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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幽怨應(yīng)無數(shù)

安樂公主的皇太女之夢并沒有做成功,無論武三思、武崇訓(xùn)怎樣做努力,中宗始終不松口,他認(rèn)為太子除了不是韋后所生是庶出這一點之外并沒有其他過錯,而且太子的興替事關(guān)天下社稷,不是小事。中宗也曾經(jīng)拿此事交與心腹大臣商議,結(jié)果沒有一個人支持安樂公主。

安樂公主忿忿不平,自己去找了中宗。中宗撫著安樂公主的脖子開玩笑說:“等你母后做了女皇帝,再立你為皇太女也不遲。”于是,安樂公主便天天在背地里慫恿韋氏,效仿武則天臨朝聽政。韋后因中宗體弱多病,便自行開始獨斷獨行,氣焰一天盛似一天。而中宗終日躲在宮中,找?guī)讉€美貌的宮女調(diào)笑解悶,所有軍國大事,全聽韋后一個人主持。

桓彥范勸諫中宗說:“牝雞司晨,有害無利,請皇后專居中宮,勿預(yù)外事。”中宗卻并不理睬。因為中宗長期被廢于房州,韋后和他共過患難,中宗在房州時曾對她說:“一朝見天日,誓不相禁忌”,所以中宗復(fù)位后對韋后很放縱。

恃寵而驕的安樂公主與中宗的另一個女兒長寧公主競相大興土木,廣建宅第建筑規(guī)模、精巧程度上甚至超過了皇宮。中宗在金城坊賜宅給安樂公主,窮極壯麗,國庫為之空虛。長安有一個西漢武帝時開鑿的昆明池,安樂公主請求中宗把昆明池賞給她。中宗拒絕道:“昆明池自從前代以來,從不曾賞人,朕不能違背祖宗成例。況池魚每年賣得十萬貫,宮中花粉之資,全依靠它。今若將這池賞給你,會使妃嬪們失去顏色。”

安樂公主于是強(qiáng)奪民田,開鑿定昆池。池邊草木風(fēng)景設(shè)計,幾乎全部照搬昆明池。池中央一座石山飛瀑如華山山巔飛下一股清流倒瀉在池中。另辟一條玉石砌岸的清溪,兩岸琪花瑤草芬芳馥郁,溪底全用珊瑚寶石筑成,月光映照分外清澈。飛閣步檐磴道斜橋,畫以丹青衣以錦繡,瑩以珠玉飾以金銀。到了晚上,滿園燈光閃耀,好似天上繁星點點。

安樂公主集天下巧匠,在洛州昭成佛寺中,造了一座百寶香爐。爐高三尺,開有四門,架四座小橋,雕刻著花草、飛禽、諸天等,爐身嵌著珍珠、瑪瑙、珊瑚,用錢三萬,府庫歷年儲藏為之一盡。

安樂公主還賣官鬻爵公開兜售,不管是屠夫酒肆還是婢女家奴,只要錢款繳足,便由公主立降墨敕授官。一時所授官職竟有五六千人。安樂公主常自寫詔書,拿進(jìn)宮去,一手掩住詔書上的文字,一手卻捉住了中宗的手在詔書上署名。中宗愛女心切一時糊涂,竟然草草簽名了事。常有土豪劣棍,走了安樂公主的門路,忽然詔書下來拜了高官,不但吏部衙門不知,中宗也莫名其妙。

安樂公主把要給云若指婚一事對武崇訓(xùn)講了,武崇訓(xùn)道:“聽說這個云若和燕國公薛崇簡關(guān)系密切,我們還是不要摻和了吧!”

安樂公主眼珠一轉(zhuǎn),道:“燕國公薛崇簡不是你妹夫么?你怎的胳膊肘往外拐,不幫自家人,反倒替他人幫腔。你傻了嗎?”

武崇訓(xùn)道:“正是如此,我才幫薛崇簡說話的。薛崇簡雖然名義上是我妹夫,但是實際上他并不歡喜我那武洛安妹子,我那妹子卻對他一往情深用盡手段非跟了他不可。他們盡管已經(jīng)成親,但是并沒有半點夫妻情分。雖然在同一屋檐下,卻是誰也不理誰,各過各的日子。薛崇簡和云若情誼匪淺、兩情相悅,我怕萬一……萬一因此開罪了薛崇簡還有他的母親太平公主。可能得罪薛崇簡事小,但是他的母親太平公主不可不防啊!連中宗皇帝都懼她三分,你認(rèn)為我說的正確不妨采納一下,如果認(rèn)為不正確,權(quán)當(dāng)我沒說過。”

安樂公主啪地朝他腦袋上打了一下,“你個死鬼,膽子小得像老鼠。這點破事嚇?biāo)滥懔耍o我滾一邊去,這事就交與我來辦,你就等好吧!”

