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萁豆相煎何太急——
“哎呀劍冰！不行了！你給我那口香糖，那哪兒是口香糖啊！口味那么重！我就吃了倆，頂得我腦殼疼，感覺都快死了，這進口玩意兒咱真是伺候不了。”
未見老鼠瞇瞇眼，先聞老鼠吱吱聲。剛送走可愛的老頭老太太們，又來一瘟神。
“啊？沒那么嚴重吧孫哥？”
我僵硬地笑著，回想我當時第一次吃，眼淚都掉出來了。心想著，還快死了？咋不吃死你！
“再給我一瓶正常的吧，沖沖味兒，那瓶給同事們分了，給你打打廣告。”
額……
當初還不如就直接給他個正常的呢，害我損失了兩瓶，還引來了一堆老頭老太太們，他們這破公眾號還號稱人多呢，感情全是些老年人！
這貨直接自己拿了一盒，熟練地打開，扔進嘴里嚼了起來，走到門口還差點撞到一個人。
“你一下午在門口晃了好幾次了，有事嗎？”
我皺著眉頭沖門口喊道。
果然是韓品店那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店員。
“哦，是這樣，我們店長說讓我先過來看看你們的定價，她再考慮要不要調整。”
這個姑娘我倒是不反感，她就是韓品店站在門口的那個。
放在當時，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回頭看我，而且從她單純清澈的眼神中，我也沒看出惡意。
此時，她拘謹地站在門口，輕聲細語地說明了來意，見我沒反應，又補充道：“下午你店里好多人，我進不來，就在門口等著了……他們沒給你們惹什么麻煩吧？”
“暫時沒有。”
我不想為難她，況且我已經看過她們家的價格，想起巫婆的形象，我還是不想把關系搞僵，畢竟和氣生財。
“進來吧，隨便看。”
她躡手躡腳地趨步，用眼角偷偷地環顧四周的裝飾，然后找到那幾種重復的商品，認真地看起來。
“怪不得你說不多，你們這么多種類，重復這幾個根本不影響啊。但我們店種類本來就少，而且還只有韓國的東西，相比就會受一些影響。”
“呵！說的不錯啊！所以我主動去找你們，主要是不想給以后找麻煩，你還算明事理，不像你家巫婆，哦不不，你家店長。”
“哈哈！巫婆？”
小姑娘笑了起來，顯得自然了一些：“我們背地里都叫她面具人，哈哈！”
哈，怕是臉上厚厚的膩子粉吧。
“你剛才說她考慮要不要調整價格？她不是沒權限嗎？”
“哦，是這樣……”
她湊的離我稍近了些，生怕被別人聽見的樣子：“其實店里的事基本上她都能做主，那只是緩沖的理由。”
“這么說，她不用上報就能決定？”
哼，我猜也是。
“嗯，但她也對銷售業績承擔責任。下午她跟我們說，跟你沒說完的那半句，問你怎么保證什么的你還記得吧？實際上她想問你，你怎么保證統一價格后，不會口頭給顧客打折，來跟我們競爭，不是你說的擔心你私自降價。”
小姑娘聲音始終很小，像是個跟老師告密的小學生那般虔誠。
原來當時巫婆是這個意思，丫的姜還是老的辣啊！
我猜她擔心我降價，而且還是進店前就以為已經考慮周全的，但人家僅僅是當場的應變反應，就能想到更深，果然是老謀深算，壓根兒不在一個級別，怪不得她家的客流量一直還不錯，小生佩服！
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下午的灰色迷茫不知不覺褪色幾分。
我忽然有點感激她，面對那么有城府的巫婆，還敢跟我說這么多，到底是站哪邊的？
這又讓我聯想到天山童姥與座下的聶小倩完全不是一種人。
難道她……
我的臉竟頓時有點小燒。
不不不，人家很可能就是不怎么喜歡巫婆而已，想啥呢你！
“你生她的氣了？”
她發現我漲紅了臉。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她，我們上面確實還有領導，任何事她都得擔著，可能只是習慣了先防著別人吧。”
我去，好尬！我臉紅起來就這么明顯嗎？
話說這么明事理，還替巫婆說好話，心地還是蠻善良。
“沒有，都過去了，希望以后能好好相處吧。”
“哈哈，好，那我走嘍！”
“嗯。”
我晃下腦袋，低下頭翻著會員冊，打算把今天的信息錄入系統，才發現今天就兩三個。
“拜拜！”
嗯？我抬起頭，還沒走呢？
這姑娘一邊回頭笑著，一邊跑了出去，我又低下頭補充一些耗材。
“哎呀！”
嘿？還沒走呢？沒完了還？
我又抬起頭，就看到老鼠眼出現在門口。
我擦，還真是沒完沒了了。
“對不起，對不起！”
那小姑娘沖著老鼠眼連連道歉。
“看著點啊！就這一會兒的工夫，都撞兩回了。”
老鼠眼兇了小姑娘一句，轉身走進來就開始說話。
“劍冰，你這什么情況啊？這投訴電話都打到我領導那里去了。”
“還真投訴了啊？唉，別提了！我做了個朋友圈集贊活動，結果來了一堆老頭老太太！”
“哦，你這么說，那我差不多就猜到了，小鎮以前也做過集贊活動，跟你這類似，也是來了一幫老頭老太太非要禮品，沒辦法，這人要倒下一個咱可賠不起啊！當時又加急買了一大筐雞蛋，給他們分了分，這才打發走了。”
