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07

世貿大廈會場，臺上肖云齊溫柔和藹地跟臺下粉絲互動，現場尖叫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付且景單手握著話筒，靜靜地等候主持人讓自己上臺。

肖云齊從觀眾席走回臺上，主持人開口進入下一個環節。

“我們《蛻變》此次除了有臺上的一眾大咖外，還有不少特邀嘉賓的加盟，比如今天就來了一位同樣影帝級別的嘉賓。”

肖云齊微不可查地笑了笑，眼簾一沉閃過一絲陰鷙。

“掌聲有請——付且景。”

全場寂靜，后臺的付且景捋平衣襟，氣宇翩翩，闊步上臺。

“吁——”

出場一剎那，臺下掀起一陣鄙夷的唏噓聲，不屑，嫌棄，嘲諷。

出乎意外的場面，主持人和導演面面相覷，尷尬難堪。付且景笑意微滯，片刻緩和后繼續處變不驚，面色不亂分毫地打招呼，

“我們的粉絲都很可愛，很調皮啊——”

準確來說……是肖云齊的粉絲。

這次商演主角本就不是付且景，之前也沒放出過消息他要來，所以到場的幾乎全是肖云齊的粉絲，倆家粉絲互相看對方不爽已久，此次這么好的機會，怎么會沒有“下馬威”？

主持人配合著他緩和氣氛，

“是啊，我們的粉絲朋友真的很活潑很調皮呢。這次付且景在電影中雖只是客串，但你演的這個角色似乎還很有分量，對嗎？”

“對，這個角色我個人覺得……”

……

……

媒體提問環節，肖云齊刻意晃到付且景旁邊，笑容滿面地邀請他站到C位去，儼然一副關愛后生的德高前輩模樣。

付且景反應靈敏，立馬彎腰撤步，閃到更邊緣的位子，將C位還回。

臺下已有媒體代表站起，直接指名提問付且景，架勢像有備而來。

“我想問一下付且景先生，跟這樣高級別的團隊和演員合作會有壓力嗎？”

“壓力肯定是會有的。”

“那你覺得自己配嗎？”

……

“我的意思是，你覺得以自己目前的位子實力，配的上這么好的資源嗎？

你不會覺得自己不夠格嗎？

你覺得自己憑什么得到這樣的資源？不會是浪費嗎？”

……

后臺付且景團隊的工作人員聽到這個問題肺都要氣炸了，臺上導演和制片人面色難看，憤懣地死瞪著提問的人。

記者提問向來犀利，但今天這位明顯帶著砸場子的意思來的。

就在所有人擔心付且景會當場翻臉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句云淡風輕的回答。

“我配的起。”

全場目光匯聚在那個角落。

付且景咧咧嘴，見笑不聞聲，

“其實，可能不止這一位記者朋友這樣想，她只是幫很多人提出了疑惑。

說實話，我自認為自己這一路走得比其他人順暢。

我很慶幸自己得到這么多人的喜歡，也很佩服自己能得到這么多人的討厭。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所有質疑我都銘記于心，并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去消除這些質疑，證明自己。

雖然還沒全部消除，但……太多了，你們總得給我點時間吧？

不過我篤定，以我現在的努力，配的上這一切。”

鴉雀無聲……

掌聲雷鳴——

付且景下臺，助理陳妍把羽絨服披到他身上，憤憤不平地低聲抱怨：

“今天的記者太過分了！”

付且景伸手套進衣袖，輕描淡寫道：

“受人之托而已，沒必要計較。”

“你倒會替別人開脫，讓自己難受。”

“且景。”

肖云齊單手解著西裝扣，漫步踱進，溫柔瀲滟的眉目中透著陰森森的寒氣，他瞥了眼陳妍，開口道：

“小助理，你家老板口渴了，去給他拿瓶水。”

陳妍眉頭一緊，正欲開口駁回去，被付且景一個眼神制止。付且景溫文輕聲道：

“我確實渴了，去幫肖老師也拿一瓶。”

