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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不懂你可以問嘛

  • 鎖煙濃
  • 里音
  • 4344字
  • 2022-06-11 19:30:08

雖然義王沒有明說,但皇子聽出他的意思也是讓拖。這倒和馬如琝的想法不謀而合。只是說起來容易。皇子日日都去刑部,若是一味拖延,無所作為。時間長了,很難說馬如琝不會有什么想法。而且刑部還有那么多官員,人人眼睛雪亮,若是傳出去說他這位皇子奉旨辦案,卻每日無所事事,敷衍塞責。傳到圣上那里,也是一條罪過。可皇子又實在想不出該做些什么。因此很是煩悶。

夜里下了一夜大雪,一早起來,積雪都齊門檻高了。正趕上這一日是旬休,不用去刑部報到。皇子看著白茫茫的大雪,心情很是愉快。

對于無所事事的人來說,壞天氣會是個很好的逃避的借口。今天風太大了,出不去。今天太曬了,不想出去。今天太冷了,不能出去。這些都是現(xiàn)成的借口,與人與己都具有說服力。壞天氣是一堵無形的墻,可以擋住你和外界的聯(lián)系。讓你呆著家里覺得安全又踏實。

——應(yīng)皇子就是這樣。這樣的天氣,既不用去刑部,又不用去見義王,好像一切不開心的人和事都離得他很遠。他獨自一個人待在房間里,抱著本《大英律》坐在搖椅里,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腦子里漫無思緒。他很享受這樣的時光。也許是從小的經(jīng)歷讓他變得孤僻,他只有一個人待著時才能夠完全的放松下來。

火爐里的炭火嗶剝作響。應(yīng)皇子隨手翻開抱著的《大英律》,可沒看兩頁,就又泄氣的合上了。里面的字跡又小又密不說,還拗口難懂,他看著如同天書一般,根本看不懂。便把《大英律》放在一旁,站起身來。

院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他好奇的走到窗前一看,原來是內(nèi)院的紫玉。他奇怪紫玉怎么會到這院里來。還以為皇妃又出什么事了。看見大麻花出來問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哦,”紫玉矜持的退后一步,正要開口,看見大麻花臉上抹的黑一道花一道的,不覺捂嘴撲哧一笑。

大麻花用黑污的手撓著腦袋,也跟著傻笑。他不常去內(nèi)院,平日里看著內(nèi)院的這些個丫頭,只覺得個個都長得差不多。可這一回,因著這一笑,紫玉的形象就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子里面。

見大麻花只管傻乎乎的看著自己,紫玉忙正色道:“皇妃這幾日不大想吃東西,我聽說你們這里又在烤肉,便想過來要一些,看皇妃可有胃口。”

實際的情況是,皇妃聞到這邊烤肉的香氣,便鬧著要過來。被紫玉好說歹說,并許諾親自過來要一些回去,這才把皇妃安撫住。

“哦,有有有有有!”大麻花一連聲說道,“我這就回去給姑娘拿。”

大麻花說著忙回身要進屋,慌里慌張的一轉(zhuǎn)身就撞在了門框上。惹得紫玉又笑。

皇子見無事,便也轉(zhuǎn)身離開窗前。這時候聽見一陣尖利的叫聲由遠而近“啊!………………”像是有人在被追趕。皇子聽出是皇妃的聲音,忙披了一件大氅出來。看見皇妃已經(jīng)一路狂叫著跑進院來。

“皇妃!”紫玉急得跺腳。。看見皇妃只穿著一雙屋里穿的軟底皮靴,踏在雪地里。身上也只是在屋里的衣裳,連披風也沒有披一件。忙迎上前去哄道:“皇妃聽話,先回去等著。奴婢馬上就會把烤肉給皇妃端回去的。這天寒地凍的,皇妃只穿著這點衣裳,若是凍病了又該給皇妃吃藥了。”

皇妃哪里肯聽她的。見紫玉要攔她,就遠遠的伸著手向皇子叫道:“皇子!皇子救我!”

皇子站在原地沒動。

皇妃卻只管扯著嗓子大叫:“皇子!皇子!夫君!你不要你的冰兒了嗎?”聲音一聲比一聲凄厲。好像皇子是那負心的陳世美,而她是被侮辱被拋棄的陳香蓮。

皇子撐不住了,只得走了過去。問:“這是怎么了?”

