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殷游帶人進城時城門擋著問了問,放了行。走到集賢坊門口又被巡城營擋住,巡城營換成魏家軍已一月時間,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后來者居上也被人詬病,寬嚴之間總不好拿捏。
巡城衛要進出通防,北殷游說他是來與大治才子切磋的。
巡城衛說五人以上不能進,北殷游便讓大家分批進,一次不超過五人。
巡城衛無法,只得放行。又不放心這一伙人,遂又派人跟著。
北殷游進了集賢坊直朝琉璃軒而去,一進門就見楊秭歸被一人按在墻上。
一聲大喊,血祭兵跟著上去便要捉拿劉云。
姚冰卿眼疾手快,將近前桌上剩菜朝著向劉云撲去的紅衣兵潑去,菜從碟子中飛出,一個個倒像石頭一般,砸在紅衣兵身上。
有些“哎喲”停下,有些沒打中的,繼續向前。
劉云松開楊秭歸,余光中見后背一人舞抓而來,將劍柄向后一捅,直捅到紅衣兵下身。
紅衣兵瞬間捂住小腹,疼的滿地打滾。
跟著的巡城衛看見后沒有作聲,回身出去告訴巡城使。
巡城使不能不管呀,但北殷游這樣的紈绔,不教訓教訓也是天理不容。
巡城使囑咐部下,疏散無辜百姓,到打的差不多,再過來告訴他。
巡城衛自然會意,帶著兩個兵以巡邏視察的名義,維持著琉璃軒內表面的秩序。
劉云見驚動巡城衛,心下大呼不好,必須速戰速決,離開此處。
但北殷游還真是從小到大沒眼力勁,明知不是對手,還偏偏要往上面沖。
這世上并不是每一個路見相助的都能英雄救美,也有可能是以蛋敲銅,最終只會落得黃散清飛。
紅衣兵瞬間就被姚冰卿王行桃虎收拾干凈,戴金玉蹲在桌子底下抱著桌腿發抖,魏無憾已經鼾聲四起,而石一安此時云里霧里,爬在桌子上,倒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劉云一手抓住向他撲來的北殷游的衣領,另一只手“啪啪啪啪啪”,左右連扇十幾個嘴巴子。
楊秭歸身前站著替他遮擋的長問,遙看見窗外巡城營進來,忙沖劉云喊道:“官差來了!你們快從后面走!”
這姚冰卿王行桃虎一時也顧不上什么情況了,扛起石一安,順著劉麗華掀開的后院的簾子,蒙頭鉆了進去。
劉云丟開被打懵的北殷游,將手里的紫竹劍扯下扔給楊秭歸。一腳踩凳一腳上桌,兩步便飛身至后院簾口。
“為什么送我?”楊秭歸接住劍有些興奮。
“定情信物!”
劉云笑著說完轉身便已不見。
待巡城營沖進來,店內只剩一地破損和東倒西歪。
巡城衛一眼便看見睡著地上不省人事的魏無憾,北殷游在旁喊著“賊人從后門跑了”,只無人理他。巡城衛一個點頭,部下忙沖向后院。
馬棚,柴棚,廚房,老井,雞在籠里,辣椒在架上,干凈整潔的后院,就是沒有“賊人”人影。
待眾人走后,劉麗華和小二開始收拾店內。
戴金玉抱著桌腿還坐在桌下,劉麗華彈指敲了敲桌子,戴金玉聽聲一抖,大喊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有菩薩護體!”
楊秭歸將紫竹劍舉起,左右翻看,忽聽戴金玉這一聲又好笑又心酸,她將劍收起,走到戴金玉藏著得桌前,附身下去,朝戴金玉一喊:“快走了!送我回家!”
戴金玉的眼前瞬間山花爛漫,“奧奧”兩聲爬了出來,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劉麗華和店小二,跟著楊秭歸長問一起出了集賢坊。
夕陽西下,天邊暈紅。
長問跟著楊秭歸一路拉著個哭喪的臉:“小姐,你先得有個準備。”
楊秭歸聽聲大腿發緊,只感到腰間生疼,仿佛剛剛已經被杖責。
戴金玉慌忙前面帶路,三人走出集賢坊,戴家的兩仆人坐在敞篷馬車里擲了一下午色子。見到戴金玉三人出來,趕緊收拾家伙什,跳下馬車,拉馬近前。
楊秭歸兩步上了馬車。戴金玉跟著也探進半邊身子,長問急了,伸手忙一拉戴金玉的腳。
“外面坐!”長問瞪了一眼戴金玉。
“好好好,”戴金玉坐在一邊駕車處:“那我兩個仆人怎么辦?”
