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陸敏婕出門的時候還覺得有些不真切。天知道，她竟然有一個月多月沒有出過府門了。

要知道陸敏婕可是京城名媛里小有名氣的姑娘。春日里吃茶、嘗點心，總是有諸多走動。結果。自正月初一，廟會都沒有去成，一直到今日才頭一遭出來。

陸雯見敏婕深吸一口氣的動作，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說了一句，“還是孩子心性。”

喜兒上馬車收拾，此時是小滿站在陸雯身側，聽見陸雯這么一句。小滿說：“姑娘也不到十七呢……”

“莫要來提醒我年紀。討嫌。”陸雯知道小滿是在說自己也不大，半真半假地訓斥。

小滿掩著嘴偷笑。

“也沒問過，你家里可有還什么家人？”陸雯與小滿話起家常。

小滿說：“還有一個妹妹。”

“長姐最是辛苦。你受委屈了……”陸雯略帶疼惜的說。

如果不是家里實在困難，為人父母又怎么會把親生的女兒賣了做奴為婢呢？

“不委屈。小滿有福氣，在姑娘門下。沒有受過委屈。”小滿抬著臉，笑著說。

“怎么會不委屈……”陸雯嘆了一口氣。說：“沒事。往后都會越來越好的。”

喜兒收拾好馬車，來請陸雯。

陸敏婕倒是迫不及待地先上了車，在車廂里，探出半個頭。“雯姐姐，可以走了。”

陸敏婕這聲“雯姐姐”喊得陸雯一身雞皮疙瘩。

“嗨。再等會兒。”陸雯背過身，做了一個鬼臉，落在喜兒和小滿的眼里。

兩個丫頭掩著嘴，不敢笑。

“雯姐姐在等誰？”陸敏婕揚了揚眉毛。

陸敏婕的母親是陸府的主母，她往常想出門，叫了下人安排行程，走了就是。從來沒有等過人，也不知道出門還要等人。

剛說完，陸林氏身邊的沅兒提著一個食盒從小門出來。

見陸雯在車下等著，而三姑娘已經上車了。沅兒的神色有些遲疑。

陸雯自然看得出來，于是，出聲道：“三姑娘，夫人遣了人來送，你且下來。”

陸敏婕再次探出頭，“沅兒？”

“姑娘！”沅兒的神情熱切起來。

“娘讓你來的？”陸敏婕從車上下來。

沅兒將手里的食盒遞給香香，然后從袖口里拿出一些銀票給陸敏婕。道：“這些是夫人讓小的拿給姑娘的。讓姑娘保重。”

“保重？”陸敏婕一臉的茫然。

沅兒看了陸雯一眼，然后好像有千言萬語不敢說。

陸雯勾起嘴角，說：“沅兒回去讓夫人放心。三姑娘去去就回。”

“諾。”見陸雯說話，沅兒就像是受了驚嚇一樣。趕緊行禮走了。

沅兒這邊一走，柳氏才到，手里也是一個食盒，但是顯然是備給陸雯的。并給了陸雯一些碎銀子。

“讓姑娘久等了。”柳氏說。

陸雯笑著，說：“麻煩姨娘才是。這番估計要去些日子，家里還是要姨娘操持。姨娘切莫太過辛苦。”

“不辛苦的。兩位姑娘還是早些出發吧！”

拜別柳氏，陸雯和陸敏婕都上了車。

剛剛坐下，陸雯就朝陸敏婕攤開手掌。“拿來。”

“什么？”陸敏婕問。

“銀票。”

陸敏婕有些戒備，“這是我娘給我的。”

陸雯瞪眼看著陸敏婕。

陸敏婕莫名地有些害怕陸雯，乖乖地將袖袋里的銀票給了陸雯。

陸雯將方才柳姨娘給的碎銀子，大約二十兩分了陸敏婕一半。說：“此番去，你要在皇覺寺住滿七七四十九天，這些是你這四十九天里所有的花銷。”

陸敏婕瞪大了眼睛。“陸雯！你要干什么？”

陸雯一愣，剛才自己還是“雯姐姐”，現在又是陸雯了？“你說我要干什么？我在救你。你難道還想嫁給你表哥？”

“救我？父親不是已經不生我的氣了嗎？”陸敏婕不知道該說蠢，還是陸林氏保護的太好。

陸雯說：“你何時覺得父親已經不生氣了？”

“他。他讓我出門踏青，不就是不生我的氣了嗎？”陸敏婕說道：“你不是勸過他了嗎？”

陸雯忍不住笑了。說：“我的三姑娘，我要是勸幾句就有用的話，那你這件事也不是很難辦的事情啊！要你喊我一聲‘雯姐姐’不是很虧待你？”

陸敏婕顯然還是不知道這趟出來是什么由頭。“那。你這趟帶我出來，把我放在皇覺寺七七四十九天，父親就能不生氣了嗎？”

“生氣不生氣不好說，但是，他就不能把你嫁給林城了。”陸雯說。

“為什么？”

小滿都替陸敏婕著急，忍不住說：“三姑娘，您這趟去皇覺寺是要去侍奉佛祖，做皈依的。以祈求佛祖保佑我懷安天下太平、國運昌盛。在寺里住上七七四十九天，然后要在府中侍奉佛像九百九十九天。大愿才能得成。在此之前，都是不能婚嫁的。”

“九百九十九天！那我不是成老姑娘了！”陸敏婕喊道。

陸雯閉目養神，說道：“你是要做老姑娘，還是嫁給你表哥？你好好想一想。”

陸敏婕這才反應過來，為何母親給自己那么多銀票。

這時陸敏婕去搶陸雯放在懷里的銀票。說：“你個壞女人！把銀票換我！”

陸雯睜眼又瞪了陸敏婕一眼。

陸敏婕立即老實了。“那是我娘給我的……”

“知道是你娘給你的。但是這錢，你娘也不是給你在皇覺寺招蜂引蝶的。你要是想讓父親早點消氣，你就在皇覺寺過得辛苦些。等父親去給你送錢的時候，你在陸府的位置才回來了。”陸雯將銀票拿在手里，說：“這錢是有別的用處的。”

“錢不是給我花的，還有什么用處？”陸敏婕嘟著嘴說。

小滿耐心地解釋道：“三姑娘，皇覺寺有多大你知道嗎？皇覺寺又有多少僧侶師父，你知道嗎？這些銀票是給皇覺寺添香油的。不然，你以為皇覺寺隨隨便便會讓你一個居士都不是的閨閣姑娘做皈依？還發大愿，在寺里待上四十九天嗎？”

陸敏婕張張嘴，又說不出什么來。糾結了一番，才說：“陸雯，你就這樣將我的事說給一個丫鬟聽嗎！”大約是覺得小滿說得對，陸敏婕找不毛病，就尋了這么一個說法。

“三姑娘，當父親松口讓你隨我去皇覺寺禮佛，全府的人都知道這這么個情況。否則，夫人怎么會讓沅兒送這么多銀票來？這么多銀票，你就是在皇覺寺住上四百九十天也用不到這么。皇覺寺是寺院，又不是胭脂水粉鋪頭，和裁縫鋪，哪里來給你這么花銷的地方。”陸雯閉著眼說：“你現在覺得十兩銀子少。等回來的時候，指不定你還是剩這么多。碎銀子，是備著不時之需。你帶著這么大的銀票，真正用錢的時候，這銀票還不如廁紙好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