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二位姑娘說體己的話：穎兒心有所屬。與穆王的婚事，穎兒是不愿的……敏慈憐我，生前才愿意與我做戲。怎料，敏慈福薄……誕下麟兒就撒手人寰……近日，聽外曾祖父說，陛下又想重提婚事。穎兒也是沒有辦法，才在馬場上為難雯姑娘。只是想做實了‘笨蛋美人’的形象，讓陛下打消要我嫁入皇室的念頭。”楊穎兒長得好看，說話柔聲細語起來，自然也很難讓人對她有什么戒備。

說著話，陸雯和朱四又被灌了幾杯珍饈坊難喝的酒。陸雯自持不是什么不勝酒力的弱女子。可，不知道是空腹的原因還是怎么的，竟然有些昏沉。

陸雯打起精神問：“雯兒不明白。既然楊姑娘不同意與皇家的婚事。難道不能與外祖言明嗎？宰相還是很疼穎兒姑娘的。”

“雯姑娘，大家都是官家的女兒。有些事情，你我不必到說破的地步。且不說，拂了陛下美意，我或者整個張府會受到怎樣的雷霆之怒。如果，是一句‘不嫁’就可以解決的，雯姑娘又為什么要回鳳城守墓呢？”楊穎兒又給陸雯斟上一杯美酒。“再說，外曾祖父晚年得子，我那舅舅也是一脈單傳。日后，張家在朝中就難以站穩根基。如果，張府沒有能在陛下面前美言的人，那外曾祖父百年之后，張府的榮寵也就到頭了。與家族興衰相比，外曾祖父對我的疼愛又能為我做些什么？無非是，沒有將我塞給妻妾成群的太子，而是，家室簡單的穆王而已。穎兒不愿意嫁到皇室里，不愿意成為這四九城里的金絲雀。”

“所以，穎兒姑娘故意外眾人面前顯拙？”楊穎兒的心思，陸雯來之前已經猜的七七八八。但是，現在聽到楊穎兒自己說出來還是有些震驚。這樣的“笨蛋美人”的形象，傷及的終究是她個人的德行。“穎兒姑娘，你可想過，以后夫家的人又會因為這些事情如何看你？”

楊穎兒略微有些神傷，“我也是顧不得許多……不然，我的婚事又怎么能拖到現在呢？”

還是那句話，招數不怕爛，只要有用就行。當初的陸雯的婚招沒有好到哪里去，但就是奏效。

楊穎兒也是如此。她自身德行有虧，不能得到皇室的認可。悔婚的是皇室，就不是她張家。也就不會承擔圣上的雷霆之怒，自然也不會禍及家族。

陸雯又被灌了兩杯，已經覺得眼前的景象開始籠上一層薄紗。

“穎兒姑娘，我可以問你究竟屬意哪家的郎君嗎？”朱淼淼難免心生好奇，張口問到。

一旁的陸敏婕搭起話來，“她呀！自幼不在京中長大，看不上京城里文弱的公子哥。”

不是文臣便是武將，楊穎兒來自云城。那個小地方，又有幾個能配得上楊穎兒的青年才俊？

陸雯有些惋惜，說：“穎兒姑娘，如果是青梅竹馬的姻緣還是忘了吧！即便，陛下放棄讓您嫁給他的兒子們，以張宰相的地位，也不會任由您嫁給普通人的。”陸雯有些昏沉，搖了搖頭，繼續說：“再說，穎兒姑娘是不知道自己的美貌嗎？國色天香用在姑娘身上都顯得黯然失色。一般人又怎么守得住姑娘的美貌？”

女子的美貌，就是外漏的金銀玉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般的人娶了貌美的妻子，就等于是懷壁的匹夫……是有性命之虞的。

楊穎兒笑了笑，“雯姑娘真是心善的很。一點不怪罪穎兒不說，還時時刻刻為我著想。放心，王朗能護得住我的。”