打發走陳妍，肖云齊登時斂笑，冷聲嘲諷：

“付老師厲害，不愧是圈內新貴。”

“前輩繆贊，不敢當。”

肖云齊搖頭，拉著嘴角連聲夸贊，

“付老師就是低調謙虛。”

話調突轉，極盡咬牙切齒，他一手搭在付且景的肩上，逼近，

“你說你一直低調點不好嗎？干嘛蹦出來跟我搶？”

付且景冷眼，側肩晃落他的手，

“前輩誤會了，并非是我跟您搶，是市場需求，優勝劣汰罷了。”

肖云齊咬牙，“好！既然你不識時務，就別怪我。

付且景，等著我送你一份大禮，等著。”

2019.11.10

《我們一路向前》第二次錄制

李簡之因為工作原因錯過了航班，所以等她抵達酒店已經是凌晨一點。

前幾個晚上處理工作，導致大腦還沒從亢奮期中走出來，即使把一箱的行李收拾完也還是毫無睡意，便決計去酒店對面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點夜宵。

捧著丸子滿杯的關東煮，路過酒店園林區時看到長椅上坐著一筆直的身影，身形料峭，籠在燈光里就像是罩在玻璃罩里的娃娃。

付且景睫毛顫動，抖落暖光，投下暗影。

“你在這兒做什么？”

她走近，丸子香氣先入為主，卷進付且景鼻腔。

“丸子好香。”

李簡之低頭看了看，遞過去，“要吃一顆嗎？”

“不用，謝謝……過來坐嗎？”

李簡之回望身后，單手撈起大衣衣角坐到他旁邊，保留一人的間距。她挑起一顆撒尿牛丸，“呼呼”吹了幾口氣塞進嘴里，牙齒咬破表層的瞬間，滾燙的湯汁滋出，燙得她直齜牙咧嘴，倒抽涼氣。

旁邊的付且景徐徐地投來目光，抿嘴偷笑。

李簡之側目，“笑什么？！”

“東西太燙就等一會兒再吃，以前就跟你說過，經常燙嘴燙腸胃會得病的。”

“那還不是天氣太冷？”她一雙手來回翻轉貼在杯壁上，汲取那一點點熱意。

付且景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她的手，表情突轉沉郁，

“可惜，我不知道你要來，沒帶暖寶寶。”

無頭無尾的一句，莫名其妙。

“什么暖寶寶？”

“你的手總是涼的。你說手暖和的人，會給人留下好印象。你是第一個說我手暖和的人。

以前每次和你見面前，我都會在衣兜里揣兩個暖寶寶，讓自己的手暖和一些，這樣牽你的時候，你就不會被冰到。

那時候真是傻，都忘了可以直接給你暖寶寶。”

付且景平視前方，目光清澈，一言一語就像暖春的風，柔成了一首詩。

李簡之只覺得胸腔里的那顆東西復蘇式地悸動，全副武裝捍衛已久的盔甲裂開了縫隙，她動了動嘴巴，如鯁在喉什么也說不出。

付且景身上的氣息變得詭秘，眼簾下的惆悵撥得她心慌意亂，惴惴不安。

靜默了片刻，他忽然釋然地笑了一聲，扭頭看著她說到：

“李簡之，錯過了我，我都替你后悔。”

他笑了，一排齊齊的白牙，眼睛載著月牙。

李簡之微低頭避開他的視線，強顏問到：

“你今天怎么了？感覺變了一個人一樣。”

變得不帶刺，溫柔和善，變回了滿眼星光的付且景。

“你忘了？這是以前的我啊——”付且景合眸靠到椅背上，嘴角淺淺噙笑，神態安詳的像躺在沙發上聽著80年代的黑膠唱片。

李簡之深吸一口氣，彎腰將關東煮放到地上，順勢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三點。

她挺腰坐直，“三點了，你不打算回去休息一會兒嗎？”

“睡不著。”

“那……你打算呆多久？”

“不知道。”

“……”

付且景睜眼，仰頭木然地盯著天空，續說到：

“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么？”