“皇子!她們不讓我過來找你!”皇妃可憐巴巴的說道,一邊狠狠的瞅了紫玉一眼,掙開她,一頭撲在皇子的懷里。

皇子愣住了,舉著兩只手一時不知道該往哪里放。皇妃卻像一頭小豬一般,在皇子的懷里亂拱著,嚶嚶嚀嚀的撒著嬌。

紫玉見此,又是羞又是急,待要強行拉著皇妃回去,又有皇子在旁邊,不敢太過放肆了。只得好言央求著,想哄著皇妃回去。皇妃卻更緊的抱住了皇子,好像生怕紫玉上來拉她。皇子感覺到她在瑟瑟發(fā)抖,便用大氅圍住了她。

“回去吧。外面太冷了。”皇子低頭看著皇妃說道。從這個角度看下去,懷里的人嬌小柔弱,緊緊貼在他身上,像是一株依附他而生的藤蔓。可他此時自顧且不暇,又有什么能力讓別人依附呢?他冷下心腸,推著皇妃又道:“回去吧。”

“是啊,皇妃。我們回去吧。”紫玉也忙跟著說道,“皇子還有事呢。皇妃回去等著,奴婢這就拿了那烤肉回去給皇妃吃。”

“我不嘛!我就不回去!我要跟皇子在一起!”皇妃扭著身子,只管抱著皇子不撒手。皇子掰開她的手,她便又抱住了皇子的脖子,人也順勢攀在了皇子身上。

此時,麻花兄弟跟撒子也出來了,都擠在門口。看著這一幕,撒子和大麻花都是老臉一紅。大麻花捂著小麻花的眼睛,把他推回了屋子。撒子則趕緊沖紫玉使了個眼色,讓她先回去。然后自己也回屋關(guān)上了門。留下小兩口自己去掰扯。

皇子也是無奈,白凈的臉上泛起一層紅暈。想要把皇妃推下身去,可皇妃卻真像是一株藤蔓似的,緊緊的攀著他。就這么站著也不是個辦法,皇子只得抱著皇妃,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這還是皇妃第一次來皇子的房間。一進門,也不用皇子推,自己就下來,轉(zhuǎn)頭四下打量著。她此時尚且看不出什么,只是覺得屋里很干凈,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就像……就像是剛洗完臉時,水汽混合著紫玉她們叫胰子的肥皂的清新的氣味。她回身趴在皇子身上聞了聞,嗯,就是這個味道。

“你你,你干什么?”皇子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真好聞。”皇妃大大的咧著嘴,一歪頭說道。這個孩子氣的表情倒讓皇子一笑。想什么呢!眼前的人就算不是瘋子,也跟個孩子差不多。你以為她會對你做什么?能把你怎么樣?

皇子過去又坐在搖椅上。雖然被打擾了清凈心里老大不痛快,可還是盡著待客的禮數(shù),指了指爐邊的一把椅子說道;“坐吧。”

皇妃只顧參觀著屋子。皇子屋里陳設(shè)很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書案,椅子,搖椅。墻上掛著幾張字畫,書案上有紙筆書硯,皇妃卻足足看了半天。她一一看過那些字畫,撫摸著桌椅,好像是回到了久違的故居,一邊看一邊在回想著舊日的時光。看到書案上的鎮(zhèn)紙,她睜大了眼睛,拿在手里端詳著問皇子:“這是什么啊?”

皇子又在翻看著《大英律》,聞言抬頭看了一眼,說道:“鎮(zhèn)紙。”

“鎮(zhèn)……紙?”皇妃道,“這是干什么用的啊?”

“是寫字時用來壓著紙張的。”皇子有些不耐煩了,手里飛快的翻著《大英律》,紙張嘩嘩作響。

“這是玉吧?”皇妃對著亮光,瞅著那鎮(zhèn)紙,瞇起眼睛細看著。“我看著像。你看這云紋兒,還有這絮,這一看就是老坑玉。你說是不是啊?啊?問你呢!”

皇子抬起頭來,冷冷看著皇妃,只不說話。想讓皇妃識相的閉嘴。皇妃卻根本不理他,只是問道“問你呢!是不是啊?”

皇子覺的自己的冷眼像是看在了棉花上。只得答道:“不過只是一個鎮(zhèn)紙罷了,是什么又有什么干系。”

“要是玉你就得把它放好了!就這么隨隨便便的放著,要是摔了怎么辦!”皇妃說著,小心的把鎮(zhèn)紙放回桌上,不放心,又往里放了放。

皇子氣急反笑。又覺得有些納悶兒。這姚府按說也是大戶人家,怎么這皇妃一副沒見過東西的樣子,看到什么都兩眼放光。又一想,皇妃以前好像也不是這樣的,只是病了一回醒來,才變得這般如饑似渴的。聽紫玉說,看見一塊布料都拉著說是什么……純棉,真絲。衣服料子除了棉布不就是絲綢?哪里還有什么純不純真不真的!

