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寒假，迎來了高二的第二學期。大家幾乎都在報名前兩天返校了。百芝嫻和沈景洄在領完書后就回宿舍敘舊，她們這間宿舍比較小，只有三個床位，目前只有她們倆留宿，還有個位置空著，但她們并不覺得孤單，因為，有彼此就足夠了，不必要求更多。

返校那天，和百芝嫻一起過來的方澈突然問：“嫻嫻，你在景洄家過夜那天，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百芝嫻心里一驚，這小子不會知道程帆抱自己了吧？

穿過一層一層少女遺忘的記憶隧道，回到那個樓梯間，少年急出的汗水放肆地滑下，寫滿倔強與責備，他默默喃喃：“嫻嫻，挺??！”那還是他第一次難么親昵地叫她，她卻將這一細節漸漸淡忘了，甚至……覺得這根本沒發生過。

“沒有啊，我可不是會做讓你擔心的事兒的妹妹，你說呢？”她裝作鎮靜，對視方澈的雙眼。方澈繞繞頭，都敢對視自己的眼睛，這說明她沒在說謊，不是嗎：“呃，我沒有那么想，就是景洄……”說到這兒，他的連微微泛紅，“她那么晚打電話給我，我有點意外而已，沒別的。”

百芝嫻暗自笑了笑，原來，她屏蔽了自己十年，連說謊絲毫都不會臉紅了，還可以直視他們的眼睛。對啊，都十年了，自然就在不經意之間練成了，當然，她也會獨自得意，她騙過的可是做了她九年、護了她九年的哥哥。

偽裝，說謊，忍耐……以及獨立，她都在這幾乎沒有享受過愛的十年里學會了，不讓在乎的人擔心，不讓自己的秘密暴露，不讓自己犯錯，在這十年的每一天都在重演，她全部做到了。媽媽，您，看到了嗎？您是開心還是失望？女兒很想知道呢。

習慣了，但也厭倦了。

“芝嫻？”沈景洄打斷了正在自嘲的百芝嫻，“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嗯？”

“啊，抱歉。我失神了。”她調皮地眨眨眼睛，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變得愛笑了呢？

從認識沈景洄開始。她在一秒以內給出了答案。

“我是說……”她十分不自然地說，然后眼神黯淡，“唉，還是不說啦。”

百芝嫻自然知道她要說什么，她淡淡一笑，用平靜溫和的聲音安撫她：“景洄，放心。我和高弈揚同學沒有任何關系，你不要多想啊?！?

沈景洄微微一怔，繼而苦笑著說：“芝嫻，原來，你是這樣看我的?！彼裏o奈地拉住好姐妹的手，“我沈景洄絕對不會再做傷害你的事了，我會疏遠高弈揚的，不光是為了你，也是為了自己的自尊心。我當然知道你和高弈揚沒有關系，你誤會我了?！?

百芝嫻頓時不知道要說什么好，她咬了咬嘴唇：“對不起?！?

“你我都兩年的交情了，還說什么對不起呢？”她放下她的手，訕笑道，“我只是……只是，是自嘲罷了，沒關系的，我們約定過的，一起，手牽手，去擁抱未來?！?

百芝嫻表面上點點頭，心中感嘆：這世界上有幾個約定是能真正做到的呢？總有一天你會平靜的接受每個人的到來和離開，她從不相信承諾和約定，但為了這些她在乎和在乎她的人，她愿意破例個幾次，僅僅幾次而已。何況，她根本就沒說過那句話是承諾啊……

她不是不在乎，而是害怕。時間讓她學會了閉嘴，她很明白，往后還有很多路要自己一個人走，所有的依靠都會灰飛煙滅，將永遠不復存在。她不能太親近他們，她害怕自己淪陷，爬不起來，還會連累他人，佟蓓純就是一個例子。

她感謝他們的陪伴，感謝他們不嫌棄自己，還一次又一次為自己付出、冒險。

“今天，有一個優秀的借讀生到咱們班里來，你們還是晚自習的時候自我介紹吧?！崩蠋煵荒蜔┑?，向站在門外等待的女孩兒揮揮手，“那個，新同學，你進來吧?！?

“好的，老師?！遍T外的女生應道，準備走進來。

百芝嫻仍埋頭寫作業，頭也不回，只是覺得她的聲音有些耳熟罷了，百芝嫻聽見身旁的沈景洄輕輕“啊”了一聲，她轉過頭，蹙起了眉頭，這丫頭又發什么神經？不會轉來的人是個男生，卻有女生的聲音吧？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便好奇地去看那“不男不女”的人。瞬間，筆掉在了地上，椅子倒在了地上，伴隨著少女不停顫抖的聲音：“佟……佟蓓純？”

佟蓓純是再三確認程帆本人就在教室里后，本來不想理她，可處于禮貌，她勉強笑笑：“百芝嫻，多多指教?！彪S后又對著程帆那個角度鞠了一躬，“請你們，多多指教。”

百芝嫻看在眼里，她明明就是對著程帆一人鞠躬，用“們”來掩飾那個單獨的“你”。她見四周的同學都看著自己，尷尬地向大家欠了一下身，假笑著坐下。

“既然你認識我們的副班長百芝嫻，就做她后面那個位置吧。她可是年紀的萬年老一，你有不會的地方可以找她?！崩蠋熤噶酥父咿膿P旁邊的座位，示意佟蓓純過去。

“是，老師?！北M管萬分不愿意，她更不敢有異議。不過也好，離景洄近點兒，還可以治治百芝嫻的公主病。她暗自想，揚起了嘴角。

“等著瞧吧。”經過百芝嫻的身邊時，她小聲道。

“放馬過來吧。”她裝作倔強，忍著心中的委屈，不說。沈景洄自然聽到了，她有些擔心她，為什么她現在看起來這么陌生？到底是哪里陌生了？和自己的那個親密無間的閨蜜一點也不像呢，她喃喃道：“芝嫻……”

“沒事。”她咬咬牙，這是她和佟蓓純直接的私事，不能將沈景洄牽連其中，她可還隱約記得，上次沈景洄為了她打了佟蓓純四下，依她的性子，是不會放過沈景洄的。

“你好啊，新同桌?！辟≥砑兒透咿膿P說。

“切，虛偽?！备咿膿P現在能肯定眼前這個裝乖乖女的女孩子一定就是上次沈景洄說的踩百芝嫻的賤人。真奇妙啊，高弈揚竟然記住了沈景洄的名字。

不管佟蓓純怎么和他示好，他都愛理不理，為什么？因為傷害百芝嫻的人，都不會是好人，并且是他的仇人。

他不會讓她有機可乘再次傷害百芝嫻，因為，他會保護她。

保護那個曾因自己而受傷多次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