陸雯越發的迷糊起來，這個王郎李郎的是何許人也，其實陸雯并不關心。她在意的是，關于陸敏慈身故的事情，楊穎兒能不能給一些有用的線索。說：“穎兒姑娘，我也與你客氣這么久了。想必您叫我來，不會只是為了說這些閨房私話，好讓我不要記恨你吧？我前來此處也不是為了與您把酒言歡的。我想你也知道。”

陸敏婕沒有想到本來聊得好好的，怎么陸雯一下語氣就變了。“雯姐姐……”

陸雯將手一抬，說：“三姑娘和朱四姑娘到外頭雅間坐上一會兒，讓我和穎兒姑娘單獨聊一聊。”

陸敏婕看著架勢，怎么敢出去。“雯姐姐，你們說什么是我聽不得的呢？”

朱淼淼伏在陸雯耳邊說：“童安，你這是要做什么？”

陸雯拉著朱淼淼的手，說：“放心。穎兒姑娘與我坦誠相待，我不會不識時務的。淼淼，你和敏婕在外頭喝一會兒茶。對了，楊嬤嬤在車上只怕還沒有吃東西，你給嬤嬤送些小點去吧！”陸雯頓了頓，說：“敏婕，遠期是不是托你帶了東西？你剛好與朱四姑娘一起去看看。”

“遠期？”陸敏婕想了想，說：“咳，姐姐不說我都忘了。朱四姑娘，我們出去吧！”

朱淼淼聽陸敏婕這樣說，也便點點頭，拉著陸敏婕和丫鬟們出去了。

楊穎兒又給陸雯斟上酒，“現在這包間里，只有我與姑娘了。雯姑娘是要問我什么？”

陸雯將酒杯推到一旁，“我剛才問了穎兒姑娘兩個問題。一是姑娘叫我來的目的是什么，其次才是我想問姑娘一些事情。”

楊穎兒將酒杯端在手里，說：“我方才說了這么多，有些累了。不如雯姑娘先講。”

“陸敏慈。”陸雯的腦子更加混沌，“我想知道，誰會害她。”

“雯姑娘，您這話要慎重。敏慈是生小世子難產走的。誰會膽大包天謀害她呢？”雖然楊穎兒如是說，開始一點都沒有驚訝的神色。

陸雯的腦子雖然因為喝了酒不太清醒，可是，她還沒完全糊涂。如果楊穎兒不知道陸敏慈身故的一些隱情，她絕不是這樣的神色。“穎兒姑娘，我已經喝了您這么多杯酒，難道換不來一句話嗎？”

楊穎兒貼在陸雯耳邊說：“雯姑娘，我真的不知道。敏慈懷有身孕后，連穆王府里連良娣都被送到皇覺寺。還有誰能害她？難不成，是穆王殿下嗎？”

陸雯的腦子仿佛炸了一般。

是。還有誰能害了陸敏慈？陸敏慈的穩婆都是陸林氏親自挑選的。身邊服侍的都是從陸府帶過去的。還有誰能害了陸敏慈？

這個答案荒謬。可是，卻如此合理。

“為什么？”陸雯艱難地問出三個字。

只聽見楊穎兒說：“雯姑娘重要嗎？女子不就是命薄如紙。后院的丑事，不都用女子的性命做遮掩嗎？”

陸雯已經難以控制自己的意識，說：“這雙膽壺以前只在話本里見過，沒想到竟然在珍饈坊見到了……還真是要謝謝穎兒姑娘帶我開了眼界。”

“雯姑娘，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息一會兒？”楊穎兒的聲音漸漸遠去。

陸雯迷迷糊糊之間，仿佛看見了楚王。

“王朗能護住我的。”楊穎兒方才的話在陸雯遲鈍的腦子里回放起來。

不是王郎，是王朗。楚王妃的胞弟。

楊穎兒確實沒有約見陸雯的必要。

陸雯真正要見的是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