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無畏姑娘示愛 老懷春公子裝瞎
- 公子不器
- 大福蝶
- 4653字
- 2020-01-23 01:05:22
魏無憾和劉云倉促撞了個滿懷,“哎呦”一聲,劉云抱頭一個趔趄后退兩步站穩,正要質問魏無憾撞她,卻見他夾著腿,跳退也兩步,面紅著滲出一頭瑩亮的薄汗。
她忽察覺到有點不對,適才撞的急,慌亂之間好像是使勁推了一把魏無憾的小腹。
該不會……算了算了,要是真的就更得假裝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劉云想著,“嗯嗯”兩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挺胸抬頭,對著亭內的劉青爭道:“我聽說京中女子都有伴讀,你可愿與我一起進京,做我的伴讀?”
劉青爭不過好心帶路,順便進玉城給她阿嬤買藥。逗留片刻是盛情難卻,哪里還敢想其他。她忙款步下亭,走到劉云跟前停下,轉向魏無憾,道:“莫說我壓根不識字,就是認識字也不可能去。”
“為什么?”魏無憾先于劉云脫口而出,看樣子似乎已經認定這就是他親妹妹。
劉青爭笑笑,一拉劉云的手拍了拍:“我阿嬤病著,自然是不能離開的。”
劉云激動地一拍手道:“正好帶著阿嬤一起入京,皇城里的大夫怎么都比玉城的好吧。”
劉青爭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感動的一時說不出話,劉云見其猶豫,便知有戲,上前拉住劉青爭的手:“別擔心,你和阿嬤對我有恩,這樣吧,我們送你回去來跟阿嬤說,就這么決定了。”
劉青爭還欲拒絕卻被劉云糊弄著堵了嘴,魏成派姚伯陽跟著魏無憾一同前去請劉青爭的阿嬤到皇城治病。
一路馬車顛簸,劉青爭和劉云在車內嘻嘻哈哈,魏無憾騎馬在側松了口氣,他忽想起家中曾有一個奶媽,一直喂養魏無憂到三歲失蹤前,只要帶劉青爭回去讓這個奶媽看看,一定會比他看的明白。
一行人越走越遠,越來越荒涼,劉青爭掀開車簾子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她看見一放羊的老頭,忙叫停馬車,跳車跑進。
劉云見此也跟上。
“金叔,我是青爭,我阿嬤和大家搬到哪里去了?”劉青爭對她的家猛然消失也不很奇怪,只是心底隱約有些不安,明明只是送人一程,一日回家,怎么就能不等她回來就搬走了呢。
老頭收起手里的黑鞭,從油黑發亮的手衣領里拿出一張羊皮遞給劉青爭,道:“你阿嬤跟著大伙一起往西走了,囑咐將這個交給你,她說她養你十四年很累了,想去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叫你不要去找她,從此各奔東西吧。”
劉云只見劉青爭手里發黃發黑的羊皮紙上用黑色涂料畫著一副地圖一般的畫。
她不解,劉青爭更不解:“可這是什么東西?”
老頭不好意思一笑:“這個金叔也不知道,你阿嬤說這是你的東西,不過上面有幾個字,好像不是烏合字,至少說明你向東去找親生父母是沒錯的。”
劉青爭將羊皮展開又仔細看了看,只見畫中間豎著一條河,河邊有三個小字,寫著“五行河”。
這不跟什么也沒說一樣嘛。
劉云眼尖掃到右下一個隆起的山脈,細看被圈了起來,那赫然寫著的“月照山”,不由讓她心驚。
再看她恍然大悟,這是一張詳細的皇城位置圖,皇城外的各種明暗道都被畫了出來。
而五行河無疑是最大的一條運輸和逃跑的路線。
為何劉青爭會有一張如此詳細的皇城位置圖?她到底是什么人?
劉云大驚,她們策劃造反所擁有的皇城圖也不及這份羊皮詳細,她又一種預感,劉青爭這份羊皮的背后有一股不為人所知的勢力,不同于她帶著她爹的殘兵敗將到處求生,他們可能隱藏在大治,策劃著其他陰謀。
她不由懷疑其劉青爭的身世,且必須要找到劉青爭這份羊皮后面隱藏的秘密。
陪著劉青爭又向西找了半日,終于在日垂西天時放棄。劉青爭對著血紅的天跪地磕了一個響頭,泣不成聲,她望著無邊凄草,在心底許下愿望,有生之年,一定要出人頭地,報答阿嬤的養育之恩。
———————
皇城長安,國舅府西廂花窗里站著一個姑娘。
“征袍自裁繡成鴛,”姑娘站的筆直,嘴里念著,手里比劃,假裝自己身披戰袍。
“長槍掃眉兩道彎,”她左手上右手下,在空中劃了一個圈,抬起左腿向內一踢,右手照著左腳一拍,左腳向后拉開弓步,身體后傾,右手順勢推出,掌心朝外:“上馬胭脂飲鮮血,下馬簪花換酒錢。”
“您這花把式是跟天橋底下學的吧。”窗外花園里站起一個小丫鬟,沖著花窗里面哈哈大笑。
“怎么說話呢?有這么跟,”窗里的姑娘看著窗外聞言變色的丫鬟,撲閃了下長睫毛下的大眼睛,將“小姐”二字咽了回去。
“有這么跟美女說話的嗎?”
