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煙花在如墨的天空中炸開,將秦白瑞的面龐映得發白,此時已是丑時,臨安的大街上卻仍是熱鬧不減。
但驃騎將軍府中,卻是極其清冷,今日秦白瑞給下人們放了假,他們現在不是已經入睡,就是還在外湊熱鬧未歸。
院中擺了一桌的酒菜,若是鐘撰玉在場,她定能認出其中的主菜就是自己送給秦白瑞的一大鍋鹵味,桌子的邊緣還擺滿了繡繃,在幽幽的月光下,倒是極其應景。
秦白瑞有些惆悵。
若是以前,乞巧節是他府上最熱鬧的一個節日之一。
秦夫人喜愛女紅,對供奉織女也極為上心,桌面上的酒菜,都是過年時才有的規格。往年秦白瑞不喜過這個節日,他總覺得這是女兒家才過的節日,被母親硬拉著一起拜織女時還心不甘情不愿,但今年只剩他一個人時,他還是遵從了母親的習慣,擺了席面,與月獨酌。
鐘撰玉翻墻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秦白瑞悶頭猛喝酒的畫面。
他的發梢有些凌亂,嘴唇被酒浸地飽滿又濕潤,眼皮低低地垂著,使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鐘撰玉知道,這雙桃花眼下面定是有滿目的風情與溫柔。
美人獨醉的畫面讓鐘撰玉本有些急躁的情緒突然靜了下來,心底仿佛有一只貓咪在翻著肚皮打滾,又癢又柔軟。
于是她走上前在秦白瑞的旁邊坐了下來,在秦白瑞有些茫然的眼中抽回了他手中的酒:“你就喝這個?”
“…啊?”
“這酒不好喝!”鐘撰玉一臉嫌棄:“你要是想喝酒跟我說呀,我帶你去找趙嶠,趙嶠知道吧?就是酒王爺,那家伙府上的酒可是一絕。”
秦白瑞的眼神清醒了一點,語氣悶悶的:“你要是覺得我的酒不好,去喝他的便是,何必大晚上的來嫌棄我。”
“那不是,你想多了。”鐘撰玉毫不見外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我這是心疼你,這酒太差了,配不上你。”
秦白瑞呆呆地看著她的動作,兩息過后反應過來鐘撰玉說了什么后,只覺得腹中剛喝下的酒氣全都往頭上奔涌而來,將他的耳朵灼地又燙又紅,還好他有額前散落的發梢遮擋,才不至于露了怯。
“那…那你覺得什么酒配我?”
鬼使神差的,秦白瑞問出了這句話,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話聽著太不對勁了。
還好鐘撰玉的臉色未變,認真地思考片刻笑道:“我覺得‘春日游’挺適合你的。”
“春日游?”秦白瑞將這酒的名字在嘴里反復呢喃幾遍,問道:“這是什么酒,我從未聽聞。”
鐘撰玉還是看著他笑,眼中帶著一絲狡黠:“這是一款果酒,入口綿軟無害,回味清冽提神,讓人仿佛沐浴在初春的春風里。但它的后勁卻非常大,哪怕再會喝酒的人,喝了都會醉倒一天一夜。”
“后勁竟如此之大,怪不得我從未聽聞,怕是沒人敢喝吧。”
“才不是。”鐘撰玉反駁道:“你不知道那是因為這酒是我在北夷跟貝川一起釀的,名字則是折桂取的。”
“而且……”鐘撰玉說著聲音小了一些:“這酒十分好喝,只要喝一口,我保證沒人能抵抗的住它的魅力……”
秦白瑞忽然讀懂了她話里的深意,想到她說這酒才配得上自己,剛剛耳朵才降下去的溫度又燒了上來,平日厚臉皮的他現在竟不敢直視鐘撰玉的眼睛。
“啊對了,話說你怎么翻墻進來了?”
他這話題轉移的突兀,鐘撰玉也隨他,便順著他的話答道:“你們門房不在,我敲了老半天的門都沒人理我,我只好翻墻進來了。”
“咳,今日我給他們放假,畢竟這種節日,也沒想到會有什么事。”
“哎不說這個,我差點就忘了正事。”鐘撰玉正色起來,湊到秦白瑞的耳邊道:“我今日從錦繡哪里得到消息,酒王爺的人跟寧王的人起了沖突,都鬧到皇上面前去了。”
“什么事起的沖突?”
秦白瑞很是詫異,酒王爺與寧王都是跟皇上一脈的,就算互相起沖突,也不應該鬧得到皇上面前去啊。
“詳細的錦繡也不了解,她只粗粗聽聞,酒王爺從嶺南那邊帶了一個人回來,寧王知道后派人出去攔截,酒王爺的人全死了。”
“嘶……”秦白瑞驚愕地看著一臉沉痛的鐘撰玉,馬上擔憂問道:“是不是你之前跟我說的,你要為我報復寧王那件事有關?”
“是也不是。”
鐘撰玉將寧王的所作所為跟秦白瑞一一細說,又大致講了這段時間自己的謀劃,最后著重強調了酒王爺正在幫她們找許溫良老太醫,只要找到人將賀裕治醒,她們就有目標報仇了。
“所以你是懷疑,酒王爺從嶺南帶回來的人是許溫良?”
鐘撰玉重重的點頭:“對。如果是許溫良的話,那情況就懸了,寧王不會留下這么個明晃晃對他不利的證人的。”
“那現在是什么結果?”
“我讓雪泥去打聽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有結果。”
場面一下子沉默下來,兩人都有一絲想要做什么卻做不了的無力感。
“話說墻頭上那個是不是你家下人?”
秦白瑞指著那個趴在墻頭好一會的人,干巴巴的問道。
鐘撰玉回頭看去,還真是她家下人:“鴻爪?你怎么來了?”
“小姐,酒王爺派人來說,許太醫已經趁著今夜的熱鬧藏到王府里了,問你準備什么時候讓他上門?”
鐘撰玉與秦白瑞一聽這話,默契的猛然起身:“當然明日就來啊!”
鴻爪被這陣勢唬地一嚇:“那我就去回復酒王爺了?”
“等等,酒王爺那邊現在是什么情況?”
鴻爪心中琢磨了一下“什么情況”是指什么情況,然后斟酌開口:“雪泥還沒查出個詳細,只聽到風聲說,皇上震怒,讓酒王爺在家閉門思過,寧王則是被趕回封地了,估計就這幾日啟程。”
“那不行,讓他回到封地就是養虎為患了。”
鐘撰玉略一思考,吩咐道:“你去給酒王爺回復,說不急,明日我親自登門。”
鴻爪答應一聲,躍上墻頭很快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秦白瑞:道理我都懂,但你們能不能別整天翻我家墻頭,很令人沒有安全感的知道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