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過節的你來我這做什么？”顏文無奈的問道。

“舍友們都出去和對象玩了，我一個人待著無聊，正好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你，就過來找你了。”說話的是一個花季少女。

“有問題找老師去問啊。找我算是個怎么回事。”顏文打了個哈欠，無奈的說道。

來人俏皮一笑，說道：“我覺得老師知道的沒有你多。再說了，大過節的，我總不能去麻煩老師吧。”

“那你就舍得麻煩我？”

“我知道叔叔心地最善良了。”

“少拍馬屁。”

“你愛聽不就行了。”

“誒呦喂。你說說你，一個大學生，還是中文系的高材生，跑過來問我一個專科畢業的咖啡店老板。你怎么想的？”

“那有什么關系？學識有無關于地位。中隱隱于市。你這樣的世外高人，我不抓緊時間請教一下怎么行。”

“得得得。你啊，還是多和舍友一起出去玩吧。年紀輕輕的，老往我這跑算個怎么回事嘛。”

“好啊。我和舍友出去玩，你就愿意教我嘍。”

“啊！”顏文以手撫面，“你們這幫女生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個個都吃準了我對女人心善是吧？就喜歡跑來找我幫忙。一天天的，就干吃力不討好的事。麻煩死了。”

女孩俏皮一笑，說道：“誰讓你心軟。”

“你還是找個男朋友吧。”

“切。那些沒有腦子的男人我才看不上呢。我的男朋友一定要心智成熟，內心堅毅。哪怕學識不夠，也要自強不息。你看看現在那些男的，一個個嬌生慣養，哪來有一點眼界境界。都不知道是一些什么臭魚爛蝦。我才看不上呢。”

“喲。有點意思。好，憑你這番話，有什么問題說，我教。”顏文慨然說道。

“其實也沒什么。我想知道中國語言和印度語系的關系。”少女認真的說道。

“這個啊……我不能直接告訴你。這種問題你要自己思考。我給你幾本書，回去好好看看。”顏文說罷，起身到書柜旁沉思了半晌，然后反復精心挑選了五六本書交給了少女。

“這些書你先拿回去看。不明白的再來問我。都是些入門的書。你也可以從知網下載相關內容參考。而且別那么驕傲，輕視老師不好。能教你們的，都是萬里挑一的人才。你啊，治學不要心浮氣躁。”顏文耐心的說道。

少女粗略的翻閱了書，開心的說道：“我其實可以算是你的徒弟吧？”

顏文失笑，說道：“我算是什么老師。你不過是因為學的雜一些，所以沒個學習的善法。我不過是替你指指路。剩下的，都要靠你自己。”

少女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鄭重的向顏文鞠了一躬，說道：“不管怎么說，我還是要謝謝你。”

顏文不在意的揮了揮手，說道：“別整那虛的。自從那次你來這看書，我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就有什么問題都來問我。

可我哪里有你說的那么好。就算看了這許多書，明白了許多道理，可是網上很多事情我都充當了一個冷漠無情的吃瓜群眾，許多謠言也因為一時沖動轉發傳播過。更會因為個人喜好而對那些意見與我相反的人在心里人身攻擊過。我只是一個凡人，一個俗人。你看這里許多書我都看過，就給我安一個博覽群書的名聲。可我又怎么配得上這名號。這里數百本書，除了少數一部分反復細細讀過，其他的書大抵是囫圇吞棗、不求甚解的讀過一兩次罷了。更何況我也曾經做過違反法律和道德底線的事。

你不知道，只看到現在的我就說好。我當然可以覺得這么多人都說我好，我就是真的好了。可我騙不了自己的良心。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上愧天，下愧地，中間對不起天理良心。

扯遠了。上了歲數總喜歡嘮叨幾句。你別介意。”

少女搖了搖頭，將手里的書整理好，又向顏文鞠了一躬。

顏文點了點頭，隨即反應過來似得，叫回了離開的少女：“那個啥，程橙橙，噗呲……哈哈哈哈……不行，沒此叫你這個名字我就忍不住，哈哈哈哈……”

程橙橙瞬間黑了臉，說道：“誒，沒想到叔叔你也這么庸俗。我的名字怎么了？多好啊。”

“好好好。哈哈哈……健健康康的大橙子。挺好，挺好。”

程橙橙臉更黑了，說道：“有什么事啊？”

“你出去記得把門帶上。記住啊，門上的木牌一定要是‘不營業’哦。”

“好好好。知道了。”

顏文聽到樓下門鈴輕響，知道程橙橙已經離開，不由得松了口氣。自來熟的小姑娘真是難應付啊。

樓下的門鈴又響了。

啊！麻煩死了！顏文痛苦的搓了搓臉。

打算來一句“你又怎么了？”。又感覺有點俗氣。顏文正思索應該怎么酷酷的面對程橙橙時，身后傳來了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你在那兒裝什么深沉呢？人小姑娘都走了。”

