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高材生啊,平時不要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基本的常識還是要具備的呀。”吃飽喝足之后,大家一邊喝茶一邊準備聽蕭健說明T大展示館的傳說,可蕭健像發表得獎感言似的啰嗦了十幾分鐘,就是沒有一句話說到點子上。
“那些怪談也算是基本常識嗎?”靜流反問他。“你也得瑟夠了吧,到底還打不打算講T大的傳說了?”
“好好,馬上就說,”看到靜流犀利的眼神和大家開始不耐煩的樣子,蕭健只好把無關的長篇大論咽到肚子里去。“這個傳說是關于T大藝術學院以前的一個展示館,主要給學院的老師和畢業生開作品展示會之用。四年前有個叫朱啟帆的教師開自己的作品展示會的時候,卻被人揭發他的作品實際上都是抄襲了學生的作業。這個剽竊事件一時之間鬧得沸沸揚揚,最后這個教師走投無路,在T大展示館里自焚身亡,他的所有作品也同時被燃燒殆盡。從那以后,人們就總是在展示館里面或附近看到可疑的人影,聽到一些詭異的聲音,黑夜里還能看到展示館方向的天空變得通紅,好像火光沖天似的,但走近去看卻什么都沒有。類似這樣的說法被越傳越玄乎,慢慢地沒人再靠近那個地方,展示館就這樣被廢棄了。”
“既然不打算重建,為什么不拆除那建筑物?”凌燕羽問道。
“T大的人幾次三番想拆掉展示館,不過每次要動工的時候就會發生意外事故,總有兩三個人受傷。大家就傳說:那個在展示館自殺的教師的鬼魂留在了展示館里,他會詛咒要拆除展示館的人。漸漸地沒人再提拆館的事,那棟陰森恐怖的建筑物也就一直留在了T大,風吹雨淋虧得那破房子也沒塌掉。”蕭健解釋道。
“那個寄出第三張卡片的人可能知道展示館的秘密所在。”靜流說:“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寄的三張卡片?”
“我們鑒定過了,這三張涂鴉畫的畫法和風格是完全一樣的,應該是出于同一個人之手。”蕭傲回答說。
“H大的水蓮池有三個人喪命,N大隱身墻有六個人死亡,而展示館這張卡上的羅馬數字似乎預示著T大的展示館將發生跟九個人有關的事件。”沈靜流分析道:“說不定這些事件已經發生了,感覺涂鴉卡不是什么好兆頭。明天是周末,不如去T大調查看看吧。”
“我要參加!”蕭健歡快地自薦:“不知道老哥和凌燕羽同學,你們這兩位學校的風云人物兼大忙人有沒有空哪?”
“送涂鴉卡的人應該是沖著我們來的,無論如何要弄清楚這些事件的原委。”蕭傲嚴肅地說。“不去怎么行呢?”
“聽到沒有,這就叫責任感,跟無聊的八卦是不一樣的。”靜流用手肘推推蕭健。“第三張涂鴉卡上沒有時間,我們應該早點去調查,以免錯過什么重要的東西。”
“這些事件基本上都是發生在晚上。”蕭傲提議道:“我們明晚去一趟T大好了。”
“晚上去啊!”蕭健一臉苦相地驚呼,“這種冷死人的天氣!外出也太受罪了!”
“你不去無所謂,你有夜盲癥,估計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蕭傲搖搖頭,同情地看著他弟弟。“況且你身體虛弱,萬一感冒的話更麻煩。”
“真沒用,你可別扯我們的后腿啊!”一聽此言,靜流趕緊警告蕭健。
“難得有好玩的事可做,別想丟下我!”蕭健氣急敗壞:“是誰告訴你們展示館的傳說的?現在要過河拆橋啊!是不是怕我比你們先找到線索啊?”
