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義回來是想跟應皇子商議,看看幫不幫康俊生,幫的話怎么幫。
應皇子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幫。因為幫康俊生實際上就是在救撒子。康俊生解了圍,自然就不會再為難撒子。可再一想怎么幫?拿什么幫?那可是十幾萬兩銀子,便是以前在朝歌,一時也怕籌措不了這么多。所以躊躇著沒有說話。
見應皇子不說話,別人也都跟著沉默。徐子義見狀說道:“銀子自然是沒有,只能是從別的方面想辦法。欽差眼下還未到,不著急,總會有辦法的。我這幾日還住在客棧,看看前來的是哪位大臣,若是能說得上話……”
應皇子聽到這里,忙說道:“不可。便是能認得欽差,徐大哥也不能露面。”
“是啊徐大哥,萬萬不可!”撒子也急道,“沒有我撒子,大家只是少了一個禍害。可皇子不能沒有徐大哥!”
“放心。”徐子義一笑道,“我自會相機行事。”
皇妃聽說徐子義回來過,忙問結果如何。應皇子報喜不報憂,說徐子義如今成了康俊生的座上貴賓,撒子很快就會沒事的。皇妃聽了很是高興,跟小丸子說:“我們終于可以出發嘍!每天窩在這里都快悶死了!我們小丸子也該出去吹吹風了。”
說完又想起來道:“那放了撒子,康俊生的虧空怎么處理?”
應皇子搖頭。
“他會不會再隨便找個人當替罪羊啊?”皇妃又問。
應皇子還是搖頭。
“哎呀,你不知道怎么行嘛!這事輪到誰頭上那可都是要殺頭的,會讓人家家破人亡,你說我們怎么忍心嘛。”皇妃道。
“可那是十幾萬兩銀子,欽差說話就到了,又能去哪里想辦法?”應皇子道。
一說想辦法,皇妃頭腦中的小馬達就自動開始運轉起來。辦法,十幾萬兩銀子,能讓十幾萬兩銀子有個去處的辦法……,她苦苦思索起來,忘了應皇子,忘了小丸子,滿腦子都想著能跟十幾萬兩銀子畫上等號的東西。他們肯定是沒有這些錢的,只能是給這十幾萬兩銀子想個正當的渠道,讓康俊生可以交差,不要再去害別人。
翠珍兒娘過來跟皇妃告別。皇妃出月子了,可以跟著大家吃大鍋飯了,這里也就用不著她了。
皇妃讓云兒拿出幾兩銀子,翠珍兒她娘死活不要。說皇妃幫了他們這么大的忙,她謝都謝不過來呢,怎么還能要皇妃的銀子。皇妃說那是兩碼事。翠珍兒她娘便說道:“不瞞少奶奶,我們如今手里也有些銀子,她爹又不再去賭,日后不愁過日子。”
“哦?”皇妃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再去賭了?”
翠珍兒娘笑著說道:“要不說還是少奶奶有法子呢。那日也不知少奶奶是怎么跟那張明兒說的,那張明兒見我那死鬼又去賭,便罵道:‘男兒無剛不如一把粗糠!’人家那樣來救你,你還有臉來賭!但凡再讓我看見你們這些沒骨氣的來賭錢,我一個個打斷你們的狗腿!嚇得我那死鬼跑還跑不及!”
翠珍兒娘就說就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還算他……”皇妃說著,想起那雙探究的眼睛,忽然就沒了底氣,沒有再說下去。
“這還不算,那張明兒竟要開出高價來買我們的地。”翠珍兒娘不可置信的搖著頭,“這不,我那幾十畝地能值個幾百兩銀子!你說,我還能要少奶奶的銀子?!”
“啊?這些田地這么值錢呢?”皇妃吃驚道。
“誒!俗話講,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翠珍兒娘道,“你別看這地以前是荒灘,沒人看得上,可只要開墾出來,那就是寶!種什么收什么,種一收萬!”
