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師身著一身粗布的灰衣,他身材矮小,須發盡白,一張臉布滿褶皺,老朽不堪,唯有那雙細小的眼眸時常透露出陰冷的光,似乎對人間充滿了仇怨。
現在,他正站在陳鷹揚身后,意味深長的看著陳鷹揚,那臉上充滿感慨,驀地搖頭嘆道:“真是好久不見了,鷹天尊。”
老頭的聲音低沉而沙啞,猶如落葉在風中嘆息。
陳鷹揚感到一陣莫名其妙,道:“胡老頭你眼睛瞎了嗎,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鷹天尊,我是長空城的陳鷹揚。”
胡老頭那張丑臉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不屑道:“你算什么東西,老夫是在和從前的舊友說話,你只需乖乖閉嘴等死就好。”
這老頭實在太詭異了,一副好像和鷹天尊十分稔熟的模樣,在和死去的舊友寒暄。胡老頭是長空城內的煞天師,這是誰人都知曉的,而鷹天尊是一百年前就死去的古人,現如今只存在于說書人的口中,這兩者在陳鷹揚的腦中實在難以聯系到一起。
這胡老頭此人決不能以常人的眼光去看他,既是長空城的煞天師,又是大荒毒龍幫的尊貴軍師,好像還和鷹天尊相熟,陳鷹揚一時間有點凌亂。
不過當務之急乃是逃命要緊,但陳鷹揚面臨可能是整個大荒最為可怕的人物,想到這里,勉力提起沉重的鷹刀,準備展開最后的決戰。
胡老頭那雙小眼睛看了陳鷹揚一眼,道:“這把刀在你手里,真是暴殄天物,不知道那個驕橫的鷹天尊知道自己的寶刀落到了你這種廢物手里會有什么感覺。”
就算是陳鷹揚再怎么大度,被屢次這樣的蔑視也會感到難以忍受,故此一聽聞此言,登時便揮刀朝著胡老頭殺去了。
刀勢沉猛,陳鷹揚知道對手厲害得緊,故而刀刀都是與敵偕亡的招式,充滿了一往無回的氣勢,就算是境界再高兩三級的人碰上了也得小心應付,哪知這老頭悠然信步般便將陳鷹揚的招式躲避了個干凈,令陳鷹揚那灌滿真力的刀法每次都只能斬在空氣上。
驀地袖袍一揮,老頭在刀刃上屈指一彈,陳鷹揚當即全身一顫,一股洪流般力道涌進他的經脈,最終像在他的胸口猛擊一錘,令陳鷹揚當即咳血踉蹌,欲撲未撲。
僅僅一招,就令陳鷹揚敗下陣來,這是陳鷹揚從來沒有遇過的高手。
老頭看著陳鷹揚,笑道:“不愧是有龍血加身,竟然在老夫的【彈指滅魂】之下只是吐血而已,不過,有些東西你是不能碰的,比如說這龍血,放到你的身上,簡直就是浪費寶貝!哼!阿鵬,將他帶著。”
真是令人絕望,陳鷹揚感到一種遍及全身的無力感,在這種高手之下,他全無用武之地,他已經明白,胡老頭是想要他身上的龍血,這是否意味著要將自己身上的血液抽干?想到這里,真是抖了三抖。
陳鷹揚忽然暴起,想要逃遁,只要奔入山林,未嘗沒有機會。
“你往哪里逃呢?”胡老頭抬手,一股真氣狂涌而至,宛如一張大手,將陳鷹揚攫住,丟了回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這一摔真是不輕,令陳鷹揚咳血不止。
“你這個老不死的,我詛咒你喝水嗆死……”
胡老頭那褶皺密布的老臉露出一個可怕的笑容,道:“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老了,很老很老,半截身體都進土里了,不過抓到了你,就意味著我重返巔峰的日子到了。”
“你這老不死的早該進了棺材了,還妄想著返老還童……”陳鷹揚咒罵不止。
胡老頭搖頭自語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夫辛辛苦苦追尋了這么多年的努力終于沒有白費!可知鍥而不舍方能早就成功,不像我那師弟半途而廢……哼!我看還有誰能阻止我。”
陳鷹揚罵罵咧咧,那邊獨眼金剛早就怕將起來,拿起陳鷹揚就猛力的往地上貫了幾下,繼而是密集如同暴雨般的拳打腳踢,直接揍了個盡興,讓陳鷹揚鼻青臉腫。
“狗崽子,今天終于落我手里了,絕望吧!讓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在獨眼金剛狠狠的照顧下,如果現在熟人前來,絕對認不出來陳鷹揚,他那張臉現在腫得跟豬頭一樣,獨眼龍直接動用煉體功法,讓自己的拳頭化為銀色,金屬般堅硬,打得當當響,就像打鐵一樣。
這么多年來,陳鷹揚在決斗場上敗給他人許多次,每次都是被揍得砰砰響,但是當當響絕對是頭一次。
“獨眼龍你是否沒吃午飯,拳頭這么軟綿無力,我看你在床上也是差不多……”陳鷹揚連聲咒罵。
胡老頭一直冷眼旁觀,看到這里也是震驚了,這個獨眼龍的功夫乃是他親手教的,其煉體的功法可謂十分霸道,但是揍了這么久這陳鷹揚竟然還能中氣十足的咒罵,真是不簡單吶,這要是一般人已經足夠死上好幾回了。
“好了,阿鵬帶上他走!”老頭招呼道,他看不下去了。
