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的會客廳有些空曠,許是因主人常年不在的關系,裝扮并不精致,只點綴著幾盆綠蘿與幾幅不知名的書法作品,堂口的風一吹來,還有些涼意。
寧王妃被吹來的風瞇了一下眼睛,緩緩說道:“撰玉有這個心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家王爺空閑時間不定,等他回來,我與他定個日子再邀你過來一聚如何?”
“寧王不在?”
鐘撰玉狀似驚訝道,那表情浮夸地讓寧王妃心里一沉。
“撰玉何來此問?這不年不節(jié)的,王爺自然要處理公務。”
“哦~”鐘撰玉又浮夸的一擺頭,刻意得問道:“寧王處理的可是松州的事務?這松州離臨安雖說不遠,但每日都要快馬加鞭送那么多信折子過來,可是好大一筆開銷啊。”
若說現(xiàn)在還沒聽出來鐘撰玉來者不善,那寧王妃就是個傻子。
“你到底想說什么?”
寧王妃坐在上首,鐘撰玉坐在下首,天然就比她矮了一截。于是鐘撰玉起身,往門口方向走了幾步,才一副興師問罪的態(tài)度道:“草民的意思是,希望寧王早日回松州,莫要插手臨安的事了。”
“你!”寧王妃才說了一個字,便緩了臉色,皺著眉頭一臉擔憂:“撰玉何出此言?可是被有心人挑撥,誤會伯母什么了?”
“那也許是?”鐘撰玉面露猶疑之色:“我知道寧王在府上,不如把他喊出來我們對一對線?”
“這……”
寧王妃有些猶豫,這么點小事就要去煩擾寧王實在不妥,但自己摸不清寧王對鐘撰玉的態(tài)度,若是因為自己誤了寧王的謀算,那也是萬萬擔待不起的。
好在,寧王沒讓自己的發(fā)妻為難,不多時便自個兒牽著曜靈走了進來。
“草民見過寧王、曜靈郡主。”鐘撰玉見了人便恭謹行禮,只是臉上卻完全一副找茬的表情,只在觸及曜靈時,目光才柔和一點,畢竟曜靈年紀小,兩人相處也還算不錯。
寧王將她這點小動作都看在眼里,臉上從進門時就掛著溫和的笑容,對著鐘撰玉的氣勢洶洶視而不見,免了禮問道:“聽說鐘姑娘來找曜靈玩?”
態(tài)度謙卑,甚至沒有端一點王爺?shù)募茏樱焕⑹桥R安城出了名的好脾氣。
“回王爺?shù)脑挘菝裣雭砜纯唇?jīng)上次綁架事情后,曜靈郡主是否無恙。”
“你倒是對曜靈掛心。”
寧王年紀比趙帝大了那么一兩歲,看著卻比趙帝年輕不少,許是當一個藩王需要操心的東西不多,讓他在五十出頭的年紀還保住了滿頭的黑發(fā),只有兩鬢染上了白霜,更給他添了一分儒雅之意。
“畢竟這是寧王您算計好的,草民怎敢不從?”
“我算計好的?”寧王愣了一下,隨即又露出微笑,搖頭道:“鐘姑娘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明白。”
“寧王何必裝傻,難道秦白瑞不是你設計進去的?”
“秦白瑞?”
寧王與寧王妃對視一眼,像是才想起來是誰一般,語氣平淡起來:“秦白瑞涉嫌綁架曜靈,怎還是我設計進去的?”
曜靈聽了也在一旁,瞪著眼睛似在質(zhì)控鐘撰玉胡說,只寧王妃心里一驚,猛的轉頭看向?qū)幫酰蔚妙^上的步搖一顫一顫,想是確實不知情。
鐘撰玉瞥了寧王一眼,見他不讓曜靈回避,那自己一個外人也就不說什么,于是單刀直入道:“寧王這是剛從某個秘密地方出來吧?昨夜派去我鐘宅,意圖謀害賀裕的人剛跟你匯報完吧?”
寧王面色不變,但寧王妃與他共枕那么多年,看見他微微用力抿起的下嘴唇,便知他是緊張了,心中一時又驚又怒。
鐘撰玉看不懂寧王的微表情,但寧王妃眼底的情緒倒是呼之欲出,看上去巴不得關起門來質(zhì)問寧王,于是心里有了底,更加氣定神閑起來。
“阮娘是被你的人逼迫的,而你特意選了夜香樓,也是想讓酒王爺背鍋對不對?”
“你有什么證據(jù)?”
“我有啊。”鐘撰玉將昨晚搜出來的腰牌拿在手上晃了晃:“黑衣人是你的人,也只有你敢用曜靈做文章,知悉曜靈的一切動向。”
“對不對,寧王?”
“你胡說!”曜靈甩開寧王的手,嘴巴一扁就要哭出來:“我爹爹是個好人!”
鐘撰玉不理她,只仰著下巴直勾勾地盯著寧王,手中的腰牌還在搖搖蕩蕩,寧王看著對面自信的小姑娘,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壓迫感。
兀得,寧王笑著出聲:“夫人,你先帶曜靈出去。”
這便是承認了。
寧王妃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似在控訴他竟然連曜靈都要利用,但在寧王深不可測的眼神中,還是先將曜靈哄走。
不能壞了王爺?shù)氖隆?
待寧王妃與曜靈出去后,寧王才坐下來,伸出手指著椅子示意鐘撰玉坐下:“是本王手下的人沒用,平白送了證據(jù)到你手上。”
“碰巧罷了。”
鐘撰玉將腰牌扔還給他,面色不虞道:“你若是把秦白瑞無罪釋放,我便不追究這事。”
寧王接過腰牌隨手放到一邊,有些新奇地打量鐘撰玉:“你孤身一人來我寧王府,還把腰牌還我,那我還有什么好怕你追究的?”
鐘撰玉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我若是回不去,我的人便會去稟報皇上,皇上什么心思,寧王爺肯定比我更知道。”
這話是鐘撰玉誆他的,哪有什么稟報皇上的人?不過她是認定了一向要好名聲的寧王不會對自己出手的,就算要出手也決不會是在此時此地。
果然聽她這么一說,寧王笑得更開懷了,一拍大腿說道:“鐘姑娘果然不俗。”
“那這人,你是放還是不放?”
“自然是放的。”寧王親自將放在桌上的瓜果抓了一把到空盤中,遞給鐘撰玉:“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鐘撰玉結果盤子,撿了一個瓜子便磕了起來。
“希望以后,鐘姑娘能對曜靈照拂一二。”
“照拂?曜靈?”
鐘撰玉懷疑自己的耳朵,一顆瓜子含在嘴里不上不下:“我一個平頭百姓,沒讓曜靈照拂我就不錯了,還照拂曜靈?”
寧王不答,只是一臉沉靜的看著她,似乎在告訴她自己是認真的。
鐘撰玉一愣,這些事情忽然就串起來了。
秦白瑞、賀裕、甚至是差點背鍋的酒王爺,他們幾人便是大渝里自己交情最好的三個。
“你針對他們,只是為了除掉我與我交情好的人?”
“鐘姑娘才姿卓絕,連皇上都偏袒你,在下有所圖也屬正常。”寧王毫不尷尬地承認:“只要這些人不在了,我寧王府及時伸出的橄欖枝,不知鐘姑娘是接還是不接?”
接的。
鐘撰玉在心里答道。
如果他們都不在了,自己想要查清通北山谷的事情為爹爹報仇,就不得不與人合作,說不定還會因為寧王府的幫助,將寧王一脈視為自己最親近的人……
寧王看著鐘撰玉的表情便知答案,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茶道:“鐘姑娘放心,本王本意只是想與你結交,既然這些事情你都知道了,本王肯定不會繼續(xù),只要你答應了以后多多照拂寧王府,今天你便可以見到秦公子了。”
自己如今只是個沒權沒勢的平民,寧王竟然為了以后這種沒影的事,就想要了這些無辜的人的命,甚至其中還有他的同胞兄弟……真是令人作嘔。
鐘撰玉抬眼定定地看著寧王,平復自己的心緒后,彎腰一拱手:“多謝寧王。”
半晌,又說道:“草民還有一事想向?qū)幫跽埥獭!?
寧王又掛上上溫和的笑容:“愿聞其詳。”
“不知寧王是如何拿到秦叔的遺物的?”
寧王迷茫地對上鐘撰玉的眼神:“遺物?什么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