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凱得了重感冒，拖課拖了三天才重歸學校。相比之下，胡天佑就比較慘了，肺部感染住了醫院，本來成績就不好，這一拖，拖了一個星期，估計要更爛了。

聽王明亮說，胡天佑已經出了院在家休養，我想去看看他，特請余讓載著我去鎮上買了點水果，騎自行車去了他家。

他家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三間白墻紅磚瓦房，白墻角角顏色已面目全非，染上一層灰色的霉菌。

胡天佑的失蹤讓胡奶奶差一點就崩潰了，她強烈感覺到，如果再失去胡天佑，那真的一天都活不下去，即使活著，也會被折磨到神經衰弱甚至失常。

盡管事實都過了一個星期，胡奶奶的精神依然是恍恍惚惚。

她先是將我迎了進去，我人到她家堂屋，她突然又出去了，在院子里轉悠了好幾圈，一邊走著一邊碎碎念著。

我不懂她在念什么，按常規的流程，我覺得她應該是想給我倒杯水。

她家的暖瓶還有茶杯都在堂屋的茶幾上面，她在院子里轉悠個啥？

我探出去看看她到底在干嘛，胡天佑也咳嗽著走過來。許是掛太多藥水的緣故，小臉蠟黃。

“橙子老師，您別理我奶奶，她總是疑神疑鬼?！焙煊永彝首由献?。

我瞪他一眼：“不能這么說奶奶，沒規矩?！?

胡天佑要拿暖瓶給我倒水，被我攔下，讓他坐床上去休息。

胡奶奶不知哪找來一根桃樹枝，對空氣產生怨恨，滿院子地抽打空氣，看的我一愣一愣的。

胡天佑眼瞼處的肌肉都在跳動，尷尬解釋：“我奶奶懷疑……我生病是因為我媽的魂魄近著我的身，所以……”

他停下了，再看向我時，眼睛里充斥著盈盈淚水。

我甚是揪心，伸手摸摸他的頭，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他朝我悠悠一笑：“橙子老師，人真的有魂魄嗎？”

他問的我心口一疼，魂魄這個東西是虛無縹緲的，也是不存在的，我想十歲的他應該也清楚。

他這么眼巴巴地看著我，無非就是想找個安慰，我實在不忍心澆熄他眸子里燃著的希望，便對他說：“有吧，據說有信仰的人才能夠感受到這個東西?！?

胡天佑吸吸鼻子，佯裝著堅強的模樣：“原來老師也撒謊也迷信啊，我以為就我奶奶神神叨叨呢?！?

他話音方落，就受了胡奶奶一記白眼?！霸趺锤蠋熯@樣講話？”然后胡奶奶看著我笑：“不好意思啊程老師，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我剛才出去是想給你洗個蘋果吃的，結果走到院子里給忘了，你別介意?！?

“不會?！蔽倚χ?。

她又客氣著要出去削蘋果，被我拉著坐在堂屋的凳子上，我先是問了幾句她的身體，又問了幾句胡天佑的病情。

關心她的時候，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說還好，還好。

關心胡天佑的時候，她的笑容漸變苦澀，說到后面，就潸然淚下。

“程老師，我們家天佑命真是太苦了。爸爸去世的早，他媽可能客死他鄉了，不然怎么可能這么久了連個電話都沒有。我這個老婆子也不知道能活幾天，萬一等不到天佑長大……”

“奶奶~”胡天佑嗔怪插話：“您在橙子老師面前說這個干嘛！”

胡奶奶淚珠掛在菊瓣紋的臉上，沉浸在她已要去的悲傷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