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康又喊了句：“南淵。”

“師父。”慕南淵回道。

“過兩天帶你小師妹去安國司。”趙世康終于轉過頭來。葉羽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他了。以前趙世康總是穿著被火撩了洞的粗布麻衣，或者干脆赤裸上身。就算是趙括會念他現在家里有女孩子了，他也依然不會把衣服整理好。胡子有時候剃有時候不剃，總是一副亂糟糟的模樣。這是葉羽頭一回看見他把臉刮干凈，又把衣服穿得整整齊齊規規矩矩的樣子。

沒了胡子，趙世康看起來是一個十分嚴肅的中年人。鬢角花白，精神似乎是比在黑水城時要好多了，但看上去確實消瘦了一些。頭戴高冠。黑色的衣服，金邊，花紋是葉羽見過的整個鎮國司中最繁復的。

“若是誠心為你師兄好。”趙世康看著葉羽：“就不要再聯系他了。我護不住他母親，不想再失去他。”

“……”葉羽說老實話不是很懂這個邏輯。你把人趕走了，難道能保證他在外面肯定死不了么？難道你派人跟著了？

“自有人會保護他。”趙世康又說。

……好吧你還真派人跟著了。那我當時不痛快的時候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葉羽暗暗吐槽道。

“你是極陰之血的事情也不要暴露。如果你不想一輩子都只能躲在鎮國司里。”

這些年來趙世康沒少取葉羽的血。葉羽入行兩年，深知自己的體質一但暴露，被人抓走抽血煉丹煉藥煉魂都是有可能的。

“是，老……師父。”葉羽叫慣了老師，改口并不容易。她又看了看那幅畫像，沒想到趙世康，竟然是那種會守著亡妻畫像睹物思人的人。葉羽也本以為這次她到帝都來，趙世康一定會因為她之前的不敬而大發雷霆。結果也沒有。

“你大師兄會安頓你。若是他解決不了，你自來找我。若是需要你的血，我會叫劉緒去取。去吧。”趙世康背過身，又去看畫像去了。慕南淵沖著葉羽招招手，和劉緒一起退了出去。

葉羽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就喊了一句：“大師兄。”

慕南淵摸了摸她的頭。劉緒蹲了下來：“師父也很想念括兒。我也是來了帝都，才聽師兄們說，師父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

“劉緒，過來。”趙世康的聲音傳了過來。劉緒看了眼門的方向，又轉頭看葉羽：

“以后，你暫時很難看見師父和我了。”

“為什么？”葉羽問。她能想明白，趙世康身為一位司首，每天都很忙，自己只是一個小徒弟而已，見不到他人很正常。但她本以為好歹不論如何，在黑水時每天都堅持鍛造的劉緒她還是能見到的。和趙括不同，對于這個明天都跟著師父轉的劉緒，她雖然一起相處兩年，卻沒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不舍雖有，但她想的更多的是少了一個人念叨她，反倒是竊喜多一些。所以她問劉緒，只是純粹的發問，并不帶有什么情緒。劉緒卻以為她是不舍問的，露出一絲欣慰又苦楚的笑：

“我……你也知道，師兄這輩子的修為都不可能超過三階了。三階的修為，無論是鍛造還是壽命，我都不會有什么造詣，若是在普通人家，我確實能過得很好。但跟你、師父、還有你趙括師兄比起來，我卻什么都不是。我很早就知道，師父是鎮國司司首的事情，我也知道，他有很多徒弟。原本以為師父的這么多徒弟中，總有天賦比我還差的人。結果到了帝都我才發現，我就是師父所有弟子中，天賦最差的，沒有別人。”

劉緒的表情和語氣，讓人看了都覺得很心酸。葉羽有點想安慰他，卻不知道從哪下口。

“到了帝都之后，師父曾有過帶我去洗髓的想法。我問過師父，我洗完髓最多能修煉到什么程度。”劉緒伸手比劃了一個六：“六階。至多六階，我還很可能達不到。而且還是用最好的洗髓手段。我三十多了，年紀太大了，不適合洗髓了。”

劉緒站起來，從他的儲物器中取出個油紙包好的包裹遞給葉羽：“所以，我決定不去浪費那個資源了，本來鍛器，我也不是那塊料，還不如跟在師父旁邊，照顧他的起居，報答他的救命、養育、教導的恩情，我會來的更好受一點。這里面是一點我覺得你會喜歡吃的、路過的鎮子的點心。回頭要是還想吃，我再托人替你去買。”

“師……”葉羽本想張口安慰劉緒，卻被他打斷了：

“你出來很久了吧？再等一會兒，你爹該著急了。既然師父叫我，我就不送你了。”

“有勞十七師弟了。”慕南淵緊跟著道別，然后就拽走了葉羽。葉羽回頭看向劉緒。他在笑著看葉羽下樓，心里有著很多擔心，畢竟下了這層樓之后，這個十一歲小姑娘就要和一群完全陌生的人朝夕相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