安樂公主甩著寬大的衣袖,興高采烈地去見中宗。中宗正和太子李重俊交談,兩人說得正開心。李重俊大概得到了父親的贊許,高興得低頭只摸后脖頸。安樂公主看到李重俊,沒好氣地道:“不幫你家賤內(nèi)去明月苑買衣服,跑這里湊什么熱鬧?還不快滾!”李重俊臉色煞白,雙手按劍,怒發(fā)沖冠,幾欲立斬安樂腦袋。中宗一看陣勢不妙,連忙勸解,“你們是兄妹,不要一言不合就開戰(zhàn)。一定要戒驕戒躁,務(wù)必團(tuán)結(jié)和諧。和諧第一,團(tuán)結(jié)第一。”

李重俊跪拜退下,大踏步走出皇宮,邊走邊吟唱曹植的七步詩: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安樂公主摟住中宗的脖子,捻著他的胡須,撒嬌道:“父皇,兒臣有一小事相求。還請父皇務(wù)必答應(yīng)兒臣喲!”

中宗笑道:“又是你偷偷賣官鬻爵的事?這事啊,朝中大臣議論紛紛,都在指責(zé)父皇管教不嚴(yán)致使朝綱大亂。你也幫了不少流氓無賴,銀錢也收得差不多了,該收手了。”

安樂公主道:“嗯哼——父皇說哪里話,都是子虛烏有的事。再說我也不是為掙銀兩,主要是想為父皇排憂解難。我選的人都有一技之長,放心吧,不會讓父皇失望的。父皇什么都好,就是有時過于死板了些。”說著,往中宗臉上親了一下,“父皇,我近日特別欣賞一位女子。這女子才華橫溢貌賽西施,文才武略樣樣精通,而且她還是京城最有名的服裝大師。她為女兒做了兩套衣服,件件都是人間極品……”

“你說的可是云若?”中宗插了一句。

“父皇好偉大,連這服裝界名人都知道,父皇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江山社稷美女服裝,無一不知無一不曉。父皇,”安樂公主眨巴著眼睛,“您想不想把她收到您的后宮?”

“此事萬萬不可!”中宗斷然拒絕。其實不是他不想,只因他在上朝時發(fā)現(xiàn)皇妹鎮(zhèn)國太平公主的服裝經(jīng)常變化,而且多姿多彩,就問了一句衣服在哪里買的。太平公主告訴他,是在長安城最有名的明月苑定做的,服裝師叫云若,云若和薛崇簡自幼相善關(guān)系匪淺。中宗馬上就明白了,這云若和薛崇簡是情人關(guān)系。他雖然大事糊涂,不熱權(quán)謀,但是腦袋并不是一團(tuán)漿糊,尤其是在這男女私情小事上,可謂是天地可鑒一塊明鏡。

安樂公主也算是中宗肚子里的蛔蟲,見父皇拒絕,馬上又笑逐顏開道:“聽說去年新晉的新科狀元尚未婚配,父皇可否玉成此事?”

中宗支支吾吾道:“這……”

安樂公主喜不自勝地跳著拍手,道:“不反對就是同意了,我馬上下去,到明月苑宣布皇上口諭。”

中宗站起來,氣得一甩衣袖,背著手走進(jìn)了后宮。

云若接到圣諭,一下子定在地上。安樂公主推推她,“起來呀!聽說新科狀元忠厚老實,一門忠烈,一表人才風(fēng)度翩翩呢!你應(yīng)該高興才是,等了這么多年,終于找到了一個好歸宿。”

云若站起來,麻木地邁動雙腿,好像雙腿不聽使喚,走了兩步差點摔倒。

安樂公主笑道:“別激動過度喲,新娘子。新郎那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娶親的府邸,就在功德坊的狀元府。你這個明月苑據(jù)說以前也是一座狀元府邸,你在這里住著倒真的成了狀元娘子。我說狀元娘子,你就別傻愣著了,趕快做新嫁衣吧!

