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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霧雨朦朧

將心里藏著的話一股腦兒說出來,確實十分爽快。

說到最后,我?guī)缀跸胍獩_口而出,“萬歲爺,其實您并沒有需要覺得嫉妒的地方。”

不過這句話,我卻無法真的付諸語言。如果我真那么做的話,那我可就太看得起自己了。而且,那也是我對過去人生的一種背叛。不管是因為什么樣的緣由而情隨境遷,這種貶低過去的行為,都將為我自己所不齒。

所以,我說完那些之后,便靜靜地停在了那里。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話,不單單是對門外的這位爺所做的澄清。它們似乎也是我對自己的一種交代。二十五歲之后那些年里,尤其是母上大人逼婚的時刻,我也曾有過這樣的感慨。到底怎么回事?從小到大,姑娘我心儀過那么多的帥哥,怎么他們都如此的滑不溜手,到最后竟然沒有留下一個給我?

而在三百年前的這個夜晚,我為了向雍正爺澄清心意而努力地思索,第一次這樣自問自答我的過往。我對自己年少時感受到的那些求而不得的傷感,也第一次有了一種可以說是釋然的感覺。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一個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我靜靜地想著那句歌詞。沉默地想著。

這個時候,我忽然感到,背后的桃花木門微微一動,仿佛此刻有人正將一只手掌輕輕地放在了它的上面。

我側(cè)身聆聽。我的心大力地跳動起來。

一瞬間,我記起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我飛快地跳了起來,一步?jīng)_到椅邊,慌亂中我一腳踢上了凳拐,嘩啦一聲響,痛得我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但是,我還是爭分奪秒,一把抓起我的外裳,將它旋轉(zhuǎn)飛起,快速地罩在了身上。

這么一陣乒乓作響,想要不引人注意是不可能的。

門外的那位爺朗聲笑道,“怎么?屋里這是走了貓?”

我抬頭一看,他其實并未推門而入。我心下稍定。我一邊快速系著紐扣,一邊回答到,

“阿諾衣冠不整,唯恐君前失儀。還請萬歲爺稍待片刻。”

那位爺聽了,笑得更大聲了一點。

他一邊笑著,一邊似乎離開了桃花木門,腳步聲漸行漸遠。

他就這么走了?

在我費盡心思,說了那些我自認(rèn)為還算動聽的表白之后,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這么走了嗎?

我慢慢走到門前,心里猛然一空。

他該不會是認(rèn)為,我在對他施展所謂的欲擒故縱吧?我覺得有些難過。

是的,我也知道,以本姑娘陳諾二十八歲的高齡,如果還時時扮演純情模樣,是有些讓人難以忍受。但是,來到此地之后的一十六年,我并未能夠?qū)商幍哪挲g疊加,活成一個雍正爺?shù)耐g人。

我只是把人生的旅程,從襁褓開始,又重新復(fù)習(xí)了一遍。正如書中所述,將兩個冬日相加,并不能就此湊成一個春暖花開的天氣。我在這里,整日間與十來歲的豆蔻少女、垂髫少年們相處,言行舉止和思想行為,非但未能日漸成熟,反而有了很多退化的跡象。就好象我真的也變成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一樣。在不知不覺之間,我面對真正的男女情愛,感到一種無可抗拒的退縮。

即便是對著我真心喜愛的人。

也許象我自己總結(jié)的那樣,我這是自相矛盾,自欺欺人吧?我真正的感到難過起來。我本來以為,這將會是一個可以媲美穎河午后的夜晚。

就在我覺得灰心難過的時候,遠處的腳步聲又漸漸的響了起來。

我能聽出,這是雍正爺?shù)哪_步!我的心似乎又重新啟動了起來。漸漸地,她輕盈的彈跳著,仿佛想要躍出我的身體。那腳步聲快走到門前時,我一時情難自禁,雙手用力,將那扇重重的桃花木門一下拉了開來。

黑藍的夜幕下,霧蒙蒙的月色中,雍正爺背手站在我的面前。眼中含著晶瑩的笑意。

看到我,他向我伸出了右手。

我知道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不像話,但我還是鼓起勇氣,舉手向前,將自己的手輕輕放入了那只大掌中。

一瞬間,如同冬天的火炭那樣炙熱。

也就在那一瞬間,我躍過了桃花木門的門檻,來到了屋外。

雍正爺輕輕地放開了我。

到了屋外,我也不好意思再與他牽手。我臉上的羞意,似乎很難完全被夜色掩蓋,于是,我垂下了臉。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圓圓的東西送到了我的鼻尖,聞之清香撲鼻。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香橙。

面前的人淺淺一笑,“午膳時分,朕見你不錯眼地瞧著這個。現(xiàn)在拿來給你,屋內(nèi)的小貓便不會再鬧了吧?”