顏文一個踉蹌，回身尷尬的說道：“你怎么來了？”

還是不能免俗。

“大過節的，我過來看看你不行啊？”

“我有什么好看的？”

“知道你一個人，過來陪陪你。”來人指了指茶幾上帶來的飯盒。

顏文想了想剛剛下單的肯德基，咽了咽口水，還是打開了飯盒。

里面是十幾只熱氣騰騰的餃子。

“呦呵，你做的？”顏文老實不客氣的坐下就拿起餃子吃。

“那當然。考慮到你這身體，特意包的素餡。”來人打開顏文的手，從包里取出一雙筷子和一只婉。

顏文吃了幾個，像是想起來了什么，問道：“你不去陪你兒子真的好嗎？”

“我兒子今天和同學聚餐。他不回來陪我。”來人慘淡一笑，“咱們兩個倒同是天涯淪落人哦。”

顏文將飯盒里的餃子吃完，滿足的呻吟一聲，抹了抹嘴說道：“別介。我可不淪落。趙瑞澤那小子是我主動趕走的。而且我一個人過著也舒服。”

“吃外賣就很舒服了？”

“外賣怎么了？總好過你這讓我吃的七上八下的餃子。你我心里都清楚，你來找我干什么。至于你為什么知道我是一個人，我也懶得探究。比起你安小姐的餃子，外賣我還是吃著舒心些。”

安顏聞言不怒反笑，說道：“你啊，能不能老是不要那么老神在在的和我說話。還真以為我是那些小姑娘，覺得你是世外高人啊。我知道你一個人只是因為趙瑞澤那天去機場，我在公交車上遇到了。今天我一個人待在家無聊，煮了餃子又有點多，吃不了。所以過來找你。你啊，真的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顏文挑了挑眉，似是認可了安顏的解釋。

“誒，那個小姑娘怎么回事啊？”安顏頗為八卦的問道。

“吧嘶。你……”

“我就問問。”

“呀呸。問問，問個鬼哦。”

“說說唄。”

顏文看著安顏，突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次見面是初中畢業后第三次見面，可他們倆竟好像沒有一點間隔，熟悉的不合常理。他就不用說了，這些年他一直都有……

可安顏呢？她又怎么想？

這樣的關系，在過去都是不可想象的。

顏文想要延續這個關系。可是，要付出什么代價呢？

罷了。

“就是一個自來熟的。有一次她來，就點了一杯咖啡，在那兒坐了一下午。我看她捧著本書翻來覆去的看，還時常打開手機查，就覺得有意思，過去問她怎么回事。她倒是實誠，把她那些天積攢的問題全拋了出來。問題都是不難，就是涉及的東西有點偏。我給她給她找出問題答案。本來也不算什么，結果那個小丫頭以后但凡遇到什么問題就跑過來找我。你說吧，我不給她說，這丫頭就給我戴高帽。說吧，又嫌麻煩。真是……”

顏文無奈的說道。

安顏看著顏文滿臉痛苦，語氣無奈，忍不住輕笑出聲。隨后瞇瞇眼，挪耶的說道：“我看啊，那小丫頭是喜歡你這老大叔。你艷福不淺啊。”

顏文聞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結結巴巴的說道：“什么……什么玩意？你可拉倒吧！人家眼界高著呢。她最多把我當成個老師。再說了，我這打娘胎就單身到現在的人，不可能有人喜歡的。”

“你怎么知道？”

“什么？”

“沒有人喜歡你？”

“有人喜歡我能單身到現在？”

“我喜歡啊。”安顏認真的說道。

顏文挑了挑眉，撇了安顏一眼，說道：“瞎胡扯。”

安顏看著顏文，眼神真誠的說道：“真的。”

顏文撇了撇嘴，說道：“‘我以前喜歡過你’，對吧？這種惡俗橋段就免了吧。”

安顏泄了氣似的，臉上掛著的真誠微笑塌了下來，說道：“沒有意思。你這個人真的是沒有一點幽默細胞啊。”

顏文吧唧吧唧嘴，說道：“你這就是爛大街的惡俗橋段，拿腳后跟都能猜出來。再說了，有幽默細胞我也不往這上面用啊。”

“好了。我就想著你今天一個人跨年，放心不下，過來看看。”

“一個人怎么了？我一個人跨的年多了。”

顏文不以為意的說道。

安顏怔愣了一下，不知道說什么好。

“總歸有人陪著好一些。”

顏文挑了挑眉，看了看安顏，輕笑道：“怎么著，要用美人計了？”

