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三千修士
- 一念問情
- 玄霄仙童
- 5211字
- 2022-05-24 04:32:02
焚影不比九州的皇宮小,蕭元徹的法力修為又遠在二人之上,故而無法施法觀微找到他。
若是他真的練成噬靈血陣,那么他的心魔將與他徹底融合再無法驅除,而且三千玄霄弟子也會因此喪生,就真的再也回不了頭了。
以念著急之下,突然想到,“三千弟子......這么多人他是怎么帶回來的?”
“對啊!這么多人他不可能將真身全帶回焚影,混元袋!只有混元袋可以裝下!”
韓慕白也恍然明白,混元袋是玄霄法器,韓慕白略微動念就立刻查探到混元袋的位置。
以念正準備進入,韓慕白卻道:“不可,若是真身進入此袋,在此袋中就會失去意識。唯有以神識入袋,只是這樣我們就會失去法力。”
“那還等什么就用神識進去,反正在蕭元徹面前我倆有沒有法力都一樣,又打不過他。”
以念說得在理,倆人只好將真身留在外面,以神識進了混元袋。
袋中光線昏暗,唯能聽見腳下,類似流水竄動的聲音。
過了須臾,稍微能看清些許,原來那流水聲來自腳下,像是人體血脈一般的暗紅色不駐地在腳下流向前方,這個場景讓以念想起了上次在蕭元徹內丹中的場景。
隨著這猩紅血液流動的方向走下去,是視線難以企及的遠方,而路的盡頭卻依舊是一片漆黑。
不知在這混元袋中走了多久,明明只是手掌大小的袋子,可其中就像是無窮無盡一般。
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黑暗的上空卻突然照射出無數條光束,放出奪目的光華,然而還來不及細看,那些光芒就倏而黯淡了下去。
與此同時,二人身邊赫然出現了無數的玄霄弟子,他們沒有意識,此刻就像是一具具石刻的雕塑,整齊的以一個個從大到小的圓圈依次排列開來。
一個猩紅色的光源在空間中緩緩點亮。
二人順著那團紅光的方向走去,隨著靠近光源,視線變得清晰起來,原來每一個玄霄弟子的血都緩緩向著中間流淌凝聚,最后形成了空間中心里這一片泛著猩紅亮光的血池。
“你們還是找來了。”
蕭元徹自黑暗之中緩緩走出來,他白皙的臉此刻顯得像從地獄中走來的使者。抬眸間,他的瞳孔已經變成血液一般猩紅的顏色,幽暗駭人。
這樣冰冷無情的眼神,讓二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這份寒意簡直浸到了骨子里。
韓慕白定了定心神,溫言道:“元徹,趁大錯尚未釀成,你停手吧。放了他們,跟我們離開這里......”
“為何要離開?噬靈血陣就快要練成了,往后這三界內再沒有人是我的對手。”
明明是極平靜的語氣,可里面卻透著森森殺意,他說話間就像是有另一個靈魂在緩緩占據他的身軀。
韓慕白苦澀道:“權力對你來說就這么重要嗎?”
蕭元徹輕嗤一聲,眼底更為冰冷,“當然,這三界原本就該屬于我,你若當我是兄弟,就不要擋我的路......”他頓一頓,笑得越發殘忍,“否則,我不介意這血池之中再多加你一個。”
二人不寒而栗,望著眼前這個從小看到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卻感到陌生得像是另一個人。
韓慕白心頭一涼,說不出話來,也開始明白是凜問的心魔開始占據他的心智了。
以念也已不知如何才能阻止他,唯有無力垂淚道:“你不記得我,難道連大師兄也忘記了嗎?你忘了,小時候你闖禍,是誰為你扛下來的?你每次受罰杖責,又是誰撲到你身上為你擋下的?大師兄對你我比親哥哥還要好,你現在卻想要殺他?”
