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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驕陽依傍著身側的天火,在一片郎云間,將視線投向身下的大地。溫潤的陽光跟隨著他的目光,刺透了低沉的血霧,洋洋撒在地面上。
喝!
待看清了那片區域,太陽頓時大吃一驚——
眼下的一幕,究竟是怎樣的可怕?
大地支離破碎,丑陋的傷痕遍布四方,如同蛛網般的皸裂,從學校大門的門框,一直蔓延到遠處的馬路……
血霧與塵煙糅合在了一起,瘋狂地吞噬著彼此。
氤氳間,太陽隱約看見,有兩道身影猛烈地碰撞在一起,發出陣陣轟鳴。
那是什么呢?
驕陽聚焦著雙眸,這才看清霧中兩位戰斗者的真容——一紅一黃,各自手持著刀刃,黃方身著重鎧,紅方一身赤甲……
端詳著身下的戰斗,驕陽伸了個懶腰,慵懶地躺在游云上……
……
“鏘——”
厚重的刀刃劈開細長的刀柄,卷起火星陣陣。
感受著烏金刀身上傳來的可怖怪力,平不退反進,一步踏在周泰腳側,順著他的刀柄,將【虎齒】在身周一繞。
“當當當——”
兩柄武器摩擦著,璀璨的星火不斷撲打在二人身上。
平順勢欺身上前,倒提大刀,用沉重的刀背,狠狠磕向周泰的肩膀。
后者閃避不及,悶哼一聲,咬牙接下了這一擊。
而后,他揚起長發,雙眸眥裂:“來而不往非禮也!”
隨著驚天的咆哮,血色的長柄犯巧妙劃過手肘,在身側揮出一輪半月,未及平反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斬在他的背上。
“轟!”
煙塵飛揚,平倒飛而出。
他背后的盔甲上,赫然多了一道猙獰的豁口,但由于甲胄厚重,這一刀,并未傷及他的體軀。
可還沒等他落地,周泰便揚起了長刀,畫出一道血虹,左腳怒然踏地,整個人化作一抹血影,直追空中的重甲武將!
“平!”
見狀,夜映墨揪心地呼喝一聲,手指顫動,欲要發動銘文,為平解圍。
眼看著,“琉璃冰棱”的咒語就要浮出嘴角。
沒想到,平突然暴喝一聲,手中【虎齒】揮下,一道烏光斬向大地。
“轟——”
煙霧又起。
周泰卻揮舞著手中血刃,不管不顧地沖入朦朧的霾霧。
“當——”
一陣沉悶的刀具磕擊聲,在煙塵間久久回蕩。
一道身影,應聲倒飛而出……
眾人定睛一看——
竟然是周泰?!
“砰——”
鎧甲碰撞,平轟然落地。在飛濺的石屑中,他用力提起地面的大刀,雙腿緊繃。
下一刻,
“咚!!!”
大地被倒飛的周泰踏出千瘡百孔,那密集的裂痕,看得眾人心寒。
“嚯!”
還不等夜映墨他們眨眼,周泰就以更快的速度,從龜裂的地面上一沖而過。
猝然間,他來到平的面前!
“喝!”
平微屈著膝蓋,將大刀攔在胸前。
“死!”
咆哮著,周泰高高躍起,在空中瞬然翻滾一圈,手中的【幼平刀】帶著開山的巨力,盤旋著、澎湃著,驀然砍在平的大刀上!
“砰!”
這會兒,換平倒飛而出了。
周泰卻得理不饒人,眼見敵人爆退,倒提著長柄刀,愈加瘋狂地,飛奔而去!
猩紅的刀刃在地上拖曳,隨著他的步伐,由一片碎石裂縫,劃出一條逶迤的“長龍”。
刀鋒留下點點血光,將這條“龍”的身軀,涂抹得愈發妖冶……
“轟隆隆,轟隆隆——”
平雖倒飛而出,身體卻穩如泰山。
彎曲的雙腳深埋大地,在水泥中,犁出兩條令人駭遽的溝壑!
