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王座的棱角散射著光，一身白衣的王寂靜地坐著，他在等著秋康的回答。

“怎么？還在猶豫嗎？”王露出孤寂的笑，舉起軒轅劍，輕挑劍鋒。

秋康無知無覺地面對選擇，他無法給出答案。

王的肌膚鱗片倒映著水晶王座，眉心的火焰宛若復蘇，完美無瑕的人類五官透出些邪魅，他在等秋康的回答。

秋康沉思了許久，可當他要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到了嘴邊的話卻噶然止住。

一把木椅出現在秋康身后，他緩緩地坐了下去，他作為人類的黑眸里看不出情感，他沒有開口，沉浸在王的絕煜中。

王的等待變得急躁，他在催促秋康給出答案：“告訴我答案。”

秋康緘默不語，低垂著頭，與世界隔離。

霎時，一道光奪目而來，白色的火焰在沸騰燃燒，黑色的絕煜被漸漸吞沒，王的表情變得陰沉，那不是王的力量。

“孩子，還在憎恨我嗎？”奇怪的聲音回蕩在王的絕煜中，說不清的感覺產生，那是絕望的極端，希望之光，溫暖而刺眼地將絕煜的黑暗吞滅。

“你終于出現了？”王舉起軒轅劍，劍的冰與火在歌舞，他失去了從容，變得猙獰而極端。

眨眼間，絕煜湮滅，恐怖而絕望的世界消失，睜眼后，世界是一片海，海面如無邊際的鏡子，鏡子里倒映著蔚藍的天空，只有白云和微風，海上沒有陸地，不見其他顏色。

不屬于王和秋康的聲音繼續響起：“我一直都在你身旁，只是你不知道。”

微風徐徐地吹，吹亂王的一頭長發，白衣夸夸作響夾雜著劍鳴，還有王的嘶吼：“你毀掉了我的一切，竟然還敢出現在我的面前。”

“轟！”

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面，忽然變得波濤洶涌，巨浪將秋康淹沒，唯獨不變的是他坐著的那把木椅，它隨著巨浪翻騰，不受一點影響。

遽爾，純白的火焰身軀出現在秋康身前，帶給他溫暖，他的部分感知覺得以恢復，沒有全被王剝奪。

王飛起的身形猛地落下，秋康看不見發生了什么，但是震耳發聵的海浪聲讓他驚顫，純白身軀根本就不搭理王的放肆和忤逆，而是站在秋康面前，他也不知道它是在看著自己，還是在面對著王。

世界的聲音繼續響起：“孩子，安靜些。”

頃刻間，王奮力掙扎的身影和巨浪的咆哮、他猙獰的嘶吼聲全都消失不見，仿佛那一句話，直接抹掉了王的存在，還有那強大而恐怖的絕煜。

純白的火焰身軀身后也出現一把白椅，他可有可無的身體契合地坐了上去，世界的聲音還在響：“孩子，你好？”

秋康的身體無法動彈，只有他的思緒和聲音能夠回答，他陷入了恢復的寂靜。

秋康沒有回答，只是沉默不說話。

“他剝奪了你的所有，甚至你的情感，再讓你做選擇，在我眼里這樣是不公平的。”白色火焰身軀未有動彈，象征著人類五官或組織也并未出現，只有白色的火焰在白椅上滾滾燃燒。

“他讓你別無選擇，可我給你一個嶄新的選擇。”回蕩在世界的聲音繼續響起。

海面也因為他的火焰而變得蒸騰。

秋康沉靜地說：“什么選擇？”

“第八擇。”世界的聲音在回蕩，“別無選擇中的另外一個選擇。”

秋康猶豫了，他沒有一口拒絕：“什么樣的選擇？”

“我將他從你身上剝奪的還給你，無辜的生命、你愛的人、無法扭轉的現實、絕望、無力……”聲音在繼續，像某種聲波一樣，繚繞在秋康耳邊，包括每一個縫隙，“可你需要答應我讓你做的事，成為新的王，繼承我最小的兒子的位置。”

“你是誰？”秋康凝神盯著火焰，霧氣盤繞，看不清。

他的回答簡單利落：“按照人類的文化來形容的話，可以稱呼我為創世者，有些形式中，我被稱呼為上帝、天神、宙斯、玉皇大帝、命運、規則……”

“你們人類的命名實在太多，也太繁雜。”火焰在解答秋康的疑惑。

秋康不可置信地盯著這片嶄新的世界，火焰在不斷蒸騰著海水：“為什么要找我？”

“我的創造物中，人類是擁有最高智慧的生物，可這也是最令我苦惱的地方。”白色火焰像矛盾的混合體，“所以我不曾給予你們力量，如果給予你們力量……”

他自顧自暇地說，根本沒有回答秋康的問題。

“你們是那樣的善良和純凈，所以我創造了陪伴你們的生靈，搭建了伊甸園，可夏娃和亞當卻違背了我的話。”白色火焰身軀自詡地創造，“我懲罰了他們和欺騙他們的小兒子，將他們趕出了天堂，并將我最愛的孩子封印在我創造的空間里。”

“可是，我不知道……”

他的啰嗦忽然遏制，回答了秋康的問題：“你們都是我的孩子，不過我有最喜歡的孩子，人類是其中之一，還有些我喜歡的孩子，在你們的文化記載中他們被稱為大天使，并且各自擁有命名，他們中有我最喜歡的兒子‘路西法’，他是年齡最小的。”

秋康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創世者還有他所說的世界，只有不斷質問，嘗試將話題拉回正軌：“為什么找我？”