丫鬟松氣一笑:“你美你美你最美,你是大治第一美少女。”丫鬟繼續蹲下拔草。
“那是,誰讓本姑娘天生麗質難自棄呢,真是煩惱,我要這美麗有何用,遮住了內在美,還擋住了才華!哎!”
這個搖頭嘆氣的姑娘就是楊秭歸。國舅長女,誰也說不清她是嫡是庶。
她親娘劉玉岫本是楊巖發妻,楊家遭難時離開,楊巖休妻再娶了郡主,一躍成了皇親,又在岳父睿王爺的安排下,將楊巖的妹妹楊盈盈嫁給還未登基的襄王北殷衷。
這樣后臺強硬的郡主自然不可能是妾,她的一對兒女也不可能是庶出。所以楊秭歸就這么尷尬的當著楊家大小姐。
有爹疼沒娘管。
唯一整天在她耳朵跟前絮叨的,就是正在花園里拔草的丫鬟曉霧。
“長問這是死哪兒去了,草都長慌了,一天也不著家,天天往外出溜~”曉霧拔的起勁,月白色的外褂在泥里蹭來蹭去。
楊秭歸走到窗邊坐下,手臂搭上窗臺,一沉肩膀,將下巴埋進臂彎里,對著窗外慢幽幽吐字:“無生便不死,不始便無終。道理如此淺,躬行又一生呀~”
“說的什么呀?聽不懂!你在家跟我念詩有什么用。”曉霧站起拍拍手上的土,走出花園,一屁股坐在窗下臺階上,在地上劃拉了根樹枝捏在手里,抱著腿刮鞋底的泥。
“我倒想去集賢閣呢,你是能送我去,還是能讓我去?”楊秭歸蹩嘴,翻了個白眼。
“祖宗,你可饒了我吧,咱這剛好,我可不想再挨板子了。”曉霧起身“哎呀”一聲,看著雙手沾著的泥,擰著脖子朝背后看。
“別看了,小心把脖子擰斷了,快換衣服去吧。”
曉霧猶豫了片刻:“我馬上就回來,你可不要想著趁機開溜!城里亂著呢,十個要飯的八個都是左部的,聽長問說他們要造反呢。你就乖乖待著,前后門可都有人專門守你。”
“遵命,曉霧大人。”
楊秭歸起身抱拳,曉霧笑笑轉身跑開。
春雨后的花園,枝椏上都掛著水痕,楊秭歸從不去踩雨后的泥土,并不因她大小姐的身份不用涉土弄污,而是她覺得,被踩過后的泥土心會變硬。
曉霧叮囑的話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眼下她既不關心左部,也不關心前后門有沒有人守她,就關心花園角的小柳樹能不能撐得住。
楊秭歸站在樹下仰頭看著,這樹雖算不上什么成年大樹,但形勢所逼,也不得不打份童工,給自己的小身板當一回墊腳石。
只聽噌噌兩聲,楊秭歸便踩著柳樹躥上了墻,騎上墻頭。奈何上墻容易下墻難,墻的另一邊是干凈整潔的洛陽大街,除了那透著堅硬的鋪磚地面,等著接她的就只有長安的京都之風了。
眼看曉霧從廂房走出,楊秭歸心一橫,閉眼跳了下去。
咚!
啪!
一聲不太干脆的落地,國舅爺府院墻上便跳下個活人!
晴天白日,朗朗乾坤,大白天就遇賊可不是首善之區該有的樣子。可令楊秭歸一點不意外的是,路過側目皆是發笑的。
其實不止他們見怪不怪,整個京城的人對楊秭歸干的荒唐事都習以為常。
楊巖每每抓回女兒,都唉聲嘆氣:“這要是個小子我非打死了不可!”
然而每次都是嚇唬嚇唬,楊秭歸對他爹的脾性早摸的底透,壓根不吃這一套。
該干嘛干嘛,什么都不耽誤。
一月前,楊秭歸去了趟血祭軍營,楊巖遍尋不到,急得那是滿身肉抖。結果卻是剛剛回京魏無憾跑來告訴他女兒行蹤。
讓他生氣就氣在這里,滿京城的人都沒人愿意告訴他女兒的蹤跡,仿佛都等著看笑話。
眼見女兒已經快要十八,長得人高馬大,卻沒一個門當戶對的正經人家上門提親。辛苦養大的白菜就要爛在地里,大怒之余楊巖終于狠下心打了楊秭歸一頓板子。
但顯然這頓板子并不奏效,楊秭歸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除了臉有點疼,其他地方暫時都處在逃跑的興奮當中,顧不上有不良反應。
剛兩步還沒出巷口,楊秭歸就看見唯一跟自己上門提過親的傻子——迎春門外綢緞戴家的戴金玉。
戴金玉給他的馬車開了個頂,人站在車廂內,把頭探出來,他一邊享受這敞篷的優越感,一邊等楊秭歸。
他從早上等到午后,可是楊家的家丁就是不通傳,還一直趕他走。他別扭著,就不走,沒想到還真被他等到了。
“這真是功夫不負苦命人!”戴金玉激動的站在馬車里,伸出他的雙手朝楊秭歸揮舞。
楊秭歸搓著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里除了嫌棄還是嫌棄。
“這大傻子又著了什么道?”