“夜晚比白天溫暖，天一黑，看到的全是光亮。”

說完他得意地指著天上的星星，證明自己這套理論的正確性。

李簡之展顏，喃喃回到：

“確實，今晚夜色很美。”

在烏煙瘴的城市里能看到這樣的星幕確實難得。

付且景重復她的話，似感嘆，似陳述。

李簡之永遠都不會知道，這條結論是他度過了多少個夜晚得出來的。

——

電梯前，李簡之按下上樓鍵，扭頭隨口問到：

“你住幾樓？”

“25，你呢？”

“24。”

這家酒店最高層27樓，兩邊電梯都還停留在最高層慢慢往下降。

顯示屏上的數字降到15時，付且景喚了聲李簡之。

“李簡之。”

“嗯？”李簡之背對電梯門，下巴微抬等他開口。

“你自己坐電梯上去吧，我走樓梯。”

李簡之回頭瞄了眼顯示屏，電梯已經到了十層，

“馬上就到了，走樓梯太高了。”

“沒事，我想一個人慢慢走上去。”他眼睫毛遮了半個眼睛，倦色濃稠。

李簡之有些猶豫，可細想他今日的狀態，或許是真遇到什么不快的事了，需要一個人冷靜一會兒，自己賴著反而會惹他更不適。

思前想后點了頭，囑咐到：

“那你回去早點休息。”

“好。”

付且景目光悠長，長得都能穿透她的身軀，炙烤她的心臟。

他抿唇，在李簡之即將轉身的瞬間，伸手攬住了她的肩，一個輕淺顫抖的吻，就這么猝不及防地落到了她的額頭上。

李簡之瞳孔驟縮，慌亂卻沒有反抗。

電梯到站，他附在她耳邊滿眼憐惜地說到：

“晚安——好夢——”

離去時，笑意永訣。

……

“喂，且景，你現在在哪兒？”

“張姐，你去樓下等我，到了打電話跟我說一聲。”

“嘟——”

“且景？且景……”

……

“喂？且景，我到一樓了，你在哪兒？”

“張姐，再等我一會兒，我快了。”

……

張琴坐在一樓大廳的休息區里，抓著手機坐立不安，時不時環顧一下酒店外面，試圖找到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大概等了十五分鐘，她終于坐不住，站起來撥出付且景的號碼，電話打通卻遲遲沒人接聽。

她掛掉電話，太陽穴“突突”地跳動，一股涼意從頭灌入后脊梁，不詳預感愈來愈濃。

預感出來的一瞬間，她如脫弓之箭般奔到電梯前，焦急地催促電梯門快一點開。

李簡之雙手撐在洗漱臺上，注視著鏡中的自己，頭發披肩，豆大的水珠掛在臉頰上。她不由地將視線往上移了移，看著二十分鐘前被人落上了吻的那方肌膚。

心尖都開始甜絲絲的冒泡……

“哎呀！”她一手拍到自己腦門上，如夢初醒，譴責自己在臆想些什么。

譴責完又不太放心望望大門，不知道付且景現在到沒到房間，也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幾經糾結，或是為給自己心理安慰，明明不知道他的房間號還是決定上去看看。

李簡之的房間離樓道近，索性披了衣服直接走樓梯上去。

上到25樓，手撫住把手正要拉門，頭頂飄下來細小的手機鈴聲。

她凝神細聽，越聽越覺得熟悉，不禁眉尖緊皺。鈴聲小卻持續不斷，朦朦朧朧被厚厚的衣料包裹著一般。

她踅轉過身，疾步上樓。

……

“付且景。”

26樓和27樓的樓梯間，付且景背光而立，一只腳落在臺階上，一只腳因為突然的呼喊聲凝滯了幾秒，最終落下。

李簡之和他隔著十二階的距離，疑惑地盯著他的背影說到：

“你走錯了。”

“……”

“吧嗒——”

付且景合眼，一滴淚墜落。

李簡之慢步走到他身后，伸手牽住他，

“一起回去吧。”

她的手，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