以念的話,讓他忽而回憶起年少時的那些記憶,雖清晰無比,卻又好像被蒙上了灰色的輕紗,存在著他的腦海中,可失去了應有的溫度。
不過那些記憶,最終還是令他克制起了對韓慕白的殺意,也不再理會二人。
隨著血池逐漸擴大,他雙手于胸前結印,有無數黑色的戾氣從他的眉心,掌心,心口溢出最后全都環繞在他的身軀浮動。
仿佛有一股力量,將他緩緩帶離地面,使他漂浮在半空之中。
隨著他的動念,血池中的鮮血開始翻滾,最終凝結起一粒粒血珠,浮動在空中。
然后又再次緩緩劇集起來,越集越大,最后形成一顆趨近于透明的巨大血珠。
他將全部靈力灌注掌心,至此以念忽然明白,只要他在血珠中注入靈力,頃刻就能將所有人的內丹剜出,然后以血煉丹,這便是噬靈血陣。
“不要!”
以念看著他將靈力注入血珠,來不及多想,縱身擋在他與血珠中間。
最終那道靈力沒有注入血珠,而以念的身體陡然光亮,碎做無數的碎片,在黑暗之中四散飄飛。
“以念!”韓慕白驚聲呼道。
很短的一剎那,蕭元徹感到一陣劇痛,一瞬間仿佛全身的骨骼盡碎,痛得他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其痛苦可以摧毀任何一個人的意志。
這一刻痛楚凌駕于理智之上,卻化作清晰而鋒利的記憶碎片,向他襲來。
片刻后,痛苦如潮水一般褪去。
他記起了十年前,以念被業火焚身時,他在玄陰聚獸陣中也是這般的劇痛。
以念的神識毀在了混元袋中,蕭元徹也驟然清醒過來,眼底又恢復了正常顏色。
和韓慕白顧不得許多,二人立刻躍出混元袋一看,以念的真身已經倒在了地上。
“念兒!”蕭元徹抱起地上的以念,呼喊著。
臉上竟有冰冷的液體劃過,蕭元徹怔怔地拂過自己的臉,分辨了半晌才發現這竟然是自己的淚水。
好在以念聽到呼喊,微微睜了睜眼睛,卻又似乎因太沉重而再次昏睡過去。
蕭元徹心口一松,仿佛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了。
她早已是他在這冰冷世間里,唯一溫軟的意外。他逃不開,躲不掉,唯有沉淪其中。
以念躺在榻上,韓慕白端來湯藥,小心翼翼地喂入一口,口中苦澀的味道將她強行喚醒。
她皺著眉頭,吐著舌頭,咳嗽道:“咳咳咳......好苦啊!”
“以念,你醒了!方才真是嚇死我了。”見她終于醒來,韓慕白長舒一口氣。
以念坐了起來,半晌不說話地愣了好久,又撓了撓后腦勺,最后道了句,“大哥哥,你是誰呀?”
這一句,差點讓韓慕白手里的藥灑了一地,“以念?你這是怎么了?不許開玩笑嚇我!”
韓慕白語氣有些著急,以念本是呆呆地望著他,被他稍微大聲的一說,嚇得眼圈就紅了起來,蜷縮成一團,開始朝后躲。
她奇怪的反應,讓韓慕白這下心中咯噔一下,更是擔心了。
他放下湯藥,掰過以念的肩旁讓她面對自己,道:“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你大師兄韓慕白啊!你到底怎么了?”
以念怔怔地看著他,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嚷嚷道:“元徹哥哥!我要元徹哥哥!”
“你!你不記得我,倒還記得蕭元徹那個混蛋!”
韓慕白竟然有些生氣,不過這也怪不得他,剛才和蕭元徹大吵一架,這會以念醒了,又突然不記得自己了,換誰都要氣。
蕭元徹聽見哭聲,推門進來,向著韓慕白瞪了一眼,怒道:“你對念兒做什么了?怎么讓她哭成這樣?”
一見蕭元徹,以念立刻撲進他懷里,在他的安撫下,慢慢止住了哭泣。
以念從他懷里悄悄看了眼韓慕白,又貼在他耳邊,道:“元徹哥哥,這個大哥哥怪怪的!”