“那是不可能的。”蕭傲最受不了他這個弟弟的咆哮和唧唧歪歪。“想去就去吧,是你自己嫌天氣太冷的嘛。”
不幸地是,第二天晚上恰好是一個蕭健最害怕的月黑風高之夜。傍晚時分開始刮起的冷風在耳邊呼嘯,讓人對外出產生幾分恐懼和不情愿。盡管如此,蕭氏兄弟和凌燕羽、沈靜流四人還是準時來到了T大的校門外。
“天氣居然冷成這樣,真倒霉!”蕭健裹得像個大粽子,縮著脖子嘮嘮叨叨。“我本來想穿得像夏洛克·福爾摩斯,可惜沒有斗篷和捕鹿帽。”
“就穿那些衣服不夠吧,你這么怕冷。”靜流皺著眉頭望著他的厚棉衣。她自己穿著黑色圓領雙排扣棉布短上衣和牛仔褲,蕭傲和凌燕羽也都穿得既輕便又保暖。“你穿這么厚的棉襖未免太夸張了,真有什么情況能跑得動嗎?”
“放心,他好歹是體育系的,雖然身體素質不怎么樣,但跑步還不錯。”蕭傲說:“尤其是逃跑的時候,速度更是可以超水平發揮。”
“還是快走吧,”凌燕羽催促道,“現在時間不早了。”
T大的展示館是一棟既老舊又破敗的建筑,尤其是在沒有月光的夜里,看起來比平時更陰森恐怖。這棟樓的門窗全都腐朽破爛并黑漆漆的,不知是被多年前的大火熏黑的還是經年累月積下來的灰塵污垢。這里的大門是一扇沉重厚實的雕花木門,一反常態地十分堅固,還掛著一把巨大的鐵鎖,把所有想一窺展示館秘密的人都阻隔在外。
“真詭異,這鎖居然被打開了!”蕭健怪叫一聲,捂緊了身上的棉衣,但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以前為了拆除這棟建筑的時候,T大曾經請鎖匠來開過這扇門。但是據說這門鎖是民國時期一個制鎖名匠制造的,只有當時一起打造的一把特殊的鑰匙才能打開。沒有那把鑰匙,鎖匠折騰了很久也沒能開鎖。”蕭傲解釋說。“這扇大門很結實,大家幾次想破門而入也都沒成功,這門一定是有人用鑰匙才打開的。”
“會不會是那個寄涂鴉卡的人開的呢?感覺他對我們這幾所高校發生的神秘死亡事件了如指掌似的。”沈靜流推測:“他好像很想引起我們的注意。”
“這個目的倒是達到了,不然我們這些人怎么會三更半夜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蕭健對于在寒冷的夜晚被迫外出還是感到心有不甘,再加上夜盲癥的他到了黑燈瞎火的地方成了個睜眼瞎,更是一肚子火。他往展示館的大門上憤憤地踢了一腳,那張大木門在這一腳的力道之下,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慢慢敞開了。
“這下好了,我們進去看看吧。”蕭傲擰亮手中的大手電筒,“如果你怕黑的話,可以留在外面等我們。”
“你開玩笑的吧?我一個人留在外面?”借著手電光,蕭健看到另外三人已經快進入展示館的大廳里,不禁嚇得大叫:“哎呀,等等我啦!”