他在嘲笑我是個饞貓!

我伸手接過那個橙子,抱在手中。奇異般地,我好象不覺得害羞了。

“小貓的腳如果不是很痛的話,陪朕出去走走?”他見我不做聲,笑著說道。

我心下驚喜,立刻抬頭說好。

回廊的遠處,站著幾位內(nèi)官和侍衛(wèi)。

我這時才看到回廊里的人影,感覺很是尷尬。也不知道我剛才和他牽手的一幕,被人看到了沒有。

雍正爺似乎朝那些人做了示意,很快,他們就四散走開了。

我快樂地仰起頭,問身邊的這位爺,我們要到哪里去走?

他說,阿諾你說去哪里?

我一時之間,忽然興起捉弄他的心思。于是,我笑著說,

“如此良辰美景,阿諾陪萬歲爺去御花園里,尋訪那杏花煙雨中的莞莞仙子吧!”

他朝我瞥了一眼,似乎略有威脅之意。

他竟然能聽得懂這句話嗎?難道在這深深宮廷之中,真的有如同莞莞那樣美麗的女子存在?我不敢再開這位皇帝大人的玩笑,便自告奮勇,在前領(lǐng)路。我們倆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不多時間,我們便來到了御花園中。

夜晚的御花園,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神奇魅力。雖然四處有很多瞳瞳黑影,但因為夜光潔白,那些靜靜佇立在霧氣之中,盛放著各色繁花的青蔥樹木,樹上偶爾飄落的花瓣,和林間驚起的飛鳥,它們組合在一起,構(gòu)筑了一種似乎我們此刻已不在地球之上的感覺。說不出的靜謐悠遠。

我們倆人,靜靜地在那些花樹中穿行,寂然無聲。

走了一會兒,雍正爺緩聲說道,

“方才隔著一道門,迫著朕聽了一整段長篇大論。如今為何又不言不語?”

他的話語中,有著一種十分溫柔的語氣。

我想了想,停下來回答他,“萬歲爺,林中仙子已經(jīng)入睡,我們今夜很難尋到佳人的芳蹤了。”

“不知道萬歲爺有沒有興趣,接受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挑戰(zhàn)?”我起了興致,轉(zhuǎn)身笑著問他。

他也停下腳步,將手背起,神情好笑地問我,

“什么不可能完成的挑戰(zhàn)?仙子都如阿諾一般,這么早就入睡了?”

我臉一熱,掩飾著說,

“實在找不到仙子,不如我們說點別的什么吧。萬歲爺,您會不會說笑話?”

“說笑話?”他有些驚訝。

對啊,從來都是我們這些奴才和他手下的臣工們,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逗這位爺笑,往往還徒勞無功。我甚至想,就算是他與他的嬪妃們調(diào)笑,恐怕也只有別人來逗他笑的份吧?所以,他在這方面應(yīng)該是疏于練習(xí)的。我覺得自己出其不意,一下子就找到了面前這位皇帝大人的短板,不禁有些得意。

于是我繼續(xù)說,

“怎么樣?萬歲爺您敢不敢跟阿諾比著說笑話?如果萬歲爺您說的笑話,自己不笑,阿諾笑了,那就算您贏了。反之亦然。”

他嘴角上揚,淡然說到,

“朕盡管不能如阿諾所愿的那般,夜夜春秋鼎盛,個把笑話么,卻也還是曉得說的。”

從這句話傳入我的耳膜,到我聽明白這位爺說了什么,好象過了很久。

我覺得自己整張臉都火燒火燎起來。

他見我羞得想要躲進地洞,似乎軟下了口氣。

“好了,阿諾先說吧,看朕笑不笑。”

見我還是羞惱萬分,他又笑道,“阿諾都不放些狠話,直接就上來比么?比拼之前,都應(yīng)該象朕這樣,說上一兩句狠話,好叫對手心生怯意。就如同你現(xiàn)在這樣。”

我深吸一口氣。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某人方才還說阿諾是貓,明明他自己才是。這就是大家常說的賊喊捉賊。”

我不管了。就準(zhǔn)這位爺一個人胡說,我也要開始隨便亂說!

