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要說起來，還要說是我的命最大！”狄紅說得興起，忘了拘束，眉飛色舞的說道，“王掌柜的被那小子撂了挑子，一時找不下人，便來找我，讓我重新回去?？珊民R哪能再去吃他的回頭草！我便拒絕了，從而逃過了這一劫！”

皇妃看著他，覺得他說的話，十句里能聽得四五句就不錯了?？伤裁匆矝]有說。只是繼續問道：“那他為什么突然不做了？那個伙計?！?

“那誰知道?！钡壹t扭著脖子，不屑的說道，“定是找到更好的活計了唄。這些個人！哪里是正經做事的。”

“那你以后再有沒有見過他？”皇妃問。

“我去哪里見他？！這些個人居無定所，早不知轉到哪里去了。”狄紅道。

“那他在仁泰茶樓做了大概有多長時間？”皇妃問。

這下不止狄紅不耐煩，就連撒子也覺得，皇妃放著義王不問，只管問一個無關的人做什么。

“也有個把月吧?！钡壹t不耐的說道。

“嗯?！被叔嬉豢跉?，咬著嘴唇思索了片刻，這才問道，“把你那天見到義王的詳細情形再從頭說一遍。”

“我已經說了呀？”狄紅回頭看著撒子道，“說了還不止一遍呢?！?

“那就再說一遍！”撒子沉聲喝道。

“從你看到義王的第一眼開始說起。”皇妃道。

狄紅在人屋檐下，只得忍了一口氣，回想著說道，“我那天正坐在柜臺前，看見有人來了，正要上前招呼，誰料他已經一提前襟直奔樓上去了?！?

“你們茶樓的客人都是在樓上喝茶嗎？”皇妃問。

“一般客人都是在樓下?！钡壹t道，“少走一步還丈五呢，誰愿意費那力氣。再者說了，若上了樓還是喝著幾文錢的高沫，讓跑堂的的上上下下的白溜腿，哼，那說不定就給你的茶里上了佐料了！”

“什么意思？”皇妃聽不懂，問撒子。

“意思是說，人邁腿走一步的距離，大約就是一丈五?！比鲎咏o皇妃比劃著解釋道。

“那內佐料是什么？”皇妃又問。

“這個，皇妃不知道也罷?！比鲎拥闪艘谎鄣壹t道，“都是這些個老油子的下作手段。”

“那你繼續說吧?！被叔鷮Φ壹t道。說完又想起來問道，“那上樓的一般都是些什么客人??？”

“那誰說得準。”狄紅道，見撒子又拿眼睛睖他，這才又說道，“左右不過是些閑人，閑來無事消磨時光，為的是樓上清凈。”

“那義王也是閑人嗎？”皇妃問。

“義王……”狄紅眨著眼睛說道，“身份尊貴，自然是不能跟喝高沫的坐在一起了?！?

“那義王那天喝的是什么茶？”皇妃問。

“什么茶？”這一點狄紅記不大清楚了，他歪頭回憶著說道，“義王家財萬貫，自然喝的是最貴的茶了?！?

“你是怎么看出義王講究的？”皇妃問。

“看那舉手抬足的氣派唄！”狄紅說著，學著義王怎么整理衣袖袍襟，好一番擺舞。

皇妃看著他夸張粗魯的動作，想到義王的肅然威儀，不禁在心里感嘆，這人和人之間真是天差地別。

“那那一天就只有一個在樓上？再沒有其他人上去嗎？”皇妃問。

“義王喝茶的功夫，確實是沒有人上去?！钡壹t道，“只除了我。”

“那他還有沒有別的讓你覺得異樣的地方？”皇妃問。

“沒有了吧？”狄紅思索著道，“有錢人嘛，講究自然多，好干凈，那也是正常的嗎?！?

皇妃聽狄紅又說起講究多，就覺得肯定是義王有什么特別的講究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便問道：“那義王還有什么講究??？”

“就是有錢人那些窮講究嘛！”狄紅被問得頭都大了，焦躁的說道。

“那他怎么好干凈了？”皇妃轉而問道。

“不用我們手里的毛巾嗎！”狄紅脫口說道，“嫌屋里臟，一上樓就打開窗戶通風?！?

一聽窗戶，皇妃心里一動，忽然想起來了，那一溜房子就只有仁泰茶樓二樓有一個窗戶。她當時就覺得這不會是個巧合吧？于是她裝作不以為然的說道：“開窗戶通風，這有什么奇怪的？”

“可那是上凍的時候！”狄紅急道，“窗戶又是在陰面，不開窗風還嗖嗖的往里灌。我還好心提醒了他一番，可人家根本不理。”

“那他打開窗戶就是為了通風嗎？”皇妃問，“還有沒有做別的？”

“別的倒也沒什么?！钡壹t道，“只是擦完手后，把毛巾晾在了外面。”

“什么毛巾？！”這是撒子問的，因為急切而顯得疾言厲色。

皇妃看了撒子一眼，故意說道：“肯定就是普通的毛巾嘛，毛巾還能有什么不一樣的?！?

“不，不是?！钡壹t嘴里嘶了一聲，想起來說道，“那條毛巾是黑色的！很大，展開來像面旗子似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裝著的！”

皇妃和撒子對視一眼。撒子正要說話，皇妃先開口說道：“唉！就知道問不出什么來。義王是喜歡黑色，用黑色的毛巾也不足為奇。”

“對對對！我見了兩次，義王都是穿一件黑色的長袍。我還說呢，這么有錢為何不穿的花哨一些?！钡壹t忙附和道。

“你也知道，義王如今被傳偷盜稅銀?！被叔従彽暮攘艘豢诓瑁值?，“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必定是籌謀了很久了。作為家屬，我們只能是配合朝廷查明真相，一來是給朝廷一個交代，二來也是對自己負責。所以把義王這一年多來所到過的地方，見過的人，都做一番調查，看能不能從中找出些蛛絲馬跡?！?

皇妃說著，看住狄紅，“應皇子如今在宮里，府里就只有我和老夫人兩個女婦道人家。出了這樣大的事，又不能不管……”皇妃說著轉過頭去拭淚。

“皇妃放心！”狄紅見此，頓時豪氣干云，一拍胸脯說道，“我狄紅定然會守口如瓶，再不跟任何人說起此事！”

“那倒也不必。”皇妃道，“要是有人問起你來，你只管照實說，就說義王并沒有跟任何人見面，就行了?！?

“那自然。”狄紅道?！笆聦嵈_實如此嗎?！?

這時皇妃對撒子使了一個眼色，撒子意會，領著狄紅出去了。

一會兒回來，急切的對皇妃說道，“那個窗戶！皇妃可還記得？”

“怎么不記得?！被叔溃拔耶敃r就覺得，義王之所以去仁泰茶樓，會不會就是跟仁泰茶樓有著那一溜房子唯一的一個后窗戶有關?！?

“還有那毛巾，顯然是一種暗號?！比鲎蛹拥恼f道。

“嗯。那肯定是在給什么人發信號。”皇妃點頭說道，“這樣，你明天就跟小麻花出去，以仁泰茶樓為中心，把后面凡是能看得到仁泰茶樓后窗的那一片住戶全部排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

“全部？”撒子為難的說道，“皇妃可知道那一片住著多少人家？朝歌城一多半的人口都住在那里，那得查到什么時候去？”

“哎呀！你怎么這么笨嘛！”皇妃道，“能跟義王打上交道的人，那會是一般人嗎？！說是全部，可你只需要看一眼屋子，不就大致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人了？”

撒子當時沒有反應過來，此時聽皇妃說他笨，不好意思的笑笑。覺得跟皇妃比起來，自己確實是夠笨的。只知道問出想要的東西就行了，沒想到還得善后，混淆視聽，讓狄紅不知道皇妃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皇妃聽完撒子的話，笑道：“我這也是跟老夫人學到的，小心無大錯?！?

于是每天撒子跟小麻花出去查訪，大麻花領著人在府上看家。這一天徐福急匆匆的跑來，說要面見老夫人和皇妃。大麻花自然是認得徐福的，可從沒見他來過東府，所以有些奇怪。便領著他進來。

徐福進了屋，先給老夫人和皇妃請了安。當老夫人問他過來有什么事時，他卻不說話了。

老夫人看了看屋里的丫頭和大麻花，對他們說：“你們先出去吧?！?

待丫頭們和大麻花都出去后關上了門，徐福這才著急的說道：“老夫人，大事不好，要查抄義王府了！”

“?。俊崩戏蛉舜篌@道。“不是搜出銀票了嗎？怎么還要查抄府里？”

“這個，小人也不大清楚。只是有人給通風報信，說官府不日要查抄義王府。小的一看，忙過來告知老夫人?！毙旄５?。

“是誰給報的信？”皇妃忙問。

“小的也不知?！毙旄５溃爸皇俏缢瘯r，隨手翻開這幾日正在看的賬本，看見里面夾著一張字條。”

“字條呢？”皇妃問。

徐?？戳丝蠢戏蛉?，見老夫人點頭，這才從懷里掏出一張字條來，遞給皇妃?；叔豢?，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官府不日將查抄義王府?！?

她翻來覆去細看了一回，將字條遞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沒有接字條，只是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說道：“只管讓他們查去罷。也是早料到的事情。沒什么可斟酌的?！?

“哪能由著他們去查呢！”皇妃急道，“要是那樣的話，人家這信兒不就白報了嗎。先不說是誰報的信，只說人家給你通風報信，肯定是知道義王府有不能讓官府知道的秘密。要是這秘密被官府查到了，那就是天兵下凡也救不了義王了。”

“那該怎么著？”老夫人這才有些著急了，回頭看著皇妃問。

皇妃這一時之間哪里能知道該怎么辦。急的直用拳頭錘桌子。這時看見徐福好像若有所思，便說道：“徐管家，想來你肯定知道義王府什么不怕人知道，什么怕人知道？”

徐福又看老夫人，皇妃看見了便說道：“你也別看老夫人了。現在我跟老夫人，還有你，我們都是一伙的了。你要是真心不想讓義王有事，就趕緊回去，把不該讓人知道的東西，該燒的燒，該毀的毀。不能留下任何證據。至于財物什么的，就只管讓他們拿去吧?！?

徐福聽著，豁然開朗，連連點頭，正要走的時候，突然又停下腳，說道：“可還有……一事。”

“什么事？”皇妃問。

“府里，……還有……一位女子?！毙旄６汩W著目光說道。

“哦！”皇妃點頭道，“在后院兒是吧？”

“皇妃怎會知道？”徐福吃驚道。

“這天底下哪有我不知道的事情！”皇妃得意的仰頭說道。

徐福張嘴瞪眼看著皇妃，似信非信。

皇妃卻早已想好了辦法，回頭對老夫人說道：“奶奶，這馬上要過年了，每年不都是你過去督促著義王府的人收拾打掃嗎？”

老夫人雖然不知皇妃是什么意思，可還是順著她說道：“是呀，這幾日就該過去了?！?

“那我們明天就過去吧？”皇妃說完，又對徐福說道，“我們去了以后，把馬車就停在后院門口，你讓那個女子偷偷鉆進車里。我們回來的時候把她帶回這邊來?！?

“可，……”徐福急道，“這個女子身份特殊，若是被人知道她在東府，只怕會連累到應皇子和你們。”

“那，……”皇妃一時沒了主張，問徐福，“這個女子很重要嗎？”

“剛開始留著她……，是，備著派用場的?？珊髞?，也就沒什么用了。”徐福支吾著說道，“但如今，義王……”

一聽義王，皇妃一伸手止住了徐福，說道：“明白了。你還是照著我說的做，我自有安排。”

這時，皇妃起身，把徐福送出門去。站在門口對徐福說道：“那就這樣吧，徐管家。我明天就和老夫人過去。你也是的。每年老夫人不都是這個時候過去嗎？還用得著你來跑一趟。”

徐福也夠機靈，稍微一愣，可隨即就接口說道：“這不是義王不在府里嗎，眼看著年關到了，府里還什么都不曾準備，小人又不敢擅作主張，這才過來請示老夫人和皇妃?！?

“我們明天一早就過去，你記得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皇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