“要么坐后面,要么跑回去唄。”
“奧~”戴金玉若有所懂得點點頭,囑咐倆仆人扒在車箱后,半掛在馬車尾。
“快走吧,我們家國舅爺在門口等著呢。誰都不讓出來找小姐,我還是從后門偷跑出來的。”
戴金玉點頭答“是”,一松韁繩,一揮鞭,有模有樣的趕起了馬。
“曉霧被綁起來了,老爺要給送出去賣了。還有小姐寫的那個求婚的詩,老爺已經看過了。”
“知道了。”楊秭歸坐在車內,頓時臉紅,心跳加速,壓聲音故作平靜的說。
“什么求婚的詩?我怎么不知道?誰跟誰求婚?”戴金玉一頭霧水。
長問沒有回答,轉而質問戴金玉:“你說你也是,帶著我家小姐出來鬧,你家綢緞莊還想不想開了?”
“那不是我家的,我們家就是給明王爺看生意的。”
“也是,這京城里哪一家大鋪子背后沒有人。就說剛被貶成黃門侍郎蔣大人,要不是太后撐腰,光是他明王府墻上題的罵明王的詩,就夠他充軍去了。”
“題詩罵人?這倒新鮮,什么詩?說來我聽聽。”
“你趕緊趕你的車吧!”
“那這劉麗華背后是什么人?”楊秭歸突然出聲。
“她呀!小姐這會還有精力關心她?”
“好好說話。”
“她原是留王府的大丫鬟,自從留王妃上山修了道,她就在集賢坊開了這酒樓。”
“那她和左部有什么關系嗎?”楊秭歸繼續問。
“左部?小姐何出此言?應該沒有吧,聽說左部一個冬天餓死凍死了上萬人,還有霍亂,現在誰敢跟左部人扯上關系呀?”
楊秭歸聽后沒有說話。
長問看著戴金玉嫻熟的駕車技術笑問:“你說你一個傻子,這馬車還趕的挺好。”
楊秭歸聽見“傻子”二字,咳嗽一聲,提醒長問。
長問自知造次:“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沒關系,我知道你們背后都叫我戴傻子。”戴金玉笑笑。
“誰叫你傻子,你哪里傻了?”楊秭歸急忙接話。
“我知道秭歸你最會說了,沒關系的。”
“你真的不傻,你看這京城里想接近我們小姐的人有多少,還不就你一個成功了。”長問接過話茬。
“那倒也是。”戴金玉嘿嘿一笑。
楊秭歸和長問在巷口下了車,讓戴金玉先回去。遠遠看見自家大門燈火通明,站著一排人,這才想起自己腳崴了。
楊秭歸跛了起來,慢慢走進。
楊巖不聞不問,鐵了心要好好管教女兒。
“不關曉霧的事,是我趁她不注意翻墻出去的。”楊秭歸走到家門口,首先看到被反手綁著,跪在地上的曉霧。
“不關她的事?她的事就是看著你,管著你,你人都丟了,還要她做什么?”楊巖氣的臉上的肉發抖。
“爹你不要賣她,以后我乖乖聽話,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
“這是你寫的詩?”
楊巖將白天楊秭歸作詩的紙扔到楊秭歸面前。
楊秭歸瞥了眼上面的字:“奧。”
“丟人現眼!恬不知恥!你還有沒有點女子的廉恥之心?你知不知道現在滿京城的飯桌上都在恥笑我楊巖教女無方!”
“爹爹就那么在乎旁人說什么嗎?”
楊秭歸眼神發怔,盯著楊巖。
楊秭歸話外之音,不止楊巖聽的懂,圍著家丁也是無人不知。皆是因為楊巖曾將發妻,也就是楊秭歸的生母趕出家門,而后娶了北殷慕。
眾人皆看楊巖臉色,放佛一塊快要掉下來的墻皮。
“你給我跪下!”楊巖咬著牙:“我楊巖怎么能有你這樣的女兒?”
楊巖喘著粗氣,渾圓的肚子一起一落:“你不是急著嫁人嗎?你現在就去!馬上就去!長問去給她收拾行李!現在就讓她走!”
長問不敢接話,也不敢進去,“撲通”一下跪在楊巖腳下,一邊哭一邊抽自己的臉,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曉霧本來還能撐住,見長問一哭,也繃不住了,手雖綁著,卻不影響她磕頭求饒。
楊秭歸看著自己的兩個貼身仆人,一個磕頭如搗蒜,一個扇耳光像扇風。再看看楊巖挺起肚子,眼抬的高高。
“不用了,”楊秭歸向后一步,跪地雙手舉過頭頂,給楊巖行了個大禮:“不用收拾了,我吃的穿的用的,沒有一樣不是楊家給的,我本一無所有,承蒙身體里還流著楊家的血,才錦衣玉食長到如今。既然爹爹讓我走,我走就是了。”
楊秭歸起身,轉身兩步走下門口臺階,突然冷笑一聲,又回過頭對著楊巖:“我娘當年就是這樣走的吧。”
楊巖一個健步沖下臺階,上去就是一個耳光,直打在楊秭歸臉上。
楊秭歸捂著臉:“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嫌貧愛富,拋棄發妻,這大治誰不知道?我原想怎么今天你就突然要臉了,再一想不是你要臉了,是你要徹底絕了我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