新科狀元聽說與你結(jié)緣,每天高興得直跳高,生怕夜長夢多,被別人搶了去。新科狀元為了保密,不想驚動太多人,決定七天后就成親。嫁妝聘禮明兒一早就給你送來,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到時穿上新嫁衣直接嫁過去就可以。哎,我和你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云若呆呆地點點頭。

安樂公主歡呼雀躍地走了。

云若想去找薛崇簡,可是聽李隆基說他又被派到突厥執(zhí)行任務(wù)了。想給父親寫信,可是父親又被派到邊疆做職事官。不過,就七天時間,自己能干什么?做新嫁衣吧!千回百轉(zhuǎn),沒料到是這樣的結(jié)局。云若一時想哭一時又想笑,想哭是因為過去牽牽絆絆的情絲,想笑是因為自己終于實現(xiàn)了翻身做主人的夢想,而且這夢想這么現(xiàn)實這么真切好像還那么合乎自己的期許。

云若出了門,特地選了上好的云錦做新嫁衣。她一邊縫制新衣服,一邊悄悄幻想起了新郎官的模樣,按照安樂公主的眼光,他不會很差至少不比薛崇簡差,也許不如薛崇簡皇親國戚尊貴榮耀,但是他能給自己一個實實在在的家,給自己一種實實在在的女主人的身份。這就夠了,更何況他還一門忠烈忠厚老實,不會冒然成親停妻再娶,人生一世得一知己足矣。

一下子,她變成了狀元府邸的小女人。那種夫婿整日在家,對自己噓寒問暖體恤安撫的溫柔纏綿,應(yīng)該是每個女子內(nèi)心渴求的吧?特別是像云若這樣,一個人獨自在外,遠(yuǎn)離故土遠(yuǎn)離家園,孤苦伶仃無人安慰無人關(guān)愛的弱女子。從內(nèi)心里從骨子里,云若覺得自己很女人,不光是外表。

很女人就意味著自己想做賢妻良母,一心相夫教子固守家園,不愿櫛風(fēng)沐雨在外打拼。做武則天那種獨斷朝綱權(quán)傾天下的女人固然很好,但是那種嗜血如飴、殺伐決斷的殘忍狠毒政治手腕,對于一般女子來講還是敬而遠(yuǎn)之的。云若不愿涉足政治渾水,不想爭名奪利,不想呼風(fēng)喚雨,只愿夫唱婦隨恬淡安逸地彼此扶持共度一生,等老了盡享天倫之樂含飴弄孫。

薛崇簡能給她無窮無盡的柔情與呵護(hù),但是給不了她一個光明正大的正妻身份;他能滿足她對男人所有的幻想,從容貌、才華到身家地位,但是滿足不了她攜手一生躬耕田園或者琴棋書畫浪跡天涯的終極理想。他對她應(yīng)該是滿意且愧疚的,她對他是歡喜且遺憾的。

婚姻未滿,理想難以實現(xiàn),對于彼此來說,都是徹頭徹尾的痛苦與煎熬。就這樣結(jié)束也很好,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再見會有傷心遺憾有淚水滑落,但是不再有折磨不再有苦痛,不再有剪不斷理還亂的惆悵。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云若一針一線在燈下親自縫制著自己的新嫁衣,青質(zhì)連裳錦繡輝煌,穿上它,她將是世間最美麗的新娘。不是要成為他的新娘子,用自己最光彩奪目的一瞬間閃耀他的雙眸嗎?他在哪里?

他成親時,新娘不是她。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她能成為他懷抱中最幸福的人,讓她換上新嫁衣,成為夢想中最夢幻的天仙姑娘。她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他能成為她身邊最幸福的新郎,讓他換上大紅喜慶的新郎裝,成為夢想中最夢幻的董永、牛郎。

如果能和他站在一起,喜結(jié)連理,共祭天地,參拜高堂,那時,他牽著同心結(jié),她牽著同心結(jié),喜氣洋洋興高采烈,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全天下的人都會見證他們情比金堅的日月可鑒,全天下的人都會贊嘆他們山盟海誓的刻骨銘心。

