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安歌帶著夏蟬,如約到寶豐銀號的燕京總舵交接。
這一月中,安歌也曾在寶豐銀號的門口轉悠過,也曾在夜里來做過梁上君子。
不過今日從正門走進這寶豐銀號的總舵,感覺卻完全不同。
銀號的正門修得氣派,大紅燈籠高掛兩旁,前面立著兩個威風凜凜的大石獅子。
黑色的門頭上書著寶豐銀號四個燙金的大字,走過路過都會被它吸引著看上兩眼。
一進門,那日曾在金庫中見過的薛管事便前來迎她。
“夏大小姐,在下是寶豐銀號的管事,姓薛名福,這銀號上下都喚我薛管事。”
路過前廳,安歌瞧見往來辦理各式業務的商賈絡繹不絕,看來這銀號的生意倒是不錯。
薛管事一面招呼她,一面邀她進了銀號的會客房,讓她在里面等容郡主。
“容郡主什么時候到?”
“這...小的也不知,但容郡主吩咐過小的,今日她會來交接銀號的文書和印章。”
說完,這薛管事便陪了個小臉退下,留她和夏蟬在會客房等人。
約莫等了一個時辰,夏蟬有些坐不住了,“小姐,你說,咱么都等了一個時辰了,容郡主卻還沒現身,你說這會不會有詐?”
安歌淡淡笑了笑,“誰知道呢,再等等。”
薛管事也是在商場混跡多年的老油條了,搪塞一個小姑娘的活計,他還不至于做不來。
晌午時分,他邀了留仙閣的廚子來準備一頓美酒佳肴。這一頓飯下來,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爾后,每每安歌催問,他便是好茶好點心伺候著,一臉賠笑。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這薛管事態度甚好,她也不便立馬發作心中的不滿。
直到下午,這銀號都快打烊了,那容郡主卻還未現身。
她是成心在耍她,耗她的耐性。
繼續這么耗著也不是辦法,安歌抿了一口那上好的茶葉,挑眉厲色道,“薛管事,我見你是這銀號的老人,敬你三分。也請你別倚老賣老地糊弄我。今日我若拿不到寶豐的文書和印章,便是睡在這寶豐銀號,我也不會回去。”
“夏大小姐哪里的話,我一個小小的管事,哪里敢糊弄您。您也知道,這做主的畢竟是容郡主,我若是自作了主張,容郡主怪罪下來,我也擔待不起啊。”
薛管事的回答,正如實石頭砸在了棉花上,沒個聲響,凡事皆推諉到做主的頭上。
這做主的不在,他便是個委屈下人。
這種人,前世在投行她可是見得多了。
領賞的時候跑得比誰都快,推責任的時候躲的比誰都遠。
“好一個擔待不起。那我倒想問問,過了今日,你是認容郡主這個主子,還是認我?若我沒記錯,你的雇傭契約是與寶豐銀號簽的,不是與尹府吧?前月慶功宴上,當今圣上許諾,一月后寶豐銀號交予我手,現在一月之期已到,你若是不想干了,現在便可以走人。”
“這...這...”
換了一般的小姑娘,碰了軟釘子,大多今日悻悻而歸,明日再來。沒想到她確是一副主子模樣。
薛管事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怎料此時,他們等的人來了。
“夏大小姐好生厲害啊。薛管事一把年紀,為我們寶豐銀號盡心盡力,今日怎得惹了你不悅,就要逐他出去?”
容郡主款款走進會客房,依然是那副巧笑倩兮的模樣,身后還跟著四個服侍的丫鬟。
見她終于來了,安歌便從那雕花的桃木軟椅上站了起來,福身行了個禮,低頭道,“不敢不敢,我方才只是等容郡主等得無聊,便跟薛管事開個玩笑罷了。”
容郡主一進會客房,便挑了屋里的上座坐下。
“我們開錢莊的,講的事一個信譽。我尹容月既在陛下和娘娘面前將這寶豐銀號輸給了你,便不會食言。說是今日交接,你看,距離銀號打烊都還有三炷香的功夫。”
說罷,她氣定神閑地接過薛管事遞過來的茶水。
安歌懶得氣惱,她這么做,無非是想挫挫她的銳氣罷了。
她淡淡道,“無事,反正我在家也是閑著,今日在寶豐銀號好吃好喝招待著,等等也無妨。”
容郡主喚薛管事來,將那印章和文書放在桌上。
安歌正要去拿,她卻素手壓在文書上面,不讓她取走。
“夏大小姐,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寶豐銀號,自三十年前尹家創號以來,盤根錯節,業務繁雜,若是日后出了紕漏,你可別哭著來求我。”
安歌笑了笑,“容郡主說的是哪里話,若是安歌經營不力,自然不會煩勞郡主出馬。不過...”
“不過什么?”
容郡主抬眼看了看她,一臉狐疑。
她邊說邊湊近到容郡主的耳邊,低聲道,“不過我倒聽說寶豐銀號可有洗黑錢的嫌疑,若是日后舊賬被翻了出來,送與戶部審理,是誰哭著求誰呢?”
“一派胡言!”
“你可知我寶豐銀號服侍的商賈都是些什么人?多年的信譽積淀,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
容郡主此時臉色氣得發青,現下寶豐銀號還是她的地盤。
她郡主的位份又比尚書之女高出許多,她夏安歌手中沒有證據,憑什么在她的地盤上拿捏她?
說著,她淺粉色的大袖一揮,手起斜落,給了安歌火辣辣地一個耳光。
被她這一巴掌打的,安歌也有些懵。
說好的君子動口不動手呢...她尹容月不是燕京第一才女?
嫩白的小臉帶著紅紅的掌印,夏蟬一手扶著她,心疼地看著,爾后跪在地上,朝尹容月磕了幾個響頭。
“我家小姐年少不懂事,說話若多有得罪,還請郡主高抬貴手。”
容郡主甩了甩自己的手,她素來不發這么大脾氣,更不會親手打人。
也不知是怎么了,只要見著這夏安歌,她就一肚子氣。
這一巴掌大力下去,她自己的手也微微有些疼。
如今被這丫鬟一說,好像是她在為難她們一樣。
她厚底的云履繡鞋往前挪了兩步,踩在夏蟬的手指上,踩得她的骨節微微響動,“你一個丫鬟,算什么東西,需要臟了我的手來教訓你?我單單是用你家小姐以下犯上的名義,小小懲治她一下,又如何?”
“容月!”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安歌抬頭望見,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