“怪不得人家說土地是個寶,什么什么的,原來還真是。”皇妃道。
“那可不!”翠珍兒娘道,“賣了地,這方圓前后的人都羨慕我們。可要依著我,說啥也不賣。有地這錢就是活錢,年年種年年有。賣了地看著這是兩個錢,可這是死錢,花了就沒了。”
“別人也想賣地啊?”皇妃問。
“哦,看著錢眼紅唄。”翠珍兒她娘道。“我不管他們,我還要在前面開荒。這里別的沒有,荒地有的是,只要有辛苦,想要多少田都行。”
皇妃聽著若有所思,問道:“你們這些人家一共有多少田啊?”
“那多了去了,光我們這一片就沒個上千畝也有幾百畝。再往那邊那就數不清了。”翠珍兒娘道,“只是越來越離得遠了。澆水不便利,只能是靠天吃飯了。”
“幾十畝是幾百兩銀子,幾百畝那就是幾千兩,幾千畝那就是幾萬兩……”皇妃越說越興奮,跳下地來急速的走著。翠珍兒她娘見狀忙問:“莫非少奶奶也是想在這里開荒?”
皇妃搖頭,兩手抓住翠珍兒她娘的胳膊問道,“靠路邊的這些田是不是都是那幾個賭錢的人家的?”
“是的呀?”翠珍兒她娘不解的說道,“要不是他們離得近,那會受這害!”
皇妃聽罷,顧不得跟翠珍兒她娘說話,就出去找應皇子。應皇子今天沒有出去,正跟撒子他們給新買回的幾匹馬駕轅。皇妃拉住他急切的說道:“有辦法了,我想到辦法了?”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等著皇妃的下文。“我們可以給康俊生找一個軍餉的合理的去向。讓他能足以應付得過欽差的核查。”
皇妃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應皇子眼睛一亮,可還是什么也沒說,不打斷皇妃的思路,讓她慢慢說。皇妃覺得嗓子干的快要粘住了,使勁咽了口口水才又說道:“光是賭錢的那幾個農戶,手里就有上千畝良田,這些田地如今值幾萬兩銀子。若是欽差來時,就說康俊生為了……為了給朝廷節約開支,實現自給自足,就雇人開墾荒地,……那些軍餉就是用在這上面了。”
“可欽差哪有那般好糊弄,必定會到實地查問的,屆時如何能瞞得過?”應皇子問。
“我問了,靠著路邊的基本都是那幾個賭錢欠債的農戶,只要跟他們說好了,讓他們給圓一下謊,肯定沒問題的。”皇妃道。
“那日后怎么辦?若是朝廷相信了此事,此后再不給駐軍支付軍餉,或者新任守將到了,要將這些田地收回……”撒子說著停住了。不忍心再給皇妃潑冷水。
“這個好辦。”這是一個聲音說道,大家回身一看,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天已經大黑了。徐子義來了。忙給徐子義讓座。徐子義說道:“我只聽了一半,還請皇妃給徐某從頭再講一遍。”
皇妃便把她想到的想拿靠路邊這些農戶的田地假說是康俊生用軍餉開荒的成果,說這些農戶都欠了賭債,是他們給還的,應該會幫他們這個忙。只是當時能瞞得過,怕以后會有麻煩。
徐子義邊聽邊點頭,聽罷說道:“這屬實是個好主意。朝廷歷來重視守邊駐軍的糧草問題。若是康俊生真能以此為籍口,必能得到朝廷的嘉獎。只是需萬無一失才行,若是讓欽差查出造假,那可就是罪加一等了。先不忙,等我明日好好去看看,我們再想下一步對策。”
徐子義說完,連夜又去了。應皇子他們幾個一夜未睡,天還蒙蒙亮,就也出去去田邊查看。此時秋田尚未收割,跟他們來時一樣,綠油油的莊稼一眼望不到頭,他們對數量沒有概念,只覺得無邊無際。一路騎馬才走了幾戶人家。這些人家果然都是欠賭債的那幾家,一聽說是翠珍兒家的親戚,都感激不盡。應皇子想要去里面的田地看看,可騎馬根本過不去,步行又太遠,他這才相信皇妃所說。
夜間徐子義又來了,說他已經想好了,就照著皇妃說的辦。至于以后,他準備說服康俊生在此留任,暫不回朝歌。俗話講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何況這鎮守一方的將軍,只要康俊生留在此地,什么事情都好解決。當然他主要還是想說服康俊生開墾荒地,不要魚肉百姓。
“那康俊生急著要回朝歌,會同意留任此地嗎?”撒子看到了希望,可還是不放心的問。
“康俊生之所以半路回朝歌,是因為他岳丈李達在朝中受排擠,擔心日后失勢,女婿會一輩子鎮守邊疆。故而托病讓康俊生回去養老。”徐子義道,“若是康俊生在此能有所作為,屆時載譽榮歸,豈不比如今倉皇而回強過百倍?”