他應(yīng)該知道我是在埋怨他又來貓戲老鼠,會意一笑,并未反駁。

見他等待,我就說起了我的笑話。

“從前有一個人。一位目盲之人。”

我頓了頓。他沒有笑。

我繼續(xù)說下去,“有一天,此人來到一座高山之前,一側(cè)是萬丈懸崖,一側(cè)是羊腸小道。”

聽到這句話,雍正爺微微思索,表情嚴(yán)肅了起來。

我趕緊跳起來說,

“萬歲爺,聲明一下,阿諾真的就是在講一個笑話。沒有任何含義,也沒有任何影射,純粹就只是個笑話,可以嗎?阿諾也可以說那些,什么左手持勺,右手往鍋中加鹽,邊加邊嘗勺中之湯,疑惑為何咸鹽不咸?又或者,人們問傻子為何在雨中慢走,他卻反問行人,為何要搶著去淋前方不該落到尊頭之上的雨滴,諸如此類的笑話。那些笑話都為世人廣知,肯定贏不了萬歲爺?shù)摹K裕⒅Z的這個笑話,才顯得有了那么一點新意,或許會出奇制勝?但是,萬歲爺您如果覺得阿諾寓意深遠,語有所指,那我可就不敢說了。因為這個笑話里,提到了身體缺憾之人。阿諾擔(dān)心會有辱圣聽。”

他聽了我的話,本來似乎想笑,轉(zhuǎn)眼間又正起了顏色。

“突如其來,出奇制勝。原來這就是阿諾想要贏過朕的法子。放心,朕還沒有那么笨。”

“什么身體缺憾之人?”他又問到。

“目盲之人啊!”我回答他。

他微微頷首。他的神態(tài),讓我放下心來。于是我接著說了下去。

“一日,這位目盲之人,來到一座高山之前。他手持盲杖,探索中一步一步走過那條羊腸小道,攀登到那懸崖峭壁的一線之隔。”

面前的人似乎有些迷惑地看著我。這算是什么笑話?

我趕緊加速度說完,我可不敢讓這位爺?shù)取?

“就在此人若是再往前一步便要摔下萬丈深淵的緊張時分,目盲之人忽然停住了腳步。他轉(zhuǎn)過身來,一步一步向來時的道路走去,安全地撤離了那個危險的境地。”

“萬歲爺,請問這人是如何做到的呢?”故事說完了,我仔細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他微微搖了搖頭,

“這是謎語,不是笑話。阿諾你盡會捉弄人,害得朕一直凝神繃住了臉。”

啊?原來他一臉嚴(yán)肅的表情,是用力繃住了臉啊?

我突然間很想笑。意識到這一點,我連忙忍住了不動。

見我不笑,他哼了一聲說,

“竟然沒有上當(dāng)!”

我得意地抿緊嘴,制止自己上翹的嘴角。有一霎那,我覺得自己像是在與這位爺,玩起了我和千語常玩的游戲,看誰先笑先動。這位爺比千語同學(xué)的定力可是要好得太多了!

過了一會兒,雍正爺說,

“朕猜不出來。但是阿諾你也沒贏,朕可沒笑。”

我努力調(diào)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看著他的眼睛,慢慢說道,

“因為,此人只有一只眼睛是盲的,是所謂的獨眼龍呀!”

突然,不遠處的黑影里,有人噗的一聲,笑出聲來。

我面前的人乘此良機,將手指曲起往唇上一碰,竟然就讓他這樣面不改色地混了過去!

我心下微微著惱。

他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那里很快銷聲匿跡般的安靜了下來。

他低頭對我柔聲說到,“不要生氣。他們自然是必須要跟著。”

我微微跺了一下腳,“阿諾不是生氣您的侍衛(wèi)跟著。只是,剛才他們這么做,是在幫萬歲爺作弊!他們這樣輕輕一招,就把阿諾最厲害的一個笑話給搞沒了。阿諾肚中,一時也找不到其他的笑話來打敗萬歲爺了!”

這一次,我對面的這位爺好像再也忍不住一般,哈哈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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