“真夠吵的,一個大男人還怕黑!”靜流不耐煩地說,“什么鬼都會被你嚇走的。”
有詭異怪談的T大舊展示館的確像個有鬼怪或幽靈出沒之地——它經年累月沒有人踏入的內部滿布蛛網和塵埃;原來是作品展示廳的三面墻上掛著許多空蕩蕩的畫框,多數被大火熏得焦黑外加烤得扭曲變形。
“這里還是當年自焚身亡的那個教師開作品展時的樣子。這些畫框里原來都放著他的得意之作,特別是北面墻正中間掛的那幅‘追風逐月’,更是獲得了來看展覽的專家和觀眾的一致好評。”雖然心里毛毛的,蕭健還是出于本能,繼續發揮他消息收集和發散機的功能。“最可惜的是那幅好畫也在大火中被付之一炬,雖然那位教師展出的其它畫作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受到了質疑,但大家都認同‘追風逐月’應該毫無疑問是他本人的作品。可惜我一直找不到任何有關那幅畫的資料,所以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樣子。”
“你這個八卦王也有收集不到資料的時候啊,”靜流聞言一臉的得意,“我哥哥念書的時候,剛好有去幫忙籌備那個展覽,他拍了一張畫的照片作為留念。昨天一聽說我們要來舊展示館,就把照片給我看了:那畫上有一片開闊之地,從地面揚起的塵土可以看出陣陣狂風席卷夜空,而漆黑深邃的天空中只有一輪明月。畫上用草書題著‘追風逐月’四個字,這也是畫名的由來。雖然畫的內容很簡單,其中的意境卻給人一種特別的感覺,因此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評。”
“意境那種虛無的東西感覺就是蒙人的。一般人誰懂啊?還不就是跟著專家的意見說好而已。”蕭健對于自己未能提供這幅畫的信息還是感到耿耿于懷。
“你才瞎附和呢!誰說非要專業人士才能了解藝術作品的魅力啊?”蕭傲不屑地反駁道。“普通人就算不懂藝術,也可以感受到好的藝術作品的內在感染力。”
“是的,尤其是像‘追風逐月’這樣畫風獨特,意境深遠的作品,更是能給很多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凌燕羽突然加入他們的討論。“后來爆出那位教師實際上是剽竊學生的作品展出時,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經過美術學院的教授們和幾位名畫家的鑒定后,結論就是除了那幅‘追風逐月’之外,其它作品原作都是出自各個高校藝術系的九位優秀學生之手。”
“九個人嗎?跟我們推理的人數很吻合嘛。”蕭健十分雀躍,大聲地說,“涂鴉卡上的羅馬數字也是九。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去查那九個學生的資料,真是失策!”
“說話小點聲,我好像看到隔壁那間展室里有一點火光,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蕭傲提議道:“剛才在外面的時候,我就發現這樓里有點微光在一閃一閃,好像是有人拿著蠟燭在走動似的。”
“哥你不要嚇我!聽說那個自焚身亡的教師死前,在這里用蠟燭擺了個很邪門的陣,凡是進入陣內的人都會遭到他的詛咒的!”蕭健閃縮到他哥哥高大的身影后,同時發出異乎尋常的尖利叫聲。“不要過去了行不行?”
“讓你不要吵,你卻叫得更大聲。真是膽小如鼠!不過去怎么調查?”蕭傲對自己這個咋咋呼呼的弟弟徹底無語了:“還有,你不要揪住我的衣服不放,感覺很惡心!”
“我們是兄弟怎么會惡心,你也太無情了吧。”
“兩個男人貼那么近,不管是不是兄弟都會惡心的好不好,”靜流無奈地解釋:“除非你們不是‘直’的。”說著她把兩根手指彎了彎。
“正是如此,”蕭傲邊說邊甩開他弟弟,而凌燕羽已經走進有亮光透出的隔壁展室內,并招呼著因蕭健的無聊舉動而落后的三人:“你們快來看看,這兒真有些奇怪。”
大家走進隔壁展室,就看到對面墻根處有一片黯淡的燭火在閃動,照出墻上一幅畫框的輪廓。凌燕羽用手中的電筒照向畫框中央,大家不禁被看到的內容嚇了一跳。
“這畫是‘追風逐月’嗎?”蕭傲轉身問沈靜流:“看上去跟你剛才說的那幅畫的樣子一模一樣。”
“是啊,可它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呢?不是說那位自焚的教師展出的畫,都在展示館大火中被燒掉了嗎?”靜流也是一臉的迷惑。
“不光是被燒掉了,聽說所有的畫作里,最先著火的就是這幅畫,所以它被燒得干干凈凈的,連渣都不剩了。”蕭健補充道。
“那這幅畫是熟悉原畫的人畫的仿作了?雖然畫框不是新的,但上面沒有灰塵,挺干凈的。”靜流把畫框拉開一點,并用手電照向畫框和墻壁間的空隙,“墻上連一點印跡都沒有,這畫應該剛掛上去沒多久。”
“也許是為了我們才掛上去的,”凌燕羽猜測道:“可是這幅畫上的字并不是‘追風逐月’。”
“是‘霽月高風’。”蕭健邊說邊抓抓頭,“咦,怎么感覺有點不對勁似的?”
