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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禽獸也

吳慶林很快便辦完了事,叫來婢子端水。

他親自替林椿清洗。

最后又在床上同她耳鬢廝磨了半晌,方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去御書房。

臨走前,似乎是討賞一般,將臉放到林椿嘴邊,道,“我做個(gè)好皇帝,阿椿可以親親我嗎。”

林椿心中冷意加深,身居其位,不謀其政,這天下便是為了自己?

半晌,終于還是鼓起勇氣,輕輕地在他的面頰上,蹭了蹭。

吳慶林一臉饜足,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林椿的鼻尖,道,“那今日,就給阿椿一點(diǎn)自由吧,阿椿可要乖乖的。”

一步三回頭地,到底還是出了門。

等到宮門合上時(shí),林椿才看見夭夭喘著粗氣,飛了過來,一袋鯛魚燒憑空落到了她手邊。

夭夭上氣不接下氣地落到床榻上來,道,“化人形真是太累了,那家的老板拉著爺問了好些話,怎生得如此熱情。爺我真是不行了,快給爺?shù)贡苼恚尃斁徱痪彙!?

林椿喚來婢女,很快便端來了熱酒,夭夭即刻欣喜地落入酒杯中。

便看見他憑空生出四肢來,細(xì)長無比,翹著腿,手臂搭著杯壁,滿足地發(fā)出一聲喟嘆,“舒服。”

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林椿拿起鯛魚燒,果然在紙袋內(nèi)側(cè)看見密密麻麻的字,凝神看完,手里的鯛魚