楊秭歸的看著馬車頂長出的腦袋和左右搖晃的雙手,自言自語向前走,突然腳踝一酸。
不好!
楊秭歸知道崴了腳,可要是就這么回家那這傷可就白受了。她咬咬牙,一腳高一腳低的晃悠著,走近戴金玉的馬車。
戴金玉遠遠便看見楊秭歸一瘸一拐,急把頭從外面拿進車廂,誰知一著急,下巴磕在還沒來得及打磨平滑的毛沿上,直接刮破了相。
“這點小傷算什么?我可是要做秭歸男人的人!”
戴金玉在心底給自己鼓了鼓氣,趕緊下馬車趕到楊秭歸跟前,可手伸出去又趕快縮了回去。
“你腳怎么了?”
“沒事,抽筋呢,扶著點。”
戴金玉還記得此前因為不小心碰到楊秭歸而被毒打,猶豫著不知該不該伸手。抬眼見楊秭歸本就圓大的瞳孔還在放大,伸手便先給了自己一個巴掌,打完后趕忙伸出胳膊,讓楊秭歸搭手。
“你沒事吧。”楊秭歸對于戴金玉不太正常的樣子已經習以為常,只是今日的戴金玉臉上的問題比較顯著,才額外得到楊秭歸的問候。
“沒事沒事,對男子漢來說,這點小傷不算什么。”
戴金玉一聽樂了,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敢在楊秭歸面前稱起了“男子漢”,楊秭歸漠然“奧”一聲,抬腳上了馬車。
“知道要去哪兒嗎?”
楊秭歸坐定后問下后進車的戴金玉。
戴金玉離得遠遠坐著,連連點頭:“知道知道,去集賢坊。”
楊秭歸沒有說話,戴金玉又樂了。
他知道這就表示自己說對了,他感覺自己不知不覺就成了楊秭歸肚子里的蛔蟲,不免欣喜,看著楊秭歸的明眸皓齒突然臉紅。
“你真的沒事嗎?”
楊秭歸見戴金玉整張臉通紅,血好像要從傷口爆出。
“你一關心我,什么疼都忘了。”
這話要是放在京城其他公子哥說出來,絕對能討的楊秭歸一頓好打。但戴金玉與他們不同,不止因為他傻,還因為他總是能把輕薄的話說得格外真誠。
“行行行,當我沒問。”
“怎么能當你沒問呢,我喜歡你”
“你再說一遍!”楊秭歸抬手,怒目相對,指著戴金玉。
“我還沒說完呢,我是想說,我喜歡你問我。”
“不準說出來!以后都不準在我跟前說‘喜歡’兩個字!”
“那如果我想說喜歡怎么辦?”
“找兩個字代替。”
“什么字可以代替?你告訴我,我想不出來。”
“討厭!以后你想要說喜歡的時候,你就說你討厭。明白了嗎?”
“明白了,討厭~”戴金玉嘴巴抿起反復念著“討厭”。
啊?
楊秭歸一臉驚恐打了個哆嗦,真想抽自己個嘴巴。
好在承天門到了。
進了承天門便是京城最熱鬧地方,集賢坊。每年春天,全國各地的才子壯士便會陸續趕到這里,只為能拔的頭籌,參加中秋國典。
楊秭歸才沒有滿腹經綸需要在這里一展才華,她一年中多半時間都泡在這里面的原因是,她看上了里面的人。
南宮珉,十年前人稱大治第一美男子。
身高六尺有余,型貌殊立,濃眉慧眼,鼻梁高挺,臉微方,嘴巴薄且直。
十年后的現在,嗯,朱顏微蹉跎,但好在還算瘦,在楊秭歸眼里則是更有魅力了。
氣度行止,自帶不羈風流,儒雅不刻板,狂達性謙和。學富三車,禮賢下士,為人無有不稱贊,處事無有不敬服。
另外還有一點令楊秭歸格外心動的,那就是南宮珉少時亡妻不再娶的專情。
咚!
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長街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龍門亭,只見南宮珉白衣謙謙,站在龍門亭上,兩手換著,敲響了得勝鼓。
他的學生陸以明站在身邊接過鼓錘,捧至亭前,起高聲向著圍觀的眾人:“誰來接今年野試第一錘?”
野試規則隨意,大家并不知曉南宮珉會如何出題,四下無人敢接鼓錘,都怕沒出彩倒先出了丑,那不是雞飛蛋打,白來一趟,還臭了名聲。
唯獨亭下站著的楊秭歸,藝高人膽大,比誰都急,好像晚一步南宮珉這顆老窩瓜就被人端走了。
楊秭歸惦著腳,雙手舉的高高,大眼睛睜得像倆馬上要從雞屁股掉下來的雞蛋。
“長安楊秭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