穿上新嫁衣,成為你最美麗的新娘;換上新郎裝,變成你最幸運的呵護(hù)神。云若一邊縫制美麗的衣裳,一邊愁腸百結(jié)地漫思量。

黃昏時分,聽到一伙人在外面喊“新婦子出來!”迎親的轎子來了,嗩吶吹起來了。陌生的新郎念著催妝詩:“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臺近鏡臺。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里一枝開。”

薛崇簡沒有露面,李隆基也沒有來,王有容不見人影,魏元忠、上官婉兒等人更是無影無蹤,只有安樂公主送來了一大包金銀珠寶。從她狡黠陰毒的眼神里,云若隱隱感到了不測。難道這是一場陰謀,難道自己又變成了一顆棋子,難道所有人都不知情,難道連自己也被蒙在了鼓里,就像昔日的薛崇簡一樣稀里糊涂被騙去成了親?

云若百思不得其解,這時,迎親婆子來了幾個,架起她的胳膊,送進(jìn)了花轎里。一路上大概實行了戒嚴(yán)清道,除了迎親隊伍和大隊衛(wèi)士,并未見其他達(dá)官貴人和販夫走卒。障車和障車文的過場也都免了,一路順風(fēng)向前走。

云若頭上蓋著淡青色頭巾,穿著青綠色嫁衣,坐在花轎里,低著頭,隨著花轎一上一下地顫顫巍巍。

下了轎到了新郎家的庭院中,開始“下婿”。安樂公主安排的新娘一方所有女賓,人人手中拿一個棍子,打新郎。這是為了煞煞新郎的威風(fēng),不讓他今后欺負(fù)新娘。

接下來新娘云若出場,進(jìn)行“轉(zhuǎn)席”。新娘云若下轎后到走進(jìn)屋子中,腳不能夠沾土。新郎家準(zhǔn)備幾塊毯子,輪流鋪在新娘云若的腳下,直到她進(jìn)了屋子。新娘子在房門口要從擺放在那里的馬鞍上跨過,或在上面坐一坐,取平平安安的意思。

新娘和新郎都進(jìn)門后就開始拜堂了。新娘云若用扇子遮住芳容,不讓新郎看見。新郎當(dāng)眾吟“卻扇詩”,云:“莫將畫扇出幄來,遮掩春山滯上才。若道團(tuán)圓是明月,此中須放桂花開。”司儀說:“新郎這首詩吟的巧吟的妙啊,把新娘比喻成了美麗的桂花。這正是‘芙蓉出綠水,新人露花容’,請新娘將扇子移開。”

按說這時新娘可以扇子移開,讓大家看見她的容貌了。可是,伴隨著歡呼口哨,新娘云若始終用扇面遮面,即使新郎怎樣展示自己的才華,扇面也未撤去。司儀隨機(jī)應(yīng)變道:“新娘子害羞,非要等洞房花燭。我們無福消受了。”眾人哈哈大笑。

司儀道:“一拜天地日月星,請一對新人轉(zhuǎn)過身,整衣冠,拱手作揖,拜——。器樂響起。風(fēng)調(diào)雨順,一鞠躬,五谷豐登,再鞠躬,家業(yè)興旺,三鞠躬,再拜高堂,老祖宗。整衣冠,拜。祝父母多福多壽,一鞠躬。愿高堂幸福安康,再鞠躬。愿父母雙親,壽比南山,三鞠躬。請新人面向北,相對而立——互相整衣冠——拱手作揖——拜!夫妻恩愛,一鞠躬。百年好和,再鞠躬。早生貴子,三鞠躬。天上牛郎會織女,地上才子配成雙,今日兩家結(jié)秦晉,榮華富貴萬年長。”

下面進(jìn)行“合巹之禮”,喝交杯酒,就是將一個一分為二的葫蘆上系著紅繩,新郎新娘交換葫蘆瓢,共同飲下瓢中酒。

司儀說:“合巹是指夫妻交杯酒,葫蘆是苦的,倒進(jìn)去的自然是苦酒,一分為二的葫蘆含有同甘共苦的深切含義。一朝同飲合巹酒,一生一世永纏綿。”

