晨風微涼，何希裹緊了毛呢外套，拉著行李箱快步向車站外走去。

“坐666號地鐵，到學霸路站下車，下車后東走200米就到了考神賓館。”何希邊查找著提前收藏好的地圖，一邊隨著下車的旅客出站。

她拖著行李箱，英姿颯颯地大步前行，直走到一個稍微空曠的廣場處，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遠處一個現實里陌生、夢中卻熟悉的身影立在風中等候著。

“易瀟竹，你等很久了？”何希問他。

“沒有。”他笑著說。他的笑容依然清澈而陽光。

“讓老師給我提供實習崗位的是你吧？”何希坦率地問。

易瀟竹顯然怔了一小會兒，才不好意思地說：“對。怕你知道是我，就不愿意來了。”

“我知道是你，但我還是來了。”何希也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

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易瀟竹接過何希的行李，幫她拉著，兩人一左一右并行走著，留下一對高挑而年輕的身影。

“以后我們就是同門弟子了呢。”易瀟竹開心地說。

“啊，天哪，你也在華京嗎？”何希突然故作驚訝地問。

“啊，對啊，我在京大啊！”易瀟竹瞪著眼睛說。

“啊，天哪，那你的導師是誰啊？”何希又好奇問。

“吳傳志啊！你呢！”易瀟竹趕緊問。

“我也是我也是啊！”何希激動地說。

“天哪，好巧啊！”易瀟竹笑著說：“我們怎么會如此有緣呢！”

……明知故問。難道學霸都有這樣戲精的一面嗎？

“我先去賓館把行李放下，我們再去面試吧。”何希對易瀟竹說。

“你定好賓館了？”易瀟竹問。

“嗯，定好了，離實習地點不遠。”何希說。

“趕緊退了吧。”易瀟竹說。

“啊？”何希驚訝地問道：“為什么？”

“你一個人在外面住這種小賓館不安全，價格又高。我幫你報名預定了學校里的招待所，你這段時間就在學校里面住好了，又省錢又安全，環境又好。”易瀟竹對何希說。

“啊？真的？現在就就能住進學校里面！這也太棒了吧？太感謝了！”何希感激道。

“不用客氣，以后就是同門弟子了，以后還要相互關照啊！”易瀟竹向何希施以拱手禮。

“你比我從師要早，我應該叫你大師兄才對。大師兄好，請多多關照！”何希拱手相還。

“別客氣，二師弟。”易瀟竹朝何希拱了一下鼻子。

……

時間還早，他們直接搭乘地鐵去往華京大學。早上的上班時間是地鐵的高峰期，人流量很大。為了防止被人流沖散，易瀟竹一手提箱子，一手扣住了何希纖細的手腕。

“我已經扣住了你的脈門，跟緊我，不許走散！”易瀟竹向身后的何希提醒道。

“知道啦！大師兄！小弟就跟著你走啦！”何希喊道說。

兩人被擁擠的人群夾帶進了地鐵。大家人挨人擠在一起，易瀟竹背對身后的乘客，朝斜上方高高地抬起胳膊，牢牢抓住地鐵車廂上方的鋼桿，撐出了一片略微寬闊的空間，把何希推到身前的護衛圈里。

擠公交，擠火車，對一個不得不經常高峰出行的普通學生來講再正常不過了。可是這一次的擠地鐵，卻讓何希一下子感受到了被溫暖環繞的幸福感。

原來，就連擠地鐵這么窘迫的事也能變得這么浪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