“一般是說‘霽月光風’。”靜流向他解釋。
“對了,是‘霽月光風’!不過那又是什么意思?”
“你啊,不知道就不要附和好不好?‘光風’是指雨后初晴時的風;‘霽’是雨雪停止,形容雨過天晴時萬物明凈的景象。霽月當然就是明月,也比喻開闊的胸襟和心地。”靜流無奈地再次向蕭健說明。“這四個字是不是把‘霽月光風’和‘高風亮節’這兩個詞合并在一起了?”
“有可能,這個畫框下面也貼著類似涂鴉卡的東西,”蕭傲拿下一張卡片:“這個背面寫著一些人名——湯文遠、李揚、劉通、徐心怡、胡玉琴、陳忠和、常憶秋。”
“只有這些嗎?”凌燕羽問道。“我覺得有點奇怪。H大三名死加上N大六位死者是九個人,但這份名單上只有七個人名,少了姓韓和姓藍的人名。”
“是嗎?”蕭健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借著手電光查看并計數,“H大三位死者是陳晴、湯燕妮、藍浩;N大六位死者是胡世文、李薇薇、常青松、徐曉云、劉一舟還有韓麗。畫框卡片上的人名的確少了姓韓和姓藍的人的名字。”
“這些人H大及N大兩校的九位死者中的七位同姓,會不會有什么親屬關系啊?”靜流推測道:“但是他們所有人的名字里都沒有‘風’或者‘月’,不知道跟這幅畫上寫的‘霽月高風’又有什么關系?”
“說起這幅畫,剛剛太黑了我沒有看清楚,”蕭健突然插話:“現在我們幾個人的手電都對著它照,越看越覺得這畫上的空地很眼熟,好像是Z大的體育場。”
“不會又是那個什么高校四怪談吧?”
“被你說對了!Z大的無影場可說是四怪談的恐怖之冠——”為了不被人無視,蕭健趕緊科普自己掌握的“知識”,“在那里的某個角落,你無論如何都看不到自己的影子。要知道有種說法是:影子其實是人的靈魂,所以人死了之后變成鬼,也就沒有影子了。活生生的人一旦進入無影場的那個角落,就會失去靈魂了,你想那有多恐怖啊?”
“你不要邊說這種話,邊用手電筒照著自己的臉,”靜流狠狠地瞪他一眼:“從下往上照的光是‘鬼光’!你自己是看不到,現在你的樣子比鬼恐怖多了。”
蕭傲忍住笑,從他弟弟手里搶過手電筒,“如果你念書的時候稍微認真一點,就知道那個體育場跟恐怖根本沾不上邊。不過今晚是個月朗星稀又起風的日子,跟‘追風逐月’描繪的內容很相似,我們可以去Z大現場看一看。”
“不是吧!”蕭健聞言再次慘叫:“你想玩死我是不是啊?今晚根本就是月黑風高殺人夜,在這個鬼地方呆不夠還要再去另一個更嚇人的鬼地方啊?”
“大晚上的你不要老是鬼啊鬼的,”靜流恐嚇他:“小心鬼真的會出來。”
“哎呀,不會吧!”蕭健的怪叫響徹夜空,“這里真的太嚇人了,要走就快走吧!哥你剛才拿了我的手電筒,現在我看不見路了,讓我在走前面吧,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