有伴娘送上交杯酒,云若拿了半個葫蘆瓢,迷迷瞪瞪地走近一個陌生男子。

司儀道:“新人挽起雙手,幸福從此開頭。同干共飲交杯酒,真情真愛心中留,有請干杯!共祝新人癡心情濃,血脈相融,愛滿蒼穹。合巹之禮完畢,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結(jié)婚當(dāng)天,新人不能住進(jìn)房子,必須住在屋外用青布幔搭建的帳篷,謂之“青廬”。新人在這里面完成交拜儀式,并過新婚第一夜。在青廬內(nèi)夫婦對拜,各剪發(fā)一縷置于錦囊,象征結(jié)發(fā)夫妻。

云若蒙著頭巾被送入青廬,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新郎的到來。據(jù)說新婚之夜要驗紅,記得之前看過一首小令,代言男人之苦的:今夜盛排席宴,準(zhǔn)擬尋芳一片。春去已多時,問甚紅深紅淺?不見,不見,還你一方白絹。

薛崇簡風(fēng)塵仆仆乘月而歸,進(jìn)了長安城先到明月苑,但見大門緊閉、一片黑暗,沒細(xì)想就認(rèn)為是云若肯定是早些歇下了,于是,打馬回府。沐浴完畢,在燈下下棋時,房門被推開,一看是武洛安,馬上想發(fā)火。不曾想,武洛安說了這樣一句話,“告訴你一件新鮮事,明月苑的云裁縫今天黃昏嫁人了,嫁了一個去年的新科狀元,這會子怕是在洞房花燭,哈哈——”

薛崇簡慌忙抓起衣服,向外沖,沖了兩步又回頭逼問:“在哪里?告訴我!快告訴我!”他脖子的青筋條條爆出,聲音震耳欲聾,像一頭暴怒的雄獅。武洛安從未見過他這樣,一時害怕了,磕磕巴巴道:“功德……功德坊……狀元府……”

薛崇簡策馬狂奔,一路飛塵闖到狀元府,直接翻越院墻,跳進(jìn)院中,四處搜尋青廬。狀元府建筑面積不大,房屋不多,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屋外用青布幔搭建的帳篷。

帳篷里面的云若正被新郎用秤桿挑頭巾。新郎聽聞新娘心靈手巧貌美如花,心臟撲撲通通跳個不停。他一邊柔聲叫著“娘子,相公這廂有禮了!”一邊用秤桿小心翼翼地挑起頭巾一角,但是他還沒有看到新娘容顏的時候,就被人打暈了。云若聽到響動,撩起頭巾一看,看到薛崇簡正在快速扒脫新郎的衣服。云若想說什么,被薛崇簡用手勢制止了。

云若看著他,他拉起云若的手,來到院墻下面。云若踩著他的肩膀先爬上去,隨后,薛崇簡帶著她躍下墻頭,騎上白馬,乘著月色消失在城外茫茫天地。

城外的月光格外的迷人,天空之下一片朦朧靜謐,四下澄澈明凈,如同水洗乳浸。夜來香的花香徐徐鉆進(jìn)鼻腔,青草的氣息分外清香,馬兒嘚嘚地慢慢走著,馬上坐著兩個人,薛崇簡懷抱著云若。

一條小溪靜靜流淌,在月色朦朧中,泛起水銀漣漪。月色如霜,水天一色,竟分不出何處是岸何處是天。沿著小溪前行,漸漸忘了路的遠(yuǎn)近。忽然遇見一片桃花林,夾岸數(shù)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勢巍峨青黛如碧。

薛崇簡下了馬,換上新郎裝。云若看著他用腰帶狠勁束衣服,笑道:“這衣服你穿上太肥了些,可見那人是個胖子。”薛崇簡一把卡住她的脖子,“幾時學(xué)會騙人了?我不在家才幾天,居然私自成親了?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

云若喘不過來氣,劇烈咳嗽。

薛崇簡滿面怒容地放下她,等著她的解釋。云若咳了兩聲,道:“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也不是我的什么人,你我不過是各取所需,各取心理的安慰。可是,這種日子我受夠了!我跟了你這么長時間,我都不知道我是誰,你還管我是誰。我現(xiàn)在只想有一個正常的婚姻,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一個疼我愛我無時無刻都陪著我的丈夫。我的要求過分嗎?像我這樣大的女子,哪一個像我這樣不倫不類?妻子不是妻子,小妾不是小妾,整日價只為了接待一位客人。薛崇簡,我恨你!”

