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長慶啊。

林椿閉上眼睛。

仿佛看到了那個少年。

那個著道袍蓮花冠的玄服少年。

天陰了，小雨淅淅瀝瀝地打在油紙傘上，站在廊檐下看他。

公子一襲玄衣，三千白發垂在身后，寬肩，細腰，是極好的身材。

他走在青石橋上，右手撐傘，左手提了一包糕點。

好像神仙入了凡間，眼前一片都是灰蒙蒙的，只有他身上一抹黑，似乎融入了山水之間，輕松就能，勾住所有視線。

他回頭，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使冰雪消融，草長鶯飛。

“阿椿，我給你，買了桃花酥。”

“傻道士。”林椿看著倒在桌上的吳慶林，低聲喃喃。

手里的酒濺了眼淚，有些苦澀咸辛。

一壺酒灌下去。

林椿的眼淚落得更厲害，然而她也有了醉意。

吳慶林醒來時，他同林椿頭對著頭睡在桌子上，有些被這樣相濡以沫的氛圍打動，他愉悅地笑了笑，開始專注地用視線描摹林椿的臉。

林椿用從前練功的方式，努力放平呼吸，她的臉壓在桌上，原本溫潤的黃花梨木，此時，卻只覺得冰涼無比。

吳慶林看了很久，他走后，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林椿方才緩緩地起身，胳膊有些麻了。

“咕咕。”一只鴿子落在窗戶邊，林椿打開鴿子腳上系著的紙條。

“萬事俱備。”

林椿怔怔地看了半天這四個字，笑著落下了眼淚。

收好紙條。

她凈手，做羹湯。

去了御書房。

收拾好心中紛雜的情緒，林椿提著羹湯，走到皺眉批折子的吳慶林身邊，笑了笑，道，“陛下興許累了，妾做了點雪燕湯，可要嘗一嘗？”

吳慶林看一眼林椿，見她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也不由得翹起嘴角，接過碗來，狠狠地喝了一口……好燙。

努力收斂住臉上復雜的神情，他面色通紅的咽下湯，夸道，“真好喝。”太甜了，阿椿是放了多少糖。

林椿笑著收好了碗碟，溫柔又不失體貼的囑咐道，“陛下近日里忙碌，因而，我便也想分擔些什么。”

說到這里，她才輕輕捂住嘴，一雙眼睛撲朔朔的，亮晶晶的，像是欲語還休，“妾本是想著陛下以后位相許，因而也想幫些陛下，然而，想來陛下是怕妾身忙碌，才不將端午龍舟宴的事情說來給妾聽，是嗎。”

吳慶林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自己是擔心她的身子，本已經不打算辦龍舟宴了。

卻看到林椿的雙眼里滿含著期待，似乎自己若是說聲不可，她就立時可以哭出來，吳慶林心登時軟得一塌糊涂。

林椿咬了咬牙，湊到他懷里，仰著頭，嬌嗔地說道，“妾也想去看個熱鬧，可以嗎。”

真是個蠢鈍如豬，自己這樣天翻地覆的態度變化，也不曾走過懷疑嗎。

林椿盯著吳慶林，反復地咀嚼著他的神情，她有些難以置信，吳慶林殺了宇文長慶，卻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

隨機又嘲諷地在心里勾了勾嘴角，是呢，他可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