蕭元徹難以置信地望著她,驚疑道:“不是他怪怪的,是你怪怪的。”
蕭韓二人飛快對視一眼,幾乎同時,施法一探以念的元神。
片刻后,收回靈力時,兩人甚至都沒了吵架的心情。
以念的神識丟失了,確切的說是在剛才被毀在了混元袋之中。
這意味著,她的心智會回到尚未修煉之前,也就是說她現在只有五歲孩童的心智。
就好像是得了失心瘋,可得病有機會能治好,失去神識卻永遠也不可能恢復正常。
蕭元徹又找來了姒姬,綰綰,司徒曙,倚翠以及以念認識的所有小侍女,一一讓她辨認,最終發現她除了蕭元徹外,已經完全不認識任何人了。
綰綰深嘆一口氣,在心中喃喃道:“一個是誰都記得,就不記得她。一個是誰都忘了,就沒忘記他。一個瘋,一個傻,絕配了。”
時光如綢緩緩展開,也到了六月流火的時節。
在這兩月里,蕭元徹想盡了各種辦法也沒能讓以念恢復心智。
或許出于愧疚,他沒有再練噬靈血陣,可也沒有將三千弟子放走,不過至少這些人的命暫時保住了。
如今她的心智只是個小孩,兩人也不再方便同住一處,于是以念被安排住回了今心殿。
雖然變得癡癡傻傻的,不過倒也過得比從前快樂。
只是蕭元徹最近都難得來看她,一來,九州這半月里莫名鬧起了疫癥,作為仙師他時常要去宮里,做些祈福祭祀之類的表面工作。
二來,他和顧昭容的婚期將近了,宮里也提前開始了籌備,他這個未來駙馬爺自然也越發忙碌。
這日,她獨自在寢殿內午睡醒來,雖是盛夏,但殿內被蕭元徹施法依舊清涼如春。
最近以念發現侍女姐姐們都不愛跟她玩,于是她大部分時間就自己跟自己玩。
此刻正裹著被子假裝自己是一只蠶寶寶,趴在地上滾來滾去。
滾著滾著,就滾到了門口。
門外兩個內侍的小侍女細細碎碎地聊著天,以念好奇,就悄悄地貼在門上,豎著耳朵聽。
“哎,本以為能來伺候冥姑娘,還能撈點好處。沒想到她說傻就傻了,而且聽說根本就治不好,我每天看著她那傻樣就夠了!現在公子也不來看她了,這今心殿都要成冷宮了。”
“可不是嘛!公主沒多久就要嫁進來了,到時候公主才是新的女主人,她跟公主素來不和,這下估計連同我們這些伺候的人都要一起被牽連。”
“你說公子娶了公主之后,還會不會娶她做平妻呀?”
“別逗了!誰會娶一個傻子啊?也怪她自己肚子不爭氣,若是有了孩子,或許公子還能看在子嗣的面子上娶她,現在.......哎,我們還是另謀出路吧,爭取以后能去伺候公主。”
......
以念聽了半天也沒太聽懂,就記住了個傻子和孩子。
這些小侍女們平日里不敢在她面前提“傻”這個字,背地里卻都叫她傻子。以念雖然傻了,卻也還是知道她們是在說自己壞話。
于是難過地蹲在角落里,小腦袋一下一下的往墻角磕,自言自語道:“傻子......我是個傻子......”
綰綰來看以念,瞧著她赤著腳,裹著被子坐在地上,一個人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
就斥責起門口的兩個小侍女,“你們怎么回事!冥姑娘坐在地上,你們也不管,還有空在外面閑聊?”
以念瞧見綰綰,紅著眼眶,問道:“綰綰姐姐,我是個傻子嗎?”
綰綰一驚,正要發火訓斥兩個小侍女,那兩人卻都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綰綰蹲在她面前,將她散落的頭發撩到耳后,安慰道:“念兒乖啊,別聽她們胡說,你只是還小所以很多事不明白,長大就好了。”
“可我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啊?”以念站起來,往上蹦道:“你看,我都這么高了,再長就要比元徹哥哥還高了。”
綰綰哄道:“好了念兒,我帶你去找元徹哥哥玩,好不好?”
