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干凈利落,行云流水。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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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腳下的晨光。
夜映墨領著身后一眾學生,警惕而不失意氣地、一步一步接近被濃郁死疫籠罩的校門。
一團烏漆的黑影,在氤氳赤霧里若隱若現。
“百里既北不需召喚百鬼,陳常安留下策應……”感受著鼻間濃郁的血腥味,夜映墨瞇了瞇眼睛,“一般來說,這種妖魔周圍必定存在“影”……為了避免你們又沉陷在“影”里面,我先進入死疫內觸發,你們在外圍等待!”
“等我的信號,千萬不要自作主張!”
說罷,不等其他人反對,他率先一步踏進死疫內。感受到身體無恙后,朝眾人擺了擺手,繼續走向死疫的更深處。
王敬德抬起手,張了張嘴,欲想阻止大步流星的夜映墨。話到嘴邊,卻沒能喊出來,看著青年堅毅的背影,嘴唇囁嚅兩下,最終還是慢慢放下了手。
還是太弱了啊。
握了握拳頭,他神情有些暗淡,兀自走到一旁,憋著氣凝聚起自己的神術。
趙雁栩站在他身后,望了望他的后腦勺,又望了望死疫深處的那道背影,眼睛眨巴眨巴,彩光流連,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夜映墨掩著口鼻,行走在死疫深處。
說實話,他也沒想到,這片死疫竟然濃郁到這種程度——伸手幾乎難見五指,視野不超過三十厘米,就算低頭看腳下的土地,也是一片模糊,砂石草塊都分不清!
“一,能否感受到那只妖魔的存在?”
腳步漸漸放緩,夜映墨瞇著眼睛,一邊四處觀望,一邊龜爬般挪動著,心里的警惕,早已提上十二分。
“暫時無法確定位置……”他的詢問剛在腦海響起,伊慈藹的聲音便接踵而來:“但,汝可得做好準備……或許,這死疫里的東西,非尋常之輩!”
“我知道它不尋常,看這些霧氣就知道。”右手捂著口鼻,空出的左手抹過右手背,銀芒閃爍間,櫻紅色的長刀頓然出現在他的左手里。
“只是,似乎有種熟悉的味道。”
伊的聲音再次響起,話語里帶著點疑惑。
“什么熟悉的味道?”
皺了皺眉,某種直覺使夜映墨的心臟劇烈顫動起來。
一股不詳的預感,促使著他慢慢停下腳步。
與此同時,諸神導師的聲音又一次響徹腦際:“大概是平那般、古樸而熟悉的味道!就像……”
慈藹的嗓音突然頓住了。
“就像什么?”雙眉蹙得更緊,將【緋夜紅櫻】橫在胸前,夜映墨有些急迫地在腦海里詢問一聲。
“一?一?”
可是,卻聽不見伊的回復……
四處靜悄悄的,隱約有風在面前刮過。
“呼——”
一股寒意鉆入青年的衣領,打了個冷顫的同時,不經意間,他抬頭望見一抹孤冷的斜月……
“殺呀!!”
一陣突如其來的喊殺聲,冷不防地嚇了他一跳。
瞬間,他身體緊繃,微微屈躬,放下了捂住口鼻的右手,雙手握持著緋夜紅櫻,橫在胸前,警惕而疑惑地四處環視起來。
不知何時,周圍的死疫已經不見了。
眼下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孤崖,蒼穹漆黑如墨,碎星點點。一抹清冷的鉤月掛在西邊,無聲潑灑著流水般的月光。
大夜彌天,星月交輝。
刺骨的夜風掃過仄起的山巖,打著旋撲在夜映墨臉上。
他這才清醒——原來自己已經被拉入了“影”里,不知不覺,無聲無息……
……
蓬勃的蒸汽將王敬德層層包裹,他的臉掩埋在氤氳的氣霧里,看不清表情。
“不是我說,夜神到底弄得咋樣?五分鐘了,怎么連個響兒都沒有?”
他有些煩躁,抬起蒸汽構成的手,在頭上胡亂抓撓著——那頭也是蒸汽凝聚的,光禿禿一片,神似剝了殼的雞蛋。
穿著黑色襯衫的玉昕,站在他的身后,同樣聚集著自己的神力,聽到他的埋怨,順口幫夜映墨解釋道:“稍安勿躁,既然小夜子那么說了,就肯定有他的理由……”
“等待夜學長的信號吧。”趙雁栩把玩著手里的長弓,附和一聲:“反正他是不會無的放矢的。”
她的話音剛落,只聽“唰”的一聲悶響。
面前的濃郁死疫,仿佛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在原地瘋狂地盤旋起來。
“呼——”
“呼——”
赤霧旋轉的同時,掀起了凜冽的風。
攜帶著怪味的烈風,一陣又一陣地撲打在眾人臉上。逼著他們瞇起了雙目,皺起了雙眉,不得不踉蹌地往后退去。
“我去……”狂風太過急驟,如同一只無形的大手,猖獗地撕扯著王敬德身上的蒸汽,惹得他哇哇怪叫起來。
“夜學長到底搞了什么呀,這么大型?!嗚!”趙雁栩將【七星落盡】攔在面前,艱難地張開嘴巴,話音卻瞬間消逝在狂風之中。
玉昕制造了一片“寒冰之息”,勉強遮攔著面前的狂風,好容易微微睜開眼睛,還沒說話,卻看到呼嘯盤旋的血霧里,隱約多出了一道巍峨的身影!
