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理會秦白瑞的碎碎念,鐘撰玉與秦白瑞一路走回了驃騎將軍府,將人送還到他的管家手中,便施施然的回到自己家里,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帶孩子的心累感。
鐘宅里,暮云等人早就一齊陪著摧竹跪著,看見鐘撰玉回來了,都小心翼翼的看過來,欲言又止。可偏偏最能說話的摧竹已經被鐘撰玉教訓過了,此時不敢吭聲,另一個會說話的春和還在屋里照看賀裕,導致了跪著的滿院子人里,竟然就沒一個敢開口說話。
真是家門不幸!
鐘撰玉板著連,老氣橫秋的在心里感嘆一聲,便看也不看的路過他們向廚房走去。
忙活了大半天連飯都沒有吃,哪有主子混的有自己這么慘?鐘撰玉搖搖頭,在心里默默的在他們的罪狀上又加了一筆。
見鐘撰玉走遠,鴻爪偏過頭悄悄對折月說:“我就說小姐回來第一件事定是要去廚房,你輸了,回頭可得給我十文錢。”
然后收獲了暮云的一記瞪眼。
鐘撰玉來廚房可算是輕車熟路了,廚娘也見怪不怪,見了她便熱情的搬出一個大石缸,介紹道:“小姐,你讓我腌的大白菜我可都用石頭壓的嚴嚴實實的,數著日子應是差不多了,可以開出來嘗嘗味道了。”
“好嘞,那給我來一小碟。”鐘撰玉喜笑顏開的自己盛了一碗豬骨湯喝了幾口暖胃,然后又給自己舀了一大碗已經變的粘稠的白粥,就著廚娘端來的腌制酸白菜,一口粥一口白菜的吃起來。
等吃飽喝足的鐘撰玉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滿意的感嘆:果然不是白粥看著沒胃口,而是春和她們拿著白粥太沒胃口了!
于是春和他們的賬上又被加了一筆。
酒足飯飽,又剛解決了一樁破事,鐘撰玉只覺得世界無限的美好。
瞧那云朵,飄的多慢!
看那鳥兒,飛的多高!
再看那人,長的多俊!
……嗯?人?
鐘撰玉猛得回頭,就見一個眼熟至極的少年坐在自家廚房的屋檐,左手拿著一個鹵豬蹄,右手拎著一壺酒,一雙腿掛著一晃一晃的,看著悠閑極了。
“酒王爺?!”
鐘撰玉認出人后,驚得差點打出一個飽嗝,又仔細辨了辨,驚呼道:“你竟然偷了我家的鹵豬蹄!”
酒王爺往喉嚨里倒酒的是手一頓,不住的咳嗽幾聲,眉間帶著無奈的跳下房檐:“王爺的偷怎么能叫偷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管!”
鐘撰玉氣得上前便要奪走他手上的豬蹄,酒王爺也是沒想到自己都啃了好幾口的豬蹄她都要來搶,一時不備便被她搶了過去,卻不料這豬蹄油多,太過滑手,鐘撰玉才拿到豬蹄就一個手滑將之摔落在地。
一個豬蹄孤零零的降落在細黃土的地上,濺起一層薄薄的泥沙,看著好不可憐。
酒王爺驚呆了,鐘撰玉也驚呆了,半晌,酒王爺略帶委屈道:“我們許久未見,你不招呼我就算了,連豬蹄都寧愿扔了也不給我吃,實在太過分了。”
“這是秦伯母給我留的鹵味方子!”鐘撰玉眉頭一皺,心疼的撿起已經裹了一層泥灰的豬蹄:“我本想著鹵好了以后讓秦白瑞第一個嘗的。”
“秦白瑞?那個太學里有名的紈绔?”酒王爺露出一個茫然的表情,然后突然想起秦家與鐘家的關系,補救的說了一句:“你們兩家是世交來著。”
鐘撰玉撇了他一眼,似乎在想自己把這豬蹄重新塞回酒王爺的方案可不可行:“他那樣子還能成為有名的紈绔?你們是不是對紈绔子弟有什么誤會。”
酒王爺沉默了,他與秦白瑞沒有打過照面,只是對他的乖張的行事作風有所耳聞,聽鐘撰玉這明顯護著秦白瑞的說辭,便轉了話題,說起自己來的目的,道:“對于你父親的事我很惋惜,很抱歉這么久我才來探望你。”
鐘撰玉的目光這才從豬蹄上移開看向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你來不來看我是你的事,有什么好抱歉的。”
酒王爺再次沉默了,喝酒的男人,友誼升華的就是這么快。自上次詩會與鐘撰玉一同噸噸噸互相灌酒后,他就把鐘撰玉當成了一個好朋友,如今好朋友家中生變,他來探望是應該的。
但顯然鐘撰玉并不這么覺得,鐘撰玉只把他當做一個沒有架子的、可以平等說話的、關系還錯的普通朋友,自然沒有那么多的要求。
酒王爺心思一轉,便知道鐘撰玉的想法,又想到最近鐘撰玉與秦白瑞才認識短短幾天就走的那么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自顧的解釋起來:“朝中最近不太平,我身份特殊,許多雙眼睛都盯著我,你的身份也敏感,所以我才沒第一時間過來。”
“那你今天怎么過來了,偷溜的?”
“是啊。”一說起正事,酒王爺就把情緒都拋之腦后:“聽說你去見了寧王。”
鐘撰玉點頭:“剛從寧王府回來。”
酒王爺拿起酒壺悶了一口,看了看四周,神情嚴肅道:“你最好離寧王遠一點,寧王這個人有些古怪。”
古怪?
鐘撰玉眼神奇特地看著他:“你們兄弟間,不是就皇上、你還有寧王關系最好嗎,寧王有什么古怪?”
“不好說。”
酒王爺好像覺得有些熱,手一抖就變出一把折扇搖了起來,帶來絲絲涼風:“皇兄還不知道這回事,是我覺得他奇怪。”
今天之內,已經有兩個位高權重的人告訴自己寧王不對勁了,這可把鐘撰玉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于是領著酒王爺進了廚房,將廚房的門窗都關緊,還親自給了他一小碟腌白菜,讓他詳細說說。
這待遇終于讓酒王爺高興了一點,于是將自己的懷疑和盤托出道:“寧王這些年的名聲一直很好,甚至有很多有才有德的高官,自愿當他的門客,提起寧王那是感恩戴德贊不絕口。”
“這有什么古怪?不就是他會做人嗎?”
“這奇就奇在,對寧王感激涕零贊不絕口的這些人,早年家中全都生過變。”酒王爺用筷子夾起一個腌白菜,似是被酸辣到了,提起酒壺又猛灌了兩口,不愿再碰筷子:“他們的家人好友不論是失火還是偶遇山賊還是別的什么意外,共同點就是全都死了。”
鐘撰玉聽到一半,便知這是寧王的慣用伎倆了,突遭變故孤立無援的人,對雪中送炭的寧王自然是推心置腹。
還好自己及時發現了,不然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而坐在鐘撰玉對面,似乎很嫌棄腌白菜的酒王爺,還不知道自己剛剛才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