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是害怕著實楊穎兒魘攝之事，如今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陸雯實際是中毒。反正，裝病這個流程都是要走的。

甚至于，陸雯醒來的翌日清晨，黃太醫就來給陸雯問診。直接給出靜養的醫囑，謝絕了陸雯所有的訪客。就連陸良玨和陸林氏都沒能見上陸雯一面。

陸雯身邊服侍的都是自己人，也就自由許多。只是楊嬤嬤，陸雯花了一些時間好生安慰。

困在房里消遣的方式總是不太多的。好在陸雯一向不是什么耐不住寂寞的性子。

不過，最近夢里出現的這兩次的大和尚，讓陸雯分外在意。陸雯想著，無人探訪，剛好可以將這大和尚的樣貌描繪出來。

可陸雯每每下筆都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那大和尚的樣貌在腦海里清晰可見，就是無法繪出。

陸雯便只能細細地回想起這兩次夢境。

開始都是一個身著明黃色誥服的女人自焚。在第一次的夢境里，陸雯聽到了那女子的名字——陸敏欣。

大和尚入夢來，告訴自己那個“陸敏欣”就是未來的自己。并且說，自己被封掉了天眼，還有他的徒弟帶走了自己的一部分記憶。

到底自己失去了什么記憶？被封掉的天眼能看到什么？大和尚的徒弟又是誰？

陸雯的腦子里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忽然，她心頭一熱，難道，大和尚的徒弟，是允禮？

第二次在夢中，陸雯覺得那哭喊而來的少年是允禮。他在夢中一聲聲“母親”，喊得陸雯肝腸寸斷。

那少年的身量看起來已經有十一二歲，有了少年人特有的纖瘦，臉龐還帶著孩提的稚氣。臉上有幾分與穆王相似，又不太像穆王。那少年跪在大和尚跟前哀求。

陸雯不知道他與大和尚說了什么，但是夢里的“陸敏欣”是知道的。所以被大和尚一聲大喝逼得從夢里醒來。

這使得陸雯對這個夢中數次相見的大和尚，生出一種難以言狀的復雜的感覺。

允禮到底用了什么可怕的條件封住了自己可怕的記憶，和所謂的天眼……

如果，自己真的是那黃衣女子。這屢次出現的夢境，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的天眼封不住了？夢里那些事情也真的存在嗎？以后真的會發生嗎？

陸雯思來想去，并無頭緒。情緒自然不太高，喜兒和小滿自然也不敢和她過多說話。

等晚上，陸雯得到穆王的書信之后，更是異常地生氣。導致喜兒和小滿戰戰兢兢。好不容易到了歇息的時候，喜兒忙不迭地將小滿留下在給陸雯守夜，自己回屋找楊嬤嬤去了。

陸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腦子里一會兒是大和尚，一會兒又是陸敏慈是被人謀害性命的事。

這其中繞不開的就是允禮。

陸雯在想，那個少年不是允禮也是有可能的。只是現實中允禮叫過自己“娘親”，所以潛意識里自己才會覺得那是允禮呢？

陸雯不禁想起上次夢中大和尚給自己的偈語：“不是風幡不是心，迢迢一路絕追尋。白云本自無遺跡，飛落斷崖深更深。”——不是風動、幡動，更不是心動，千里迢迢一路追尋到盡頭。白云本來就沒有遺跡，飛落到斷崖之處深更深。

千里迢迢求一個真相，可真相也許本就沒有形狀。

自己要求的真相，是否就是陸敏慈身故的真相？

這件事陸家到底知不知道？陸敏慈生產之日，陸林氏是在場的。如果對陸敏慈的死一無所知，陸林氏又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待見張宰相家的楊穎兒？

楊穎兒給自己下毒，陸雯不排除她有這個嫌疑。但是，當時的楊穎兒向陸敏慈投毒又有什么好處？就因為陸敏慈當時不想她進府當側妃？穆王妃新喪，楊穎兒同樣是不能嫁進來。如今，楊穎兒的婚事的確是被耽誤的。

不是楊穎兒，那下毒的人又會是誰？陸敏慈身故，對誰有好處？

難道是穆王的良娣？可當時她們都在皇覺寺內，又如何能威脅到陸敏慈呢？甚至，陸敏慈身故后，穆王還是沒有將她二人接回府中。

加害陸敏慈似乎都還有理由。那這個下毒的人，將毒下到自己這里又是做什么么？自己又能給他帶來什么好處？

又或許兩件事，毫不相干呢……

陸雯腦子里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翻來覆去，跟煎烙餅似的。

“姑娘，是有什么為難的事嗎？”小滿在帳外問道。

陸雯坐起身，拉開帳子，探出一個頭，問道：“小滿，你見過穆王妃嗎？”

“啊……”小滿不知道陸雯怎么會突然問起已故的穆王妃。

“你不必忌諱，我就是，想知道她過得怎么樣……”

小滿想了想說：“小滿與先王妃交集并不多。只是她新入府的時候，王爺待她很冷淡。于是，那時候雯妃娘娘會叫她入宮陪伴。但小滿也沒有跟先王妃說過什么話，只覺得她為人禮數周全。”

聽到這里，陸雯心里忽然可憐起陸敏慈，聽陸敏婕說，陸敏慈以為的穆王并不是景澈……而景澈又因為想娶的人不是她，而冷落陸敏慈。

眼見著，懷有身孕，一切都要好起來的時候，又一命嗚呼了……

“姑娘，您莫怪小滿僭越……”

陸雯點點頭，說：“這里就你我二人，你說便是。”

“殿下送來的書信，是說了先王妃的事情嗎？”

陸雯自然不能跟小滿說，穆王在想信中提及陸敏慈的死。

小滿見陸雯不回答，接著說下去：“您一晚上都翻來覆去的，可是心里介意？雖然小滿是個人微言輕的侍女，但是，小滿知道姑娘比她更適合做穆王殿下的王妃。姑娘不用和先王妃做比較。”

“我要說一點不介意是不可能的。”陸雯坦白地說：“可是，既然我選擇了穆王，那這些介意都只能放起來。正如我給殿下的回信，我與他二人，唯有共濟。我是不是更適合的人，我不知道。我只是……”陸雯想想自己要說的話都覺得可笑，但還是說了出來，“我只是突然可憐她……與我而言，兜兜轉轉最后還是這么個結果。而她斯人已逝……”

不知道是不是陸雯夢見黃衣女子自焚而亡，導致陸雯想起陸敏慈的身故，也分外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