“那是誰?”
玉昕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
死疫深處,夜映墨站在原地,在“影”里沉醉著。
他身邊,悄然多了一道身影,龐大而健碩。
少傾,又多了一道。
這一道身影,渾身重甲,倒握著一柄門板大小的環首大刀。
兩道身影的主人沉默地站在夜映墨背后,彼此警惕著,卻都一言不發。
他(它)們,在等待青年的蘇醒……
……
“影”內。
“殺啊!!”
呼喊聲越來越大。
站在孤崖的最上方,夜映墨已經將這場戰爭看了七七八八。
這是一場登陸戰。
海上屬于密密麻麻的妖魔,奇形怪狀,模樣猙獰。
海岸屬于人類——準確的說,屬于【舊人類】!身著盔甲,軍容威武。以血肉之軀阻隔狂暴的妖魔,卻不顯絲毫的畏懼。
軍陣的中央,高高豎立著一桿大旗。
旗的正面,繡著一尾模樣神異的大魚;旗的背面,龍飛鳳舞地書寫著一個古篆。
那字夜映墨認識——是一個“吳”!
“吳旗”的下方,矗立著另一桿身形略小、形狀相似的旗幟,四角雕花,中間書寫著一個“周”字。
“捍衛大吳!血戰天下!”
“捍衛大吳!血戰天下!”
“捍衛大吳!血戰天下!”
淺灘上,刀戈林立,盾鎧嚴齊。
數不清的【舊人類】將卒,在海岸前擺成一條長線,從岸邊的這頭,蔓延到岸的另一頭。
火把高樹,將夜幕映得通明。
與平的世界一樣——這個“影”里面,也沒有天火,更沒有死疫。
只有一望無際、浩瀚如潮水般的妖魔!
夜風一陣陣吹過。
“嗚——嗚——”
孤崖下,屬于人類的號角聲,在月光的拂照中,響徹四方。
戰爭,瞬間打響!
妖魔咆哮著涌向海岸,士兵們拼了命地阻攔。
但這注定是一場不平衡的戰斗——
人類的刀劍劈砍在妖魔身上,甚至濺不起絲毫火花。然而妖魔的爪牙,卻能輕易撕碎人類的護甲!
殺死一只體軀龐大的妖魔,往往需要十數名人類士兵的陪葬!
血肉橫飛,四肢殘斷。
但沒有一個士兵發出慘叫,他們死咬著牙,最多就是從牙縫里擠出憤怒的咆哮。
戰爭進行得無比迅速。
明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人類士卒仍前仆后繼地撞擊在魔潮之上。
第一列軍陣已經被妖魔撕碎,頃刻間掩埋在烏黑的魔潮里。
血液染紅了海水,將火把熄滅。
濃烈的血腥味,縈繞在夜映墨的鼻間,久久難以散去。
他看得目眥欲裂,五指死死抓在身旁的巖石上,銀牙咬得咯吱作響。
他有心想要下去幫助那些“以卵擊石”的將士們,但他也知道——這只是一道“影”,一段早已湮滅在時間長河里的記憶!
他大概知道,這是什么人的“影”了。
能夠記載如此壯烈的一幕,絕不可能屬于一只無情的【妖魔】!
蒼穹上,似是不忍觀看下方的慘狀——銀月稍稍拉來身旁的烏云,掩蓋在自己面前。
剎那間,海天一色。
夜,更濃了!
岸上的血,也更濃了!
前后不過短短幾分鐘,【舊人類】一方的士卒,已經寥寥無幾。
殘破的尸軀,如破碎的玩偶,四處拋撒在海灘上。
這里一只斷臂,那里一根殘骨……
妖魔的血與人類的血糅合在一起,紅得更紅,觸目驚心。
白的細浪沖過來,
回歸大海時,已成了令人作嘔的猩紅。
夜映墨有些不忍直視,顫抖著,微微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睛時,身下的海岸,就只剩一個人在戰斗。
尸骸鋪了一地,令他站得很高。
他是一個壯漢,赤裸著上身,下身穿著一件戰裙——已經殘破不堪。
他的頭發很長,沾染了鮮血后,七零八落地黏在他的背上。他左手攥著一桿大旗——一桿書寫著“吳”字的大旗——雖然那面旗幟已經被撕咬得殘破不堪,龍飛鳳舞的“吳”,也被濃厚的血跡所埋蓋。
但他仍然牢牢地將它握在手里,不曾有一絲動搖。
他的右手,拿著一把灰黑的大刀——過半刀鋒已經卷了刃,鋸齒狀的刀背上,沾滿了妖魔的碎肉。
人類與妖魔的尸首在他腳下堆成了高山——他已經分不清,哪部分屬于自己的戰友、哪部分屬于敵人了。他只是站在尸山的最高峰,一手握旗,一手持刀,砍死了一只又一只,膽敢觸犯他的威嚴的妖魔。
他是一位【英雄】,一位體力幾近枯竭的【英雄】!