“好呀,好呀!”只要聽到元徹哥哥四個字,在任何情況下,以念都能立刻開心得原地起飛。
綰綰牽著以念來到凝淵殿,卻不料顧昭容也在,此刻她正貼在蕭元徹的懷里,倆人你儂我儂,好不惡心。
綰綰氣不打一處來,拉著以念就往外走,卻不料她已經看到了。
她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怎么拉都拉不動,一雙清澈的大眼緊緊的膠著在蕭元徹身上,頭也不轉地問道:“綰綰姐姐,元徹哥哥抱著的那個漂亮姐姐是誰呀?”
綰綰攬過以念的肩膀,認真道:“念兒你記住那是個壞人!她是公主,是你元徹哥哥的未婚妻。總之她很壞很壞!以后如果她單獨來找你,你就大聲叫救命,馬上跑!記住了嗎?”
以念一臉困惑地點點頭,“嗯,記住了,可什么是未婚妻呀?”
綰綰揉著眉心,無奈道:“就是你元徹哥哥未來要娶進門做妻子的人。”
以念嘟一嘟嘴,“可是元徹哥哥是要娶我的,怎么會娶別人呢?”
綰綰憤憤道:“因為你那個元徹哥哥也是個壞人!”
以念生氣地嚷道:“不是的!元徹哥哥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我要去問問他!”
“念兒!你別去!”以念力氣大得驚人,綰綰根本攔不住她。
就瞧見她沖到蕭元徹面前,一把拽開顧昭容推到了地上。
然后死死抱住蕭元徹道:“元徹哥哥!你是不是不要念兒了!”
顧昭容反應過來,尖聲叫道:“道以念!”
尖銳的聲音直貫入耳,蕭元徹雙眸微黯,瞥了眼跌倒在地的顧昭容,沉沉道:“你小聲點,會嚇到念兒的。”
顧昭容站起來,氣得說不出話,一跺腳轉身跑了出去。
蕭元徹安慰著以念,又牽著她出了凝淵殿散步。
漢白玉階下夾雜種著一樹又一樹細碎小花,以念一步步跳著,蕭元徹擔心她摔著,緊跟在后面。
以念扯著衣上細細的垂珠流蘇,突然回身問道:“元徹哥哥,要怎么樣才會有孩子啊?”
這不像是她一個心智五歲的小孩會想到的問題,定是又不知從哪聽來的。他遂問道:“怎么想著問這個?”
“我聽侍女姐姐們說如果念兒有了孩子,元徹哥哥就會娶我了。”
蕭元徹一臉尷尬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元徹哥哥你騙人!你是大人了,你肯定是知道的!你就是不想告訴我,你就是要娶壞公主,不想娶我!”她撒潑耍賴地蹲在石階上不走。
蕭元徹被她鬧得頭都疼了,將她拉起來,加重了語氣道:“別鬧了…你一個小紙人生不了孩子的。”
以念徹底生氣了,撇開他的手,小嘴撅得老高,自己快步走在前面。
不過到底是孩子心性,剛還撅著嘴生氣,一會又被草叢里窸窸窣窣的聲響吸引了去。
鉆進草叢抱著只橘色的小貓出來,興高采烈地拿給蕭元徹看:“元徹哥哥你看是只小貓貓!”
蕭元徹將眸光溫柔地投向她,“喜歡嗎?喜歡的話就帶回去養吧。”
“啊!念兒有小貓貓了!”以念高興地用臉去蹭那只小貓毛茸茸的臉,“元徹哥哥你當它爹爹好不好?”
蕭元徹啼笑皆非的看著她,應道:“......好吧。”
“那我就是它的娘親了,我們有孩子了!爹爹給它取個名字吧!”說著把小貓舉得老高,往蕭元徹的臉上貼。
“......你撿到的,還是你來取吧。”他往后躲一躲。
她想了想,道:“我縫的布貓貓叫徹徹,那它就叫切切吧。”
“......好名字。”
“小切切,娘親帶你回家咯!”
蕭元徹看著她抱著小貓滿花園亂跑,連背影都充滿蓬勃朝氣的樣子,不覺揚起了唇際的笑意。
原本,命運毫不留情地在他二人之間,劃下了冷厲而深不可測的鴻溝。
此刻,卻因以念神識丟失,而頃刻消散。
———————————————————
作者有話說:下下章高能預警,男主高光時刻(如果能寫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