安顏抬手戳了戳顏文額頭，慨然道：“我馬上都快四十了。哪有美人計用我這么一個黃臉婆的。我曉得你擔心什么。我只告訴你，我不會強迫或是要挾你做事的。你根本想象不到，你告訴我你病重這個消息對我的沖擊。你上次拒絕我以后，我甚至都有些慶幸。不怕你笑話，你去參加沈誠婚禮的那段時間，我幾乎每天都會來這里待上十幾個小時。好些時候，都不愿意離開這里。這是屬于你的美好。說實話，我羨慕了。我也不可能再狠下心來將你從這里剝離。那太殘忍了。我……”

“我要幫你。”顏文望著窗外淡然的說道。

“啊？你……”安顏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顏文。

顏文回過身看著安顏，笑了一下，說道：“其實從一開始你來找我，你就已經贏了。我到底還是過不了心里那一關。”

說完笑了一下，然后轉身繼續看著窗外。

安顏先是呆愣了一下，然后面露喜色。拿起手機，隨即放下。皺著眉思考了一會，說道：“你的身體怎么辦？”

“重要嗎？”顏文淡然的問道。

安顏從沙發上彈起，不可置信的說道：“那是你的生命啊！”

“可你們需要它。”

“不！不！就算最后一敗涂地，名聲掃地，我也不可能讓你為了幫我付出生命的代價！”安顏激動的說道。

“呵。你甘心嗎？”

安顏來到顏文身邊，在他面前蹲下，雙手握住顏文的手，說道：“你相信我，好嗎？這些天我仔細考慮過了，我不能因為自己的恩怨毀了你的生活。那太自私了。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開始一段新生活。”

顏文回過頭眼神淡漠的看看安顏，問道：“你甘心嗎？”

“我……”

“你甘心嗎？”

安顏咬著下唇，低著頭說道：“不甘心。”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去吧，去聯系你老板吧。”顏文又看向窗外說道。

“可是你……”安顏猶豫的說道。

顏文沒再回話。

安顏不再多言，拿起手機開始聯系。

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憂。或者，兩者都沒有。

顏文也就抱膝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

這些天他糾結著，心亂如麻。他無法說服自己做出違心的事。安顏今天一來，他就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再拒絕她了。即使安顏一直說自己不會再強求自己，可安顏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他知道那是個圈套，可他還是心甘情愿的跳進去。即使設置圈套的人以為自己愚蠢，即使身邊的人強烈反對，他還是義無反顧。

人最難過去的就是自己的心。

也好，這樣對誰都好。

安顏已經打完電話，回到顏文身邊。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可這時候她應該說點什么。

顏文打了個哈欠，無意識的撅了噘嘴，那是從他爺爺那里繼承來的。他沒有看安顏，可是他可以想象到安顏現在的神態動作和心境。轉身對準安顏，點起一支煙，顏文說道：“你知道原生家庭對孩子影響很大。現在一件事解決了，你應該想想你兒子怎么辦。”

安顏沒想到顏文開口和自己說這些，心里感動。

他真的是時時刻刻都在為自己考慮。

“孩子不理解我。我和他爸爸離婚，在他看來是我無理取鬧。我生下他之后就開始忙，一直以來都對他關心不夠。而且在家里我也是扮演一個嚴母的角色。他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很大原因也是他爸爸和他聊過。我現在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讓他理解我。”

“你沒有和他說離婚的原因？”

“沒有。他爸爸在他心目中一直是特別好的形象。我不忍心破壞他爸爸在他心中的形象。”安顏嘆了一口氣，語氣低沉的說道。

“這么說來，他是一個好父親。”

“是啊。我不是一個好母親。可是他不是一個好丈夫！我那么早就懷孕，生了孩子以后一直忙著工作。他呢！居然在公司搞潛規則！那幫小姑娘還對他趨之若鶩的。如果不是他手機有一次忘了關，我都發現不了！”

安顏激動的說道。因為過于激動，竟然氣的全身發抖，好久才平復下來，

顏文默然。

樓下的門鈴響了。是外賣到了。

安顏下樓去取。

顏文瞇著眼看著安顏離去的背影。

外賣對于已經吃的半飽的顏文已經沒有太多吸引力。所幸安顏在。兩個人總算勉強的吃完了一個披薩。

碳水化合物的方程式很簡單，專科畢業的顏文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可是碳水化合物給予人的幸福感，是無法用方程式表達出來的。

拍了拍肚子，顏文又躺倒在沙發上。

安顏自覺的開始收拾。

顏文側著臉看安顏干活，笑容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安顏說他從前的生活很幸福，可他為什么覺得現在的生活才讓他感到幸福。

沒有什么大起大落，只是最普通，也是最難得的幸福。

他賺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