看得出來,他真的很累了。
握著刀的右手已經麻木了,手腕腫得老大。但他依舊不知疼痛般,一下又一下,神經反應般揮舞著手中的長刀。
血染紅了他的身軀。
銀白的月光也清洗不掉。
“捍衛大吳!血戰天下!!”
緊咬牙齒,他艱難地瞪大了眼眸,怒視著身下的群魔。
他的身體開始顫抖。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
但尸山下,那群原本猙獰無比的妖魔,卻再無一只膽敢爬上尸山,給予他最后的一擊。
它們,已經被他殺怕了!
眼見身下魔潮不敢涌動,大漢有些得意——這也是他最后的得意了。他艱辛地咧開嘴巴,竭盡全力,吼出最后一聲咆哮:“狗崽子們,來啊!膽敢犯吾人類者,殺無赦!”
“吼!!”
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妖魔們瘋狂嘶吼起來。
但仍舊沒有一只妖魔,敢給予他最后的一擊。
它們如同一群食腐的禿鷲,環伺在尸山下,等待敵人自己力竭而亡……
“呸!想要爺爺的命,來地獄拿吧!”
大漢不屑地望著身下的妖魔,蔑然一笑。但那抹笑容逐漸無力起來,眼眸中的神采也在慢慢熄滅。
須臾,他的體力終于難以支撐身體的挺直。
“啪嗒”一聲,左腳跪倒了。
但他的右腳依然堅定地踏在尸山上,不曾有一絲動搖——就如同他左手里的那桿旗幟,以及右手里的長刀。
可他的額頭終究是無力地緩緩下垂著。嘴唇虛弱地翕動,出氣卻永遠比進氣更多……
最后一陣凄寒的夜風,刮過他的嘴角,將他的最后一句呢喃,帶向遙遠的夜空:“大吳,不負某……某不復……天下人!”
南風不競多死聲,鼓臥旗折血海橫……
海岸的遠方,一陣呼喊聲湮滅了大漢的呢喃,似有嶄新的援兵,朝這座尸山支援而來。
但,已經晚了……
妖魔們誓要大漢葬身此夜——
濃厚的魔潮分出了支流,那是一群渾身燃燒著青色火焰的“骸骨士兵”。
它們踏著整齊的步伐,踩著腥臭的血浪,來到尸山下方。
“唰唰唰——”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在夜下此起彼伏。
一張張慘白的骨弓,搭上了灰青的箭矢……
似是感受到身下再無殺戮,弦月又重新露出銀白了臉龐。
但就在這一瞬間,骸骨士兵們搭在弓弦上的骨指,同時……松開了!
“嗖嗖嗖嗖!!!”
灰青的箭矢流轉著寒光,化身朦朧的雨幕。
月亮好容易散出一點光芒,將暗淡海岸,重新照亮了一些。但在箭雨的籠罩下,這條充斥著尸與血的海岸線,又一次陰暗了下來。
箭鏃如飛蟥,為尸山上傲然跪立的大漢,帶去望川的呼喚……
良晌,夜色退散。
霎時,海天崩碎。
“影”一點點消逝,化作漫天的流光。
那道跪立在尸山之上、渾身插滿了箭矢的身軀,慢慢地,消逝在混沌之中……
世界重歸平靜。
夜映墨迷離的雙眸間,又映入滿目的猩紅,遮天蔽日。
他剛回神,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牢牢鎖定在自己身上。
猝然間,汗毛炸死。
他下意識握緊【緋夜紅櫻】,向身后斬去。
不曾想,櫻紅色的刀刃,磕在兩柄大刀的刀面上!
一柄烏金,一柄灰黑。
烏金色的大刀,被一名身著重甲的武將倒提著;灰黑色的長刀,則緊握在一道龐大的身影手里。
“鏘!”
平用力架開面前大漢的長刀。護著夜映墨,閃身一旁。
“這?”
握住刀身纖細的【緋夜紅櫻】,青年猶有些迷茫。
但他轉眼看見灰黑長刀的主人時,一抹莫名的熟悉,頓然涌上心頭。
“你是?”
他呢喃出聲,有點不敢確認。
灰黑長刀的主人,微微站定了身軀,抬起粗獷的臉龐,兩顆黑紅相間的眼眸,毫不挪移地對上夜映墨的目光。
少間,
他咧了咧嘴。
“吾名……周幼平……”
“閣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