“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訴我別做了啊？”
心情本來就糟糕，一聽說本可以避免，我語氣里帶著埋怨。
“你給我發的廣告我沒看，我直接轉給做公眾號的同事了，而且，后來我們后臺把這些老頭老太太都拉黑清理了，誰知道是沒清理干凈，還是你的號里也有啊，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他們只要一個知道，往大群里一發，瞬間全市的老頭老太太們就都知道了，整天在家閑著沒事兒，他們就等著哪兒有活動，去哪兒領禮品呢。只有愿不愿來一說，沒有不知道一說，你說可怕不可怕？”
唔~~~擦！
原來是那波兒著名的“中國大媽”變老了，變成帶著老伴兒哄搶禮品的“中國老太太”了，惹不起惹不起。
“真厲害，他們才是祖國可愛的花枯朵好嗎？”
“哈哈，行了，你的事我知道了。”
說著他站了起來。
我心想這次倒是挺痛快，沒為難我，我也起來送送客吧。
還沒動呢，就看見他就走進貨柜的行列里去了。
“但我知道沒用啊，上邊聽說你沒給他們禮品，沒有誠信，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他們要罰你五千！”
“五千？！我的禮品又不是雞蛋，他們都是奔著最貴的來的，這要全給，我直接關門算了！”
“你看看，這就是你考慮的不周到，怪誰啊？”
說著，老鼠眼背著手，晃晃悠悠居然走到了紅酒柜前，拿起一瓶最高端的紅酒仔細端詳了起來。
“唉，你說你這事整的，我都沒法跟上邊交代。”
我心里頓時怒火中燒！
丫的！給你這瓶紅酒還不如罰我五千呢！傻叉！
這貨好像看到了標簽，又依依不舍地放了回去。
呵！你還知道我說啥都不會給你這個啊，有點自知之明。
這貨踱了一步，又拿起了另一瓶，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看到這瓶不是很貴，稍微松了口氣。
不知道是他對價格不滿意，還是口味什么的不對路，他又看向了另一瓶比較貴的，就打算把手里的放回去，我就趕緊說話了。
“好眼光，這瓶紅酒不錯，意大利的。”
“哪個？這個？”
他扭頭看向我，指著手里的問。
“對，這個我喝過，不澀，口感比較輕，入口稍微有點酸，細品有點甜，層次感分明，你拿一瓶回去嘗嘗？”
我隨便背了幾句以前看過的紅酒介紹。
“哈哈，還是你懂，行！既然是你推薦的，我就嘗嘗，剛好今天是我老婆生日，晚上回去造點氣氛，哈哈！”
“嫂子生日啊，那孫哥你就順便幫我給嫂子帶個祝福，這紅酒就當生日禮物。嗯……那老太太投訴的事……”
“哎，那都是小事兒，你別管了，我來處理。”
他拿起酒瓶，笑瞇瞇地示意離開了。
走到門口，又轉身補了一句：“哦對了，你的營業執照還沒下來啊？別怪我沒提醒你啊，商場會查這個，別再因為這個被罰了！”
“哦，正在辦，工商局過兩天就來店里審查，走個形式，謝謝孫哥啊！”
看著他走遠，我心想著，能這么提醒我，怕是查營業執照不歸他管吧，但能幫我斷一下他同事的財路，減少我的麻煩，還算你有點良心。
我還是一下子就變得垂頭喪氣起來。
今天這是怎么了，諸事不順！
晚上照例打開系統后臺，顯示今天只有幾百元的銷售額，這數據看得我的心都哇涼哇涼的。
要是再算上送出去的禮品和紅酒，就變成負數了我的天！
我焦躁極了，坐立不安。
這一天啥都不干，就有幾千的固定成本嘩啦嘩啦地往外流，努力去做點什么，竟然還流得更快了！
我終于深刻體會到什么叫寸金寸光陰了！
晚上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著，瞪著大眼睛卻什么都想不到。
失眠的狀態，從簽合同開始裝修，到現在一個多月了。只是失眠的心情是由開始的興奮、緊張，慢慢到現在的焦慮、煩躁。
忽然，腦海自動冒出來白天一個老太太說過的一句話：“你們這地方這么難找，這個小鎮本來就在犄角旮旯，你們這店又是犄角里面的犄角，我找了兩個小時呢！”
當時有點慌亂沒有細想，但現在回想起來這話真是細思極恐，該不會等有了回頭客也不能輕易找到吧？
店鋪位置確實不好找，那時我只是覺得，都是商場里面的店鋪，只要商場人多，按照布朗運動和隨機分子分布規律，應該到處都是人才對，難道是哪里出了紕漏嗎？
不管怎樣，位置都已經無法改變了，還能有什么辦法呢？快想想，快想想。
墨涵的視頻請求吸引了我的注意，頓時疲憊感削減了一大半。
自開店以來，每每遇到棘手難辦的事情，意亂難平的情緒，踟躕難斷的選擇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還有深陷泥沼的墨涵等我來救，然后就勇往直前，奮不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