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是糊涂客，為覓初心，而失佳人。

始知初心易尋，佳人難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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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夜觀天象，六星已臻圓滿，第七巨星該是時候匯聚了。

敕天凌在宮頂擺開了陣勢，雖有點殺雞焉用牛刀的乖張趣味，但是對象不重要，結果才重要，能否從體內魂祭出混天刀便在此一舉。

酃山素來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九峰弟子自帶小板凳，圍聚在霜旎殿外，目光出神地看敕天凌表演。

但見他傲立于屋頂上，運轉靈力，靈影頻頻激蕩，掠入星天，去尋覓他的第七顆星辰。星海略有震蕩，星云欲聚還散，即將融入的第七星，無疑會改變以前星云聯袂的形狀。

若覓星成功，反致自身靈光閃現，便可牽引魂脈，從體內凝聚出混天刀。

刀成之時，會從額頭上的天門飛出，盤旋于高空中，霜芒足以震顫天地。混天刀的威力相當強大，曾有遠古先尊執此刀劈開過一座仙山，還砍去過數條魔龍的逆鱗，讓碧云羅天的威名顯赫諸天，澤被至今。

自莫云死去以后，九峰再無聚星七顆者，這對酃山來說無疑是莫大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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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一道耀光從敕天凌的額間射出，挾無盡威能直刺天穹，整個云海洶涌翻騰，如無數巨獸奔騰其中。眾人抬頭望去，便見空中飛旋著一把金光涌動的長刀。

“是混天刀，掌門成功了，掌門成功了。”弟子們難掩激動，呼喊聲響徹云霄。

敕天凌神色從容，心隨意轉，那長刀似有感應，滑出一道弧線落在了他的手中。緊隨著，無數碎金子如雨滴般墜落，于霜旎殿激起清透的聲響，弟子們脫去布履，奔跑在金雨中，快樂的像一群孩子。

“是無盡金山，掌門終于聚星七顆，擁有無盡金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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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酃山的盛事，也是諸天的幸事，自長崆橫空出世以來，世間可聚星七顆者陡然增加，似是攜手相歸，要陪他去渡一場浩劫。

為奔赴那場冥冥中的浩劫，他們須擁有整體最強的力量，才能扭轉乾坤，重振星河。

否則就諸星俱焚，永世沉淪。

敕天凌揮刀砍去，將兩只雞變成了烤雞。

雞湯煲不成了，敕天凌懊喪了半晌，便和弟子們把烤雞分了吃，不想浪費這等人間美味。混天刀隱跡于掌心，他望了望遠處的云層，心中暗想，與其送她東西，不如順遂她的心意，帶她出去走走更好。

他心中漸漸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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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光淡沲逶迤，浮天浟湙瀲滟，遠處的昆侖山雪霧繚繞，如少女蓄力起舞，有盈盈破天之勢，此時看它仿佛溫柔了許多。

山里的雪花，只在山里無盡的紛落，落在千峰萬壑間，如同天命風流的贊歌，圣詠這世間的絕美。

有無數人想進昆侖看一場大雪，卻畢生夙愿不可得。

而被雪峰簇擁的乾坤殿，立諸天之巔，更是修靈者夢寐以往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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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楉覺得昆侖山出奇的美，在這美中還有淡淡的憂傷，是她求而不得的、少女心事的余韻。她仰望了片刻，便轉身回到了天市，再不去開張，恐怕顧客們會把店門給擠破的。

最近生意興隆，財源滾滾，滄楉的內室里已堆滿了金銀珠寶，絢爛奪目。每逢入夜時，她依然會戴上笠帽，去各大天市里給失落者送花，讓他們在這強者如林的世界，能重燃活下去的希望。見有饑病者，常以金銀贈之。

飛升之后生活的艱難，往往能消磨掉很多人的夢想和意志，而漸漸淪為飄塵。

受贈者捧著花束和銀兩，舉目四望，感激涕零。

有些人的夢并未完全泯滅。

這個世界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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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的花材很快就被搶購殆盡，柜臺上照例堆滿了錢財，滄楉冷冷瞥了一眼柜臺，頓覺有些索然寡味。

她輕輕嘆息一聲，落坐在了柜臺邊，便整理出一方小角落，埋頭品讀心經。

敕天凌信步穿過天市，心中暗自驚詫，沒想到不過短短數月，因花店的出現，這里居然開辟出一條如此龐大的天市。這成市的速度令敕天凌嘆服不已。

“嘖嘖，想不到她魅力無限到這等地步。”

正思忖著，戛然止于花店前，見常有人駐足企望，窺視店內的動靜。店里安靜得很，也干凈得很，有芳香氤氳四溢，霞光在店里布下明亮的格陣，卻不見佳人的身影。

敕天凌挾巨星初聚之余勇，不再猶豫，跨步走進了花店里。

“那個……我要買花。”

