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以我血染穹蒼
- 落星在眸
- 微漫天
- 3193字
- 2020-03-27 19:41:01
“你有三支曲,要彈與座中客聽:
一曲花開,一曲花落,
一曲山河星辰,
曲曲勾勒未來。
遙望人間路,我見三重光:
一重年少,一重年老,
一重風雨如晦,
重重擁你入懷。
夜霜微落,回頭齊眉看,
未料曲終時,人已盡散。
你捻指的花依舊開落,
你颙望的天離地萬里,
唯有那年韶光,盡向鏡中斑駁。
醒來還似夢中語:
但愿曲未央,高朋滿華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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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霧濛濛的昆侖山上,地脈中的大道靈氣被某股力量牽引,如萬條長纓般盈盈灌入了山巔,乾坤殿里光芒通透,宛如晶玉,原本空曠的大殿,已被強勁的靈力所充斥,瞬息萬象,極盡變幻。這股力量將涌進乾坤殿的靈氣悉數導引進了一位中年男子的體內。被魔光刺穿的那道傷口,似是個無底深淵,再多的靈氣都難以將其填滿。
長崆堅持許久,致境界大損,才使得玄冰榻上這受傷的男子緩緩醒來。
“你應該先通知我,不該擅自前去的。”
“來不及了啊,掌門。”姜芿微微睜開眼睛,忍住全身劇痛,氣息羸弱地道,“她是你欽定的未來女帝,我怎能不救她?”
長崆鼻子驟然一酸,嘆息道:“真是好奇害死貓。”
“掌門,你也不能怪少掌門,有些事情她遲早要去面對的,她終究是逃不開的。”
長崆沉默不語,抬眸望去,殿外的風雪更甚,陣陣嗚咽,薄暝中盡顯肆虐之色;山里的雪已經飄落了兩千年了,這雪總會停的。
“魔龍的力量已今非昔比,更有巨鵬瞳仁里住的那位女子加持,魔族的積勢已然空前強大,是不是昭示末世將啟,煢涯將要重現世間了?”
長崆凝眉道:“哪怕灰飛煙滅,我也不會讓他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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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芿低低咳嗽了數聲,整個身軀急劇顫動,臉色蒼白如秋霜,因傷勢過重,他的氣息幾近于無,只覺困意來襲,便疲憊地闔上了雙眸。
長崆俯下身,湊近他的耳畔道:“等你傷好了,我給你娶個媳婦。”
“掌門……”
“睡吧。”長崆輕聲道,讓身邊的人都能得到幸福,是他離開前最想做的事情。雖然這份幸福也許會很短暫。
透過今日的變故,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
出乾坤殿,過靈荷千朵,立于懸崖邊上,俯瞰著山下的天市,可見燈影憧憧,點點如螢,有浮漾冰涼之勢。他想,滄楉也許已經睡了。
“做個好夢吧。”
長崆只覺困乏得很,今日為救滄楉和姜芿,境界已是一損再損,再難以壓制體內的邪念,身心驟然冷漠得很,那些魔族中人為了讓他早日墮入魔道,真是費盡了心機。
他轉過身,落下冰花萬里,眾星俱暗。
昆侖山巔一片深藍沉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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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楉斂起風勢,落在花店前時,顰兒已在門口等候了一陣。
“姐姐,你回來了。”顰兒含笑起身,見滄楉清眉似蹙非蹙悲憂交加,遂近身問道,“你怎么了?”
滄楉看了看她,欲言又止,還是沒有心情說話;只抬手摸了摸她凌亂的發髻。
顰兒自然知道滄楉的去處。那日滄楉云間醉酒后,顰兒給她喝下的茶水,便隱含著一個非常玄妙的微派毒境。這個毒境歷經兩個月的融合和重構,對宿主并無傷害,只會帶有追蹤的功效。因此滄楉今日去了哪里,顰兒早已獲悉,并將其動向提前告知了顧海泥。這才有了今日兇險的一幕。
滄楉能安然歸來,倒有些出乎顰兒的意料。不過她能回來,顰兒打心底里高興,便備了熱菜特意在此迎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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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滄楉低下眉眼,終而開口道:“你去看看杜康那里還有剩下的酒嗎,去幫姐姐提兩壇過來。”
“你要喝酒?”
“今日心情不好,想喝酒。”
“可是姐姐你的酒量……”顰兒的提醒點到為止,怕以滄楉的酒量,還沒喝上一壺便要醉的。想想上次她爛醉如泥瘋言瘋言的樣子,顰兒便心有余悸,怕沒醒酒靈丹給她服用,到時又得折騰到凌晨了。
“你放心,我心中有數的。”滄楉懨然道。
話已至此,顰兒便嘟了嘟嘴,小跑著往杜康酒坊去,他店里的戀人醉尚余下兩壇,顰兒只取了一壇,并在里面摻了半瓢水,這才抱著酒壇回到了花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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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這一壇了。”顰兒將酒壇擱在了桌子上。滄楉拎起酒壇,將玉臉一仰,便開始干喝,連桌上的飯菜也未正眼瞧瞧。
顰兒甚感驚訝,以前在她的印象中,滄楉是這世間風姿天成的存在:微微上翹的櫻唇略顯倔強,細而峭挺的鼻子,清澈而堅韌的眼神;雙眼皮的深痕和疊黛般的長眉,雙雙掠入鬢角,堪稱如雕如琢的五官,凸顯出她清傲絕麗與疏離沉靜的姿態;世俗的眼光和筆觸都難以涵盡其美麗。
而此時,她已無先前的清心灑脫,只端坐于桌邊,喝一口酒,蹙一蹙眉,以致眉眼間愁云暗藏,饒是春風也吹不展。很快,醉意便沖上腦門,而酒壇漸已空,滄楉搖了搖酒壇,見無酒可喝,便轉身往內屋走去。
顰兒吁了一口氣,隨即退出花店,將店門給輕輕帶上了。
朦朧的燭光中,滄楉斜坐于榻上,仿佛窺見了長崆漠然的身影。
“忍到今宵偏風寒,何時再上昆侖?”