他被秋康打斷了表達，卻并不惱怒，反而是回答了秋康的問題：“因為我需要重新了解人類。”

“重新了解人類？”秋康驚訝。

“我需要一個曾經作為人類的人陪在我身邊，我才能夠好地知道創造了你們是否真的像我想象中的那樣？”白色火焰身軀有些移動，回音的字詞之間開始停頓。

那是一種矛盾。

“像哪樣？”秋康追問。

可他并不正面回答秋康的問題，只是繼續說著：“他原本也是我的創造物之一，我讓他掌管侏羅紀，擁有力量，成為人間生靈的王，可他卻嘗試忤逆我。”

“所以我降下了神罰，并將你們從伊甸園趕出。”他作為創世者，簡述著創造的一切。

包含了人類的起源，世界的起源，根本的起源。

“我創造一切，策劃一切，建造了地球。”回音在響，卻帶著不可撼動的禁錮感。

那是屬于創世者的極端與矛盾。

“可作為我的孩子，你們卻不斷忤逆我，我降下再多神罰，卻還是抹不掉你們的忤逆，所以我想知道你們為什么忤逆我。”

白色火焰身軀沉浸在矛盾中無法自拔。

“我選擇你給的選擇。”秋康阻斷了他的矛盾，劃開了黑與白。

“你還沒聽第八擇的內容？”白色火焰身軀繼續說著，感受不到屬于人類的情緒。

然而，秋康這次沒有猶豫，堅定內心的想法，選擇了他給出的路。

“為什么突然選擇了？”回音響起，他在嘗試了解。

秋康不再猶豫，悲傷、絕望此類情緒消散，他露出堅定而倔強地眼神：“我不管你創造了什么，也不管你策劃了什么，也不管你是誰……”

“我只知道，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可以選擇自己的路，從你找到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在自己走自己的路，也不管有沒有忤逆你的想法。”

“我只想走，一意孤行。”

秋康的身體變得可以動彈，他站起了身，走向了火焰，溫暖徹底掩蓋了他。

“或許這就是你的創造物不斷忤逆你的原因。”秋康在解開他困惑的謎底。

白色火焰身軀僵住，聲音一時半會兒都沒出現。

“第八擇：與我簽訂契約。”聲音繼續響起，仿佛剛才的話題已經結束，他在機械地表達第八擇所包含的內容：“我的條件：你聽從我的命令，且不可違背，并繼承王的力量，成為新的神使。”

“你的條件：我可以將牧原死去的所有人復活，并且抹去他們有關于牧原之龍的事，將殘余的‘龍’帶走。”

“你同意嗎，秋康？”特殊的聲音響起。

秋康點頭，認真地回答：“同意。”

“契約成立”的聲音響起，并回蕩在鏡海的世界里。

俄頃，白色火焰身軀靠在秋康的背后，下一刻，火焰徹底吞沒了他。

火焰軀體消失，秋康被白色火焰裹燒，他的汝拉山之瞳被燦白的火焰所取代，依然一身長衣的他，只剩下白色和沸騰的火。

此刻，他不是人，也不是王，更不是秋康，是那位創造一切的創世者。

時間靜止，鏡海消失。

秋康的意識還存留在他的體內，只是身體并不聽他使喚，而他已經回到了牧原第一中學，站在自己造成的巨大黑洞前，面無表情的他升起，光芒照耀猶如灼日。

時間靜止，一切都暫停在那一刻，他打響響指。

六大君如鏡面破裂，化成死灰散開。

地面開始崩裂，雷電轟鳴，他直接打開了裂縫，宛若流星墜入黑洞，進入存在這塊土地下的黃泉。

十七層黃泉。

秋康立在閻羅殿中，這里的時間也處于暫停狀態，唯有十八層地獄中的路西法身形在微微動彈，路西法的黑暗在憎恨并污染著他。

他原本可以一個響指就解決一切，不過他想來看看自己最疼的小兒子。

定住的閻羅穿著的紗衣被秋康脫下，這才是真正的生死簿，擺放在長桌上的生死簿都是假的，紗衣的內面有隱藏的神力，這是他創造的東西，為了免去死亡數量龐大的混雜，他創造了便于記錄的生死簿，交于創造物來掌控，才可以更好地維持創造物的秩序。

他只需要觀望。

他輕輕揮動，便改正了上面的內容，再輕輕地打響響指。

牧原被破壞的一切開始逆轉，恢復了被破壞前的樣子，就連已經被撕成碎塊的周寬都重新拼接身體，爆成血霧的血脈繼承者重新出現在牧原第一中學的操場上。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所有的龍都消失了，只剩下那道不可填補的黑洞。

當一切修復成原樣時，秋康眼中的白光消失，“他”離開了。

秋康繼承了王的力量，站在閻羅殿中，手捧著生死簿，與此同時，他的耳邊再度響起了在鏡海中的聲音。

……

他成為了王的繼承人，也是新的神使，這也是他為什么不再出現的原因。

秋康再次出現在剛才消失的奶茶店中，洛水筠已經跑出去找他了，而服務員也發現了已經回來的秋康，略微有些擔心地走了過來，說道：“你好，剛才那位女生在找你，情緒不是很好，你要不要去看看？”

秋康顯露出焦急，便急促地往外走，他沒有去找水筠：“好的，謝謝。”

他剛才根本就沒有走，只是隱藏了自己，并在短暫的時間內，回憶了那段不可分享的記憶，游走在人群中，身后一道虛無的羽翅一震，他再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