滄楉抬起頭來，淡靜地道：“花已經賣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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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天凌環顧四周，急切搜尋著店里可有什么能賣的物件，忽見柜臺后擱著一個酒壇，遂伸手指著道：“那好，我要買這個酒壇。”

滄楉回頭看了看，斷然拒絕道：“不行，那個是非賣品。”

“為何？它不就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酒壇子嗎？”

“因為……”因為這是長崆上次喝酒用過的酒壇，她將其收藏于此，以作懷念，怎可隨意出售給外人。

敕天凌生疑：“你怎么不說話了？”看來弟子們傳言的店主近日來心不在焉暗自嘆息這事，并非虛假，他便轉念一想，微笑著道：“你有沒有什么地方特別想去的？”

“有……”

“除了昆侖山。”敕天凌強調道。

滄楉低眉道：“額，那沒有了。”

敕天凌湊近臉來，攛掇道：“你再想想看，比如說去爬一座山，爬山就算了，昆侖山爬個三五天也到不了的；再比如說去冒一次險，去看看這世間最兇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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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世間最兇險之地，莫過于兩處，一是至悲天境，二是魔界之門。至悲天境被無垠弱水隔絕，神鳥莫渡，終年飄雪，乃是六界中最大的天墓。魔界之門由鎖天血陣和六十四重幻云密結而成，將魔族封禁于魔界，唯有九星匯聚時，幻云彌散，此門才會打開，由此給諸天帶來一場場的劫難。

此兩處都是無盡靈感和無限生機湮滅之地，卻也是無常命運開啟的地方。若有觸動，則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開啟滅世的大劫。

滄楉凝神片刻，突發奇想：“要不就去魔界之門？”

敕天凌臉色犯難：“要不咱們還是換一個吧。”

“不用，我就想去魔界之門看看。”滄楉似是鐵了心，打定了主意。不能讓心緒再如此沉寂下去了，人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的。

敕天凌為讓她開心而拋出的命題，哪怕比登天還難他也得咬牙接下，遂叮囑道：“那我們先說好了，只能遠觀，不可近觸。”

滄楉起身道：“好。”她便取出佩劍，闔上店門，跟著敕天凌飛離了天市。顰兒他們此時生意正好，只管忙碌賣貨，而并未察覺到滄楉的離開。

一切都像往常一樣，一切都看起來充滿希望。

此去星移斗轉，無意中開啟了“九龍奪帝”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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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天凌撐起封陣，馭劍而行，身畔的風聲幾不可聞，就連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辨。他為掩飾自己的心跳，偷偷使了龜息之法，竟讓兩人的心律暗相偕同，只是滄楉心神恍惚、并未發覺這一玄機。

她回望著身后漸行漸遠、漸成一個光點的昆侖山，在心里暗暗地道：“總有一天，我會重回昆侖山的，到時你就沒有理由拒絕我了。”

敕天凌見滄楉默不作聲，便回轉頭問道：“你我總共見面不過三次，你怎么就敢跟著我走？”

滄楉沉吟半晌，抬眉道：“憑直覺。”

“是女人的直覺嗎？”

“今日在店里，我大概猜到了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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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天凌神情一凝，驚問道：“你怎么看出來的？”

“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只手摘星，憑空取下了三顆紅寶石，可見你聚星六顆，星云能聯袂成赤品星云。你離開時是躍下怒云的，說明你是酃山的弟子。能聚星六顆的酃山弟子，應該就是傳聞中首峰的那位少年天才。今日再見，你說要買下我店里的酒壇，我看到你只手摘星，偷偷取下了一粒碎金子，由此證明你可聚星七顆，已臻至絕天圣境初期。此等耀眼的成就當屬酃山的新掌門無疑，我想，你應該就是敕天凌。”

敕天凌細細聽完，心中暗自驚嘆，遂拱手笑道：“我是酃山掌門敕天凌，敢請賜教。”

滄楉回道：“我是裴滄楉，一個來自洪荒中的小姑娘。”

“認識你很開心。”

滄楉輕輕嗯了一聲，便肅然抬頭，看向了遠處的魔界之門。

此去昆侖山七萬里，極東的天際裂開了一道巨大的血口，翻滾的遮星云縈繞四周，極盡烈焰般蔓延，抵近看去宛若吞天的赤獸。血口中暗流洶涌，魔氣縱橫，似有無窮怪力要沖撞而出，凜然莫之能御，顯得兇殘恐怖，不寒而栗。

而血口之下的怒云上，殘骸遍地零碎，累累堆積如山，在慘淡的血光映照下，森寒堪比幽冥地獄。

滄楉從未看過這樣奇而殘酷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