周泰瘋狂奔襲的身影透過面罩上的縫隙,驀然倒映在他的眸中。
那猩紅的光影,愈發接近……
但平沒有一絲驚懼,縱然周泰的吼聲再怎樣癲狂、怎樣驚天動地。
盡力穩固自己的身體,他將【虎齒】狠狠插在地上,止住了身體后滑的趨勢。
此時,周泰已然奔到他面前,手中的【幼平刀】龍鱗乍現,血光沸涌,在蜿蜒的刀刃上,凝聚成一顆猙獰的頭顱。
那正是【梼杌】的頭!
兩顆獠牙伸出唇外,朝刀下的平,顯露出屬于自己的崢嶸。
眼睜睜看著【梼杌】的虛影攜帶著鋒銳的刀刃,迎面襲來,平卻不躲不閃,心如止水……
“咚咚咚!!”
長刀即將劈在平的面罩上,
驀然,虛空中響起一陣沉悶的擊鼓聲!
白身黑尾的【駮】,昂揚著頭頂的獨角,用自己最為鋒利的部位,迎向周泰的刀光!
【梼杌】剛觸及尖銳的獨角,就猛然碎為流光。
【駮】的虛影也一樣,在煙塵中轟然破散。
但梼杌的獠牙后,是一抹血色的半月;而駮的獨角之下,是一截烏金的龍爪!
如同白虹貫日,又似彗星襲月!
半空中,由血色的虹光主宰。
大地上,被烏金的虛影鋪蓋。
“駮·鼓鳴……塵蔭!!!”
“梼杌·血……穹宇!!!”
兩聲嘶吼同時響起,浩蕩的聲浪糅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幼平刀】與【虎齒】狠狠碰撞。
大地不支巨力,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咯吱咯吱”的,又往下深陷了些許距離。
血色一截截凝成“蛟龍”,龍鱗清晰可見,霧霾一點點化作“猛虎”,虎須顫顫巍巍。
各自發出無聲的怒吼,它們怒視彼此。
烏黃的大虎躍上高空,猩紅的長龍沖向地面。
虎爪撲打,蛟齒撕咬……
最終,它們的頭顱,碰撞在一起。
“轟——”
勁風翻滾,將校內觀戰的眾人,吹刮得睜不開雙眼。
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
遠處的綠化帶里,花葉被吹落一片。
驚得蟋蟀息止了鳴叫,在草間盲目亂跳;嚇得毛蟲掉下綠葉,嘴巴停止了咀嚼。
彩蝶們尤其凄慘——脆弱的蝶翼遭風折損,失去翅膀的它們,霍的掉落地面,如同惡心的蛾蟲,在地面丑陋地翻滾蠕動著……
……
風,來得迅猛,去得極速。
眾人將眼睛睜開時,校門口中央,已經清晰一片——風將塵土吹散,露出場中碎裂的土地,蛛網般的皸裂四處蔓延,滿目蒼夷。
周泰與平,兩個人相隔老遠。
面對著彼此,分別半跪在校門與道路上……
【虎齒】隕落遠處,斜斜插入地面。
【幼平刀】喪卻了血色,重返灰黑,孤零零地倒在綠化帶里。
平的面罩再一次被損壞,一身的重鎧,零零碎碎(少了一雙肩甲,兩根臂甲也遍布了碎跡,胸甲多出一條可怖的裂痕,直達左腿),看起來狼狽異常。
周泰身上的血甲,已經不見了蹤影。猩紅的長發耷拉在滿是傷痕的后背上,微閉雙目,氣息虛浮。
兩個人看似都沒有受到什么創傷。
可實際上,只有他們各自知道——這一戰,已經波及了自己的【根骨】!
平粗壯地喘息著,緩緩扭過頭,看向校內一臉擔憂的夜映墨,朝他艱難地點了點頭。
隨后,渾身破碎,變成點點熒光。
“夜神?”
眾人見狀,皆驚呼一聲。
“沒事!”抿了抿嘴唇,夜映墨搖搖頭,略一閉目,感受了靈痕內平的存在感,這才平息了心中的憂愁。
感知到平的無憂后,他重新抬起額頭。
微微睜大雙眸,他戰意昂揚地望向場中那道半跪著的身影。
“雖然這樣有些趁人之危……但我不得不說,接下來,就是我們表現的時候了!”