薛崇簡仿佛被閃電擊中了,一下子坐在地上,桃花花瓣一片一片落在他的發(fā)上、頭上、身上、腳邊。月華如水,灑在他清秀漂亮的五官,如同籠著輕紗的夢。他在桃花樹下坐了許久、許久,一言不發(fā),眼睛一直望著小溪中浮動的波紋,看那波紋一層一層、一環(huán)一環(huán)、一圈一圈,輕輕地在月光下蕩漾到遠(yuǎn)方。

云若也坐到了桃花樹下,語調(diào)和緩地講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薛崇簡聽完后,拿出隨身佩刀,割下自己的一綹頭發(fā),放到云若手中。云若也拿過刀,割下自己的一縷長發(fā),同著他的綰在一起,編成了一個同心結(jié)。

薛崇簡看著她,笑了。云若看著他,也笑了,“儂既剪云鬢,郎亦分絲發(fā)。覓向無人處,綰作同心結(jié)。這是大唐女子晁采曾贈詩給情人的《子夜歌》,我們是朋友呢,還是朋友呢?”薛崇簡攬過她的肩頭,道:“你認(rèn)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長發(fā)綰君心,幸勿相忘矣!云兒,今夜就讓我們在這明月當(dāng)空、小溪岸邊、桃花樹下結(jié)拜為夫妻!來——”

他牽起她的手,對著一輪圓月虔誠地跪下,“今天以天地為證,明月為媒,我薛崇簡和云若結(jié)為夫妻,心如磐石,永不分離!”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在這桃花樹下,云若終于完成了她心中最美好的理想。他穿著新郎的服裝,溫潤如玉英挺瀟灑宛如云中仙人;她身披新娘婚紗,嬌艷秀美貌美如花。

他抱著她,躺在桃花樹下,俯身輕輕刮著她玲瓏挺秀的鼻子,柔聲道:“還想逃嗎?”她笑著搖搖頭,又點點頭。他佯裝惱怒,“還想走,看我怎么收拾你!”話語間,嗅著她發(fā)際間的陣陣幽香,不禁意亂情迷。

溪水靜靜流淌著,流向遠(yuǎn)方。桃花樹下落英繽紛,花瓣一片一片落在地上。螢火蟲飛著,飛著,發(fā)出微弱的光。

春暖花開時節(jié)一則重大新聞在長安城流傳,鎮(zhèn)國太平公主之子薛崇簡夜闖新科狀元府強(qiáng)搶新娘。見過的沒見過的都是唾沫星子亂飛,街頭巷尾、小販乞丐都參與了這場空前的空談。說者聽者無不添油加醋、添枝加葉,唯恐故事情節(jié)不生動人物形象不豐滿。

有的說薛崇簡是飛天俠盜,來無影去無蹤;有的說云若是狐仙轉(zhuǎn)世,專為迷惑男人禍亂長安;還有的說,兩個人一起在城外明月溪邊拜天地,然后幻化成后羿、嫦娥,在桃花樹下舞姿蹁躚。

被搶新娘子的新科狀元,自然最為光火。他醒來后的第一時間,就是直沖皇宮,上奏中宗新娘子失蹤。中宗聽了,哈哈一笑道:“你的娘子為何你不看好呢?新娘子跑就跑了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想開些!”新科狀元跪在地上不起來,硬要中宗再次賜婚。中宗推脫道:“此事全因安樂而起,解鈴還須系鈴人,你還是去尋安樂公主吧!”

那新科狀元便去尋安樂公主,不曾想正逢安樂公主和武延秀尋歡作樂。安樂公主大怒,尋了個借口說新科狀元老家已有娘子,本次成親純屬騙婚,喚了幾個小廝把新科狀元亂棒打死,扔到亂墳崗了。

中宗聽了只是搖頭嘆息,安樂公主卻把罪責(zé)全部推到薛崇簡身上,她說薛崇簡才是背后的罪魁禍?zhǔn)祝屩凶趯€碴子把薛崇簡貶黜。中宗畏懼于鎮(zhèn)國太平公主的權(quán)威,又得安國相王李旦為薛崇簡竭力美言,心下遂寬,從此對此事再也不談。

安樂公主卻是氣憤難當(dāng),聯(lián)合韋后一再勸說殺了鎮(zhèn)國太平公主和安國相王李旦,永除后患。中宗不忍,勸告韋后和安樂公主勿要插手皇家嫡親兄妹私事。韋后和安樂公主表面稱是,內(nèi)里卻記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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