皇妃參觀完了屋子,這才坐到爐邊的椅子上。皇子只管埋頭看書,想讓她覺得無聊自己回去。可沒一會兒就聽見皇妃又問:“你在看什么書啊?好玩不好玩?也給我講講嘛。”

皇子不理她。

“你這些天每天就在屋里看書嗎?為什么都不去看我了?”

還是不理。

“你是不是有什么煩心事啊?眉頭怎么皺的那么緊?”

依舊不理。

“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說啊?說不定我能幫你的忙呢。省的你一個人悶的不開心。”

不理不理。

“哎呀你就說嘛!跟我還客氣什么嘛!你……”

皇子忍無可忍,“啪”的一下合上了書,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看的是《大英律》!因為我被圣上指派去往刑部審理一起殺人案。圣上要求‘既要秉公處理,又要嚴正法紀。既要順乎民情,又要遵循國法。’這《大英律》就是大英朝的國法!可沒有哪一家的國法,能殺的了無罪之人。要是真的遵循國法,這高德就不該殺。可不殺高德,我就會得罪二皇子,說不定,被殺的就會是我。……,來,你倒給我說說,你要怎樣幫我,才能讓我既做到圣上的要求?又能不讓二皇子與我為敵?”

皇妃沒想到皇子會突然開口,且如此激烈。嚇得往后一仰。直到應(yīng)皇子說完,才眨巴著眼睛說道:“殺不殺這個什么……得,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嘛?二皇子為什么要與你為敵呢?”

應(yīng)皇子這才苦笑。自己也真是窮途末路了,竟在這里跟一個神志不清的人大吐苦水。想罷,擺擺手,示意讓皇妃隨便。這回真的不再理她。

“那既然這國法都不管用了,你還抱著它看什么?”皇妃道。見皇子不做聲,皇妃又道:“本來嘛!明明不該殺的人,就因為那二皇子想殺,就得逼著別人當兇手。這樣還要國法有什么用嘛!”

皇子下意識的“噓”了一聲。

皇妃放低了聲音,比劃著兩只手,自己嘀咕道:“圣上讓遵循國法,那就是不殺,可二皇子卻是要殺,……,可,他們?yōu)槭裁匆涯銑A在中間呢?啊?問你呢!”

皇子打定了主意不再開口,可架不住皇妃問個不住,見他不理就上來拉他。只得說道:“因為,我是別人的眼中釘。”

他想說的輕松一點,像是在開玩笑,可話出口語氣卻沉重的自己都感覺到壓抑。他向后倒在搖椅上,一搖一搖的晃著,這些天以來積壓在心里的緊張煩悶,還有隱藏在心底的那深深的恐懼,一股腦都涌了上來。大雪帶來的那點安全感瞬間就土崩瓦解。

“那就讓你夾在中間受夾板氣啊?這也太欺負人了吧!”皇妃頓時氣憤填膺,叉著腰說道。隨即又一擺手道,“不怕!有我呢!我是不會讓他們這樣欺負你的!”

皇子一笑,表示承情。

“哎呀!你別笑嘛!我是說真的。他們不是想讓你受夾板氣嘛?那你就給他來個……”皇妃歪著頭,思索著,“你就給他來個一問三不知!這樣,不管是殺還是不殺就都怪不到你頭上嘍?”

皇妃說罷,得意的搖晃著腦袋,笑道:“嘻嘻……,我聰明吧?”

“那要是做不到一問三不知呢?”皇子平靜的看著她問。

“做不到,做不到,嘶……”皇妃站起身來,在屋里來回轉(zhuǎn)著圈。皇子見狀,不由失笑。這皇妃腦子不清楚,派頭倒是跟義王一模一樣。也喜歡動腦筋時滿屋子亂轉(zhuǎn)。

“對啊。一問三不知是消極抵觸的態(tài)度,不能這樣。”皇妃自言自語的說道,“得既不表明態(tài)度,又讓他們挑不出毛病。那就得……”

她苦思冥想著。忽然看見皇子手里的《大英律》,眼睛頓時一亮,說道:“你能看懂這國法嗎?”

皇子搖頭,他翻了這半天,腦子里除了這大英律三個字,別的一個字也沒有記住。

“不懂你可以問嘛!”皇妃一拍手說道,“你沒聽人說嘛,吃不吃你得動筷子,做不做你得比劃著!得拿出個態(tài)度來嘛!這國法不是兒戲,你總不能什么都不懂就去判人家生死吧?不得弄清楚了再說嗎?”

皇子先還笑,可隨即就反應(yīng)過來。對呀!他不正為了每日在刑部無所事事煩心嗎?可以先學習一下《大英律》嗎!不懂就問,這起碼也是個做事的態(tài)度嗎。他看著皇妃,想看明白她是信口胡謅還是真有這般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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