沒夜的鐘聲,從遙遠的營地傳來,一聲聲顫裂云端,似是失落之聲在心間沉悶的回響。
顧海泥是滄楉今晚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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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深邃且幽寒的,沉沉籠罩著此間天地,似是封禁的囚室,看不到半點星子;便連空氣也是凝滯不動的,令人備感窒息和心慌。
顧海泥久居雪晶宮下的暗室,生性懼怕這樣的黑暗,睜眼環顧了下四周,便受到了刺激,破嗓喊道:“這是哪里啊,人都死哪里去了,都給我滾出來。”
一位侍女掌著宮燈,急趨而入,躬身道:“主子有何吩咐?”裙擺下一股陰寒之氣灌滿內室。
顧海泥眉頭一凝,將發簪隨手拔下,便從床榻上躍起,朝這位侍女刺去。侍女并不躲避,臉上也無驚恐,只是面色恭敬地凝住她。顧海泥將簪狠狠插入侍女的體內,卻只劃開了一片虛影,那握簪的手一落到底,絲毫未受到實物的阻擋。
“你是什么鬼啊?你身子呢?”顧海泥抬身驚問道。
侍女回道:“我不是鬼,我是幽冥兩重的魂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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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海泥警惕地審視了侍女半晌,再借著燭光,瞟了眼自己所在的地方。這座宮殿堪稱精致,雄偉,雕梁畫棟,翠幕風簾,極盡縟麗和精雕,間有暗香穿綺閣,余音繞飛檐,頓覺神清氣爽,更讓她驚覺的是,這宮殿好像是移動在空中的。
這世界充盈著一股無處不在,且深不可觸的怪力。
“這里是幽域?”顧海泥緩緩退回床榻邊,坐下身問道。
侍女笑意盈盈,頷首道:“對,是我們帝尊昨晚帶你回來的。”
“帝尊?你們帝尊是誰?”顧海泥杏眼漠漠一溜,陡然來了興致:她好像找到了在這世界活下去的好方法。
“他是世間最強大的魂靈師,鎮守無窮靈域,和諸方帝尊平起平坐,連昆侖山掌門都不敢妄下幽冥,跟我們帝尊較量一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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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幽冥兩重也是諸天之下的大靈域,地位極高,常和諸方帝尊會同于乾坤殿外,聽從圣帝的調令。兩千年前,幽冥兩重再現了一場動蕩,龍在野在煢涯的暗助下,擊敗了前任暗皇藏殊,而成為那世界的主宰。幽冥兩重從此脫離正道,成了魔族在界外的助力和耳目。
但是在那場浩劫中,龍在野全程隱跡,并未攘助魔族,以致煢涯命喪昆侖,其余音在星海中回響,徹夜未息:
“我會在六界之外歸來,視眾生為螻蟻。”
煢涯的余音透過眾星,在修者的靈識中不斷縈迴,如冰裂之聲,凄寒凜絕。所有人都仿佛活在冷漠的冰層下,偶爾的光芒照耀,都可以在絕望之心投下漣漪。
每個人生命里的溫暖都是孤獨的。眾生皆苦,誰能一葦以航,度過彼岸?
如履薄冰,風花雪月。
杳杳今朝,落星在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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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掬燭火閃爍在濃暗的寢殿內,這光芒是泛黃而昏沉的,如裹尸布的涌動。顧海泥的臉色看著有些寡淡和沉穆,她凝思半晌,抬眉問道:“這里可有洗浴更衣的場所?”
“有,奴婢給您準備去。”
顧海泥嬌懶起身道:“我得好好去洗個澡了。”
她便緩緩脫下衣縷,將發絲滑落,周身只裹著一件紫色薄紗,凹凸有致,盡顯綽約妖嬈之姿;眼神竟無先前的狠厲陰沉,顧盼之間,霎時多了幾分少女的清靈和溫柔。
顧海泥對鏡而坐,抿嘴含笑,心中對這眼神、和嬌美模樣都甚是得意,自信能將那帝尊迷得神魂顛倒了。這世界強者如林,她得先有所依仗,活下去才能變得強大。恃美行兇對顧海泥來說信手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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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可以進行香浴了。”侍女稟告道。
顧海泥漠然站起,沉聲道:“你先出去吧,殿門就敞開著,無須帶上。”
侍女愣了愣,不敢揣測她的用意,遂躬身道:“喏,奴婢告退。”
顧海泥轉向屏風后面,將薄紗退去,不掛一絲跨進了澡盆中。她生性不喜鮮花,于這摧殘之花瓣卻很中意,掀起暖暖清漣潑灑到玉身上,間或花香漫溢,頓覺酥軟暢享之至。
“真舒服。”顧海泥嬌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