“那朝廷令出如山,他如何能拒絕?”撒子問。
“這,便要看康俊生如何應對了。”徐子義道,“我如今犯難的是,如何跟康俊生說起田地之事?”
“那還不好說!”皇妃道,“你是一個做買賣的,自然就關心做什么能掙錢了,無意間聽說這里的田地很值錢,而且荒地又多,就想開荒種田。然后你就把話題引到這上面,看康俊生的反應,他要是反應不過來,你就裝作突然想起來,說要是跟欽差說把軍餉用在了開荒種地上,既可以應付過軍餉之事,還可以得到朝廷的嘉獎。因為是他讓你幫他想辦法的嗎,所以你想到這些也很正常嗎。說明你很靠譜……”
“那我如何跟農戶……”
沒等徐子義說完,皇妃就說道:“哎呀農戶這方面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跟康俊生說你負責去跟農戶談,并讓康俊生保證會留任就行了。”
“康俊生怎能保證會留任?朝廷若是下了調令他豈敢不遵?”撒子道。
徐子義一笑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康俊生若是真想留任,自然會有說辭應對朝廷。這個無需你我操心。”
“經過這幾日相處,我覺得康俊生此人人品尚佳,治軍也嚴謹。只是耐不得寂寞。”徐子義又說道。“相信經過此事,他會幡然悔過,如此我們也算為朝廷挽救了一員良將。”
“他還人品尚佳!”皇妃不以為然的說道,“揮霍了那么些軍餉,還陷害別人,還要怎樣才算人品不佳?”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身在官場,哪里會有絕對的清廉。但若知錯能改便是尚佳了。”徐子義笑道。
徐子義此去很順利,第二天便回來說康俊生同意留任,并再三保證,等欽差一走,他便讓守軍全部前去開荒,絕對跟百姓秋毫無犯。有了康俊生的消息,應皇子便跟撒子前去跟農戶商議。皇妃讓他們帶上翠珍兒她娘,到時候好說話。盡管應皇子再三保證他們的田地不會受影響,可這些人一聽要拿他們的田地給別人去充數,都死活不同意,說田地是他們的命根子,說什么也不能給人。應皇子跑了一天還是鎩羽而歸。皇妃原本以為他們有恩在先,那些農戶必然會幫這個忙。她倒是沒想過要回報,可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嘛。沒想到這些農戶這么不給面子。連翠珍兒她娘也不跟以前一樣了,躲躲閃閃的,好像生怕皇妃打她那幾百兩銀子的主意。皇妃看了又想笑又無奈。反過來一想也能理解,畢竟他們就靠著這些田地養活一家老小,他們又是過路的,到時候一拍屁股走了,人家去哪里找他們去。怎么才能讓他們相信不會騙他們呢?翠珍兒她娘明顯威性不夠,沒有說服力。皇妃跟應皇子商議,要不每家給他們一些押金,到時候他們的田地要是沒事,再讓他們還回來。撒子一聽就堅決反對,說錢到手飯到口,錢給出去容易,拿回來就難了,再則他們哪里能等到欽差走了才啟程。
事情一時又陷入了僵局。
這一天翠珍兒她娘忽然鬼鬼祟祟的跟皇妃說,有人要見皇妃,讓皇妃一個人去寮棚。皇妃一聽就知道是張明兒,她心里一陣反感,不想再跟這個貪得無厭的人有任何的交集,便跟翠珍兒她娘說她不會去的,讓她再不要幫那個人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