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雯迷迷糊糊不知道昏沉了多久，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頭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屋子里只有不是十分明朗的光線在搖曳。

一個人影隱隱綽綽的映入陸雯的眼簾。

祖母。

此時的陸雯是清醒的，但是，架不住昏沉了許久，眼神有些迷離。她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祖母已經(jīng)去世多年。可是，這人實在是太像祖母了。

陸雯自幼喪母，是在祖母的膝下長大的。對于母親，僅僅是個模糊的概念。

祖母才是真正庇護她長大的人。

饒是知道自己看錯了，她還是忍不住，叫出了聲：“祖母。”

那人影動了，就好像一瞬間解散了江湖術(shù)士的法術(shù)。迷惑人的障眼法散去，竟然是柳姨娘。

聽到陸雯的聲音，本在燈下昏昏欲睡的柳氏清醒了過來，“大姑娘，您醒了？”

大約是陸雯的聲音啞著，所以柳氏只是聽到她喊了一句，并不知道陸雯說了什么。倒也省得陸雯尷尬了。陸雯掙扎地要坐起來，“柳姨娘？怎么是您？”

“我的好姑娘，您可躺好，別起來。”柳氏眼疾手快，將陸雯按住，將被子掖好。說：“姑娘患了急癥，高熱不退。這已經(jīng)是第十天了。”

陸雯在昏沉中顯然對時間沒有概念。“十天？”在她看來頂多也就是一個時辰之前的事，她和朱淼淼在馬車里打鬧。隨即，她想起些什么，然后就陷入了黑暗。

柳氏這邊摸摸陸雯的前額，說：“謝天謝地，這服藥下去，高熱果然退了。”

陸雯冬月回府，為了救陸敏婕掉下水，也燒了幾日。最后是用土辦法降溫，逃過一劫。這春暖怡人的時候，陸雯竟然連燒了十日。今時不同往日，陸雯病了，陸府肯定是要請大夫的。在尋醫(yī)問藥之后，陸雯還高熱這么久，可見其中兇險。

陸雯自己都有些害怕。

“姑娘大抵是在被馬驚了，得了驚悸之癥。”柳氏給陸雯倒了一杯溫水，用銀勺細細喂給陸雯。“在馬場害怕給陸府和老爺失了禮數(shù)，才沒有顯現(xiàn)。回到馬車上，還沒跟朱家姑娘說上多久的話，便病了起來。”

陸雯干涸的喉間，緩緩被這茶水滋養(yǎng)。“我病了也不能讓姨娘您在這兒守著啊，我院子里的人呢？”

陸雯心里有些忐忑，馬術(shù)那天，自己帶著喜兒前去。自己病的這般兇險……陸雯不知道，喜兒是否受了牽連。

這大夜不該讓柳氏一個姨娘在這里候著啊？

陸雯見不到喜兒、楊嬤嬤甚至是小滿，心里陡然生出一些驚懼。趕緊借著體恤柳氏的話，問出口。

柳氏自然明白陸雯心里擔心的，回到：“姑娘還在病中，不要思慮過甚。院中一切安好，只是姑娘病的兇險，老爺才特地遣我在此伺候著。”

這話顯然不能安撫陸雯。

柳氏又補充說：“楊嬤嬤白天守著您，我剛剛來替。喜兒和小滿去給您煎藥了，再有一刻鐘便回來了。您安心地躺著。”

陸雯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又捱過了一刻鐘，見到喜兒和小滿進來的那一霎，才徹底放心。

這喜兒見到陸雯醒了，立即要撲過來。得虧是被柳氏攔住了。

“姑娘。您可算醒了！”喜兒瞬間哭成淚人。

柳氏蹙著眉，略帶訓斥的口吻說：“喜兒，姑娘尚在病中。你這樣擾她清凈，什么時候才能好呢？”

喜兒的眼淚被嚇得又憋了回去。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十分難看。

陸雯只得開口道：“你且小聲的哭吧……”

喜兒才小聲啜泣起來。

一同進來的小滿并不吭聲，但是，眼里也是淚花。

柳氏知道陸雯與主仆關(guān)系好，但是不想是這個樣子。訓斥喜兒，反而讓此時的柳氏有些局促，只能自己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姑娘醒了，我這就是稟告老爺，讓他和夫人都能安心。”

“姨娘不用慌亂。”陸雯叫住柳氏說：“父親和主母白日憂心，好不容易歇下。夜深了，就不要去擾他們的清夢，明日再報也不遲。眼下，我這不爭氣的劣婢是指望不上。還請姨娘幫著讓我把藥喝了。”陸雯的話就是沒有怪柳氏的意思。

柳氏自然就聽從了陸雯的安排。

喝完藥之后，陸雯又以自己已經(jīng)不再發(fā)熱，讓忙活了半夜的柳氏回院里歇息。

陸雯本就剛剛恢復清醒的身子，折騰這么些時刻，也是很快就有些累了。這種累倒不是能再次昏睡過去的勞累，而是一種體力不支。大抵是昏睡的這十天，自己一直不曾進食，餓的了。

待柳氏一走，陸雯便和喜兒還有小滿說：“有吃的嗎？我好餓。”

喜兒當然是歡天喜地的就出去給陸雯找吃的了。

小滿則有些詫異，問道：“姑娘，您真的不用我去把黃太醫(yī)喊來看看？”

“不用，我好的很。就是餓了……”要不是是柳氏在自己一醒來便告訴自己高熱不退睡了十天，陸雯自己是怎么都想不到的。“我就好像午憩了個把時辰，并沒有覺得哪里不適。”

這話倒是立即把小滿的眼淚招惹了下來，“姑娘好狠的心。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幾遍，如今卻只說午憩了一會兒。可知是多么嚇人。”

此刻陸雯覺得自己像是話本里的負心漢，一直招惹女孩落淚。

還好小滿知道分寸，把眼淚一擦。“姑娘醒來就好。我等就放心了。”

陸雯昏睡了十天，自然想知道這期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方才心里記掛著喜兒、小滿等人，另一面也不太信任柳氏，便沒有問什么。如今，身邊的小滿令她安心，便問道：“我生病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滿一如既往地發(fā)揮她的優(yōu)勢，匯報起來一點廢話都沒有。“姑娘您昏厥在馬車上，送回府中，便發(fā)起高熱。找來郎中也看不出所以然。喝了藥下去，還是高熱不退。燒到第三日，不知是誰跟夫人說，您在馬術(shù)場上與張家的曾孫小姐見了面。夫人也顧不得老爺禁足的懲戒，去張府鬧了一通。”

“啊？”陸雯實在對這個事態(tài)的發(fā)展始料未及，“夫人去張府？”張宰相可是帝師，得了陛下恩典在京中養(yǎng)老的。陸林氏跑去張府鬧了一通……

得。陸雯可算是知道小滿那句“黃太醫(yī)”怎么來的了。陸雯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問道：“呵呵……那，這件事，不會是傳到陛下耳中了吧？”

小滿在陸雯注視下，點了點頭。

天殺我也！陸雯的腦子都要炸了！她還是病死過去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