他背著身,并沒有看向身后的眾人。
但饒是如此,他依舊能夠感受到,那一群在被自己的話語,挑撥而起的濃烈戰意!
眾人都清楚一點:世界,已經完全改變了!
要不然,怎么會有【周泰】、【平】、【天狗】、【血種】這些非人的存在駕臨現世呢?
校園里,有夜映墨的庇護,他們坦然無憂;但校園之外的險難,又有誰能清楚?
夜映墨能護他們一時,怎能護他們一世?
更何況,他們還有各自的家人需要守護!
唯有強大自己,才能在這個亂世好好地生存下去,才能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人,才能屹立在世界之上、不受欺凌、不受委難!
這是末世唯一的真理!
所以,他們渴望強大。
而目前虛弱的周泰,無疑能賜予他們更強大的力量!
他們抖擻了精神,朝周泰走過去,意氣而不失警惕。
周泰像是感受到眾人的氣勢,微微睜開了眼睛:“呵,群戰?是否有些卑鄙?”
“卑鄙?”夜映墨緩緩停下腳步,雙目炯炯地望向他的眼眸:“我曾面對一個守墓人,他對于當時的我來說,正如同全盛的你!”
“但我依舊擯棄了所有幫助,只身與其抗爭!”
“那個守墓人的大刀,也如同周泰你的一樣——瘋狂而密集,繚亂而不失章法!每一刀,我都需要謹慎對待——因為每一刀,都能令我瞬間死亡!”
“但最終,我贏了。”
“我給予了守墓人一個最為尊貴的葬禮!”
“我得知了他的名字,叫做孤無……”
“他雖然是我的敵人,隨時想著奪取我的姓名……但我明白,他曾經,是人類!雖然是【舊人類】(半個英雄的存在),可人類就是人類,哪有新舊之分?只不過所處的朝代不同罷了!”
說到這里,他稍微頓了頓。
腳下,又悄然踏前幾步。
“他是人類,所以值得我尊敬,值得我孤身面對。”
“同樣的,我也很尊敬你——周泰!我曾歷經過你的“影”,明白一些你的生平……”
“我清楚,你,是一個偉丈夫!”
“但現在的你,還是曾經的你嘛?現在死疫迷蒙的你,還是曾經那個血戰海畔,誓守東吳的“血將周幼平”嘛?”
“被妖魔改造的你,將那段歷史視為畏途……你,已經是妖魔,而非人類了!”
風盤旋著刮過兩人之間。
沙礫飛滾著,草屑飄零著。
秋風中,周泰慢慢抬起頭,傲然對上了夜映墨的目光:“汝,說得不錯!”
隱然間,他的嘴角咧出一抹笑容。
掙扎著站起身,他顫巍地走向綠化帶,重新拾起自己的長刀。
五指微微握緊,他望著夜映墨,再次重復一聲:“汝,說得不錯!”
“吾之神智,已經遭受死疫的控制,癲狂而失智……”
“汝說得不錯——被死疫繚繞的我,早已不是曾經的我啊……”
聲音隨風遠去,四處傳蕩。
一點點猩紅如同褪色一半,在他身上散卻。
朦朧的死疫有如被無形的大嘴吞噬著,剎那間無影無蹤。
死疫退去,
重新露出一道傷痕累累的身軀。
上身赤果,下身穿著破舊的戰裙。
長發飄散,長刀倒提。
一切,都是那么瑟縮。
但一切,又是那么軒昂!
周泰,周幼平,自駕臨這片世界后,又一次提起了戰意——這次的戰意,是“純粹”的戰意,不受死疫影響,僅僅為了證明自己……
他,是東吳血將!
他,是大吳不敗的神話!!
深吸一口氣,他望著夜映墨一眾人:“吾背負深淵,擔罪茍活!而今,將以負罪之軀,與閣下酣戰至死!”
“愿閣下靜聞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