獨眼龍累得夠嗆,直接將陳鷹揚死狗一樣拎起來,跟著胡老頭遠去,轉眼間消失在大荒之內,消失在山林之中。
整個過程之中客棧的兩人都鎮定自若的做著自己的事情,因為他們這是一間客棧,只負責來往的客人食宿,至于客人是誰,客人將要何去何從全不關他們的事情,再說整個過程胡老頭都用傳音入密的手法在說話,他們一個字也沒聽到,只看到一個年輕人不停的挨揍。
這種現象他們見得多了。
…………………………
毒龍幫位于白云山之上,白云山地勢頗高,四周險峻,易守難攻,秋季之時云霧繚繞,風景壯美,叫人很難將這種鐘天地靈秀之地和土匪的窩子聯系起來。
陳鷹揚被獨眼龍扛著,哼哼唧唧,胡老頭那佝僂的身影在山間縱橫,簡直和走在平地上沒什么兩樣,就連獨眼金剛亦感到難以追上。很快,眾人便來到山門前。
看著眼前的土匪山門,陳鷹揚驚呆了,因為這山門異常的宏偉,和門上的牌匾毒龍幫三個字很不相稱,更不像是一個土匪的窩子。
胡老頭像看穿他的疑惑,笑道:“看在你將死的份上,我免費告知你,此地乃是上古宗門天元宗的遺址之一,現在嘛,淪為了土匪窩。”
陳鷹揚恨聲道:“胡老鬼你的形象和作風和這些土匪真是絕配,你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胡老頭聞言半點不在意,悠然道:“古語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看來這句話用在你的身上并不合適。”
陳鷹揚反唇相譏道:“胡老鬼你真是晚節不保,半截身子都埋進土里了還要摻土匪的渾水,死后定是要進地獄。”
胡老頭冷冷哂道:“我勸你還是省省吧,好好想想自己還有什么遺言,哼!土匪算得了什么,在老夫波瀾壯闊的一生之中,這點事情根本都沒有被記載的資格。”
“你這個老不死的……”
………………
面對這樣一個油鹽不進,老奸巨猾的老賊,陳鷹揚覺得像是面對一個銅墻鐵壁,完全沒有一點縫隙可鉆。
山門上的人似乎都認識胡老頭,所以一聲招呼都沒打胡老頭就那么進入了山寨之中,山中的建筑一排氣勢恢宏,幾根白玉柱子傲然聳立,種種浮雕,十分精美,在往上看,山峰上有不少殘破的古建筑,雖然早已被風雨侵蝕,卻在這些土匪的縫縫補補下還能將就著用。
這些古老的建筑和土匪們隨意搭建的棚屋組合,十分怪異。
胡老頭往山門內直走,其間遇過許多人,都只是遠遠的和這位胡軍師打了打招呼,一派敬而遠之的樣子,看來這胡老頭即使在這種土匪的寨子里也不怎么受到歡迎。
不一會前面走過來一個中年人,身形高瘦,一身白衣,長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看上去怎么著都不能讓人覺得和善,中年人好奇的打量了陳鷹揚一眼,發現后者鼻青臉腫,本來的面目也難以看清,亦看不出有什么奇怪之處,道:“老師,這就是你要抓的人?這點小事還需要老師親自去辦嗎?直接吩咐我蕭羅去辦就好。”
胡老頭道:“你現在事情繁忙,幫內的事物已叫你焦頭爛額,怎能再用這點小事麻煩你,再說,這位小友和我頗有恩怨,還是我自己動手,了卻恩怨,較為穩妥。”
蕭羅聞言點了點頭,這位老師行事往往十分神秘,叫人摸不著頭腦,這已經見怪不怪了,況且他實力強得可怕,就連蕭羅也十分畏懼。
就在這時,一隊人馬從寨外飛馳而來,一般策騎在這種山門之內都會降速,不過這些人絲毫沒有這個意思,一直呼嘯而來,直到近前,才勒馬停住。
陳鷹揚看了一眼,這幫土匪的作風真是十分粗野,大多衣衫不整,手持鋒利的兵器,個個都好勇斗狠,唯獨那個前頭的年輕人,有點特立獨行。
與幫主蕭羅一樣,他也是一身白衣如雪,十分凈利,身形與乃父一般高而瘦,一張長臉上涂滿脂粉,看上去年紀不大,但整張臉卻流露出一種未老先衰朽氣,走到近前都能讓人聞到那股子香氣,明明是深秋的寒冷季節,卻又手持一把逍遙扇,腰間斜掛長劍,看上去真是不倫不類。
蕭羅看了青年一眼,滿臉哀愁,很明顯對于兒子這種造型他也感覺棘手,道:“又是空手而回,我怎么有你這種兒子,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蕭臣對老父的指責渾不在意,道:“那個小妞厲害的緊,叫她跑了,真是可惜。”走到近前,看了陳鷹揚一眼,奇道:“胡爺爺,您怎么帶上來這么個玩意,這人是誰?”
獨眼金剛聞言將陳鷹揚往蕭臣身上湊了湊,后者發出一聲公鴨般的尖叫,閃避開去,道:“別拿這臟東西碰我,我有潔癖!”
陳鷹揚差點氣炸了肺,道:“你這個死娘娘腔,這話應該我說才對,小爺早就聞到你身上有一股酸味。”
蕭臣聞言,登時露出冷酷的光芒,差點伸手拔劍,不過被胡老頭當即阻止了。
蕭氏父子看著三人遠去,蕭臣道:“老爹,胡爺爺抓著這可恨小子,究竟是做什么?”
蕭羅搖頭道:“不知道,胡老師一向十分神秘……算了,你不要隨意去招惹他,知道么?”
蕭臣只好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