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伯身為鎮北王的管家,在臨安城還是很有人脈的,牙行的人一聽他要買宅子,便很識趣地什么都沒問,一點都不含糊地帶他去實地察看。
臨安身為大渝國都,房價自然是寸土寸金,于是齊伯第一個就不考慮鬧市周邊的宅子,但若是離的遠了也不行,衣食住行都不方便。
這樣挑挑揀揀下來,基本符合要求的就只剩了兩處。一處臨湖而依,風景極好;另一處則是一位臨安商賈的宅子,正好卡在臨安城中心圈的邊上,更令齊伯滿意的是,他剛看完這處房子,就遇到了回府的秦白瑞。
他這才發現,這地方與驃騎將軍府只隔了兩條街!
齊伯很驚喜,秦白瑞也很驚喜,于是兩人一拍板,當場便買下了這處宅子,喜得牙行的管事將宅子的清理給包圓了。
鐘撰玉對于齊伯的辦事效率很是放心,于是等齊伯送來了地契、收下趙帝送來的圣旨,便帶著人拍拍屁股走人了。
這一行人動靜不大,但無論何時的鎮北王府,都是有大大小小的眼睛盯著,是以鐘撰玉前腳才出了門,臨安各處的勢力后腳就收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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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寧王府。
“這個小郡主動作倒挺快。”寧王坐在書案前,手執一藍皮封面的冊子,頭也不抬得說道:“夫人你明日帶上曜靈,備上薄禮去賀她喬遷新居吧。”
寧王妃坐在一旁做著女紅,聞言便抬起了頭,詢問道:“如今鎮北王身死,鐘家軍失勢,她遭了皇上厭棄,連郡主的身份都不是了,我們還要這么上趕著去嗎?”
“去。”寧王未拿書的一只手慢慢轉著手中的佛珠,提點道:“皇上向來很看重鎮北王,此時鎮北王為國捐軀,理應厚葬加封,偏偏他尋了個由頭來找錯處,更是順水推舟地將他的獨女推出了臨安權利中心之外……”
“皇上想要掩蓋什么?”寧王妃若有所思地接話道。
“不論他想要掩蓋什么,我們多結交些善緣,總是沒錯的。”
“我知道了。”寧王妃了然,放下手中的針線,理了理領口與裙擺道:“那我先去看看曜靈,交代一番。”
寧王點頭,一雙眼睛從始至終都盯著書頁,未曾抬起過,只藏在書案下的手無意識地轉著佛珠,速度時快時慢,并無節奏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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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白瑞自從在街上遇到齊伯后,就命人加急制了一副牌匾,趕在鐘撰玉搬新家前親自抱著在門前迎接。
鐘撰玉老遠就看見他抱著一個大物件,看見自己過來時還瞬間亮起了眼睛,將懷中蓋著紅布的大物件往她眼前一遞:“小撰玉,這是我送你搬新家的賀禮!”
鐘撰玉也不客氣,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掀開了紅布。
只見黑棕色木面的牌匾上,寫著蒼勁有力的“鐘宅”二字,配上金線描邊,說不出的恢弘大氣。
從鐘撰玉掀開紅布起,秦白瑞的目光就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眼色,鐘撰玉看他這作態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心中覺得好笑,也還是順著他的意夸道:“這字寫的可真好!”
秦白瑞一聽,本就發亮的眼睛更加有神,宛如一只拼命搖著尾巴的幼犬,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是我寫的!”
“想不到你竟寫的如此一手好字。”
秦白瑞有些不好意思得撓了撓頭:“其實也還好啦,我娘不想我跟爹一樣走武將之路,從小就逼著我讀書,但我又不是讀書的料,只能在書法上多下點功夫哄娘開心了。”
提及秦義中夫婦,鐘撰玉心中有些黯淡,春和見狀連忙轉移話題,問道:“我們小姐年前從北夷回臨安的那段日子,倒是沒有見到秦公子,原是秦公子在認真讀書?”
提到那一段時間,秦白瑞就來氣:“我娘把我趕到太學去閉關了,連年都沒讓我回來過!”說著,他就朝懷中一拍,正好手掌撞在了牌匾的尖角上,痛得他“嘶”了一聲,差點沒跳起來。
好在他在要罵人的那一瞬間對上了鐘撰玉帶著一絲挪揄的笑意的雙眸,于是硬生生將已經到喉嚨的罵聲給憋了回去,目光游離到手中的牌匾,于是邀功道:“我幫你掛上!”
說完不待鐘撰玉反應,便騰空而起,單手輕而易舉地杠起牌匾,往門檐上一掛,又一個翻身,輕盈落地。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比起那幾個字,這身手才讓鐘撰玉毫不吝嗇得贊美:“秦公子好身手!”
然后她就收獲了秦白瑞瞬間垮下來的臉與幽怨的雙瞳。
“咳…秦……”鐘撰玉腦中一轉,試探道:“秦大哥?”
“哎!”
秦白瑞臉色馬上多云轉晴,笑得一臉燦爛。
鐘撰玉:怎么感覺自己被占便宜了?
于是鐘撰玉收了好臉色,將秦白瑞往旁邊揮了揮,道:“既然禮都送完了,你就趕緊走吧,我這里還有一大堆事要安頓。”
“這就趕人了?”
秦白瑞張大了嘴巴,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看上去還有點蠢,于是鐘撰玉再次心軟了,解釋道:“賀裕是重傷的病人,得趕緊把他安置好。”
賀裕?
秦白瑞瞇起眼看了看不遠處的馬車,勉勉強強答應了先行回府。
目送秦白瑞走遠后,鐘撰玉才領著人正式進入自己的宅子。
這新宅子只有鎮北王府三分之一大小,不過對于沒有多少人要安置的鐘撰玉來說,倒是正正好,像是個頗有閑財的小地主的住處。
下人們的事有齊伯安排,鐘撰玉只用帶著自己的人,一起搬進主院,再在主院中指定一個房間拿來安置賀裕,便什么都不用管,可以安安心心等著吃晚食就好。
這日子好像比有閑財的小地主更滋潤一點?
鐘撰玉吃完飯將自己關在了屋里,吩咐暮云守門后,便悄悄得開了窗翻墻溜走——她得回鎮北王府去。
鐘撰玉對這一塊地方很是陌生,但好在她記性不錯,多花費了一些時間,還是輕車熟路的翻進了鎮北王府。
“爹,想不到吧,我又回來了。”
鐘撰玉倚在棺槨旁喘了一口氣,絮絮叨叨道:“我怎么可能就扔下你住新家去了!那趙帝急不可耐的讓我今日就搬出鎮北王府,指不定有什么壞心思。不過你放心,今晚我守著你,誰都不能來打你的歪主意,等到明天……”
鐘撰玉說著哽咽了一下,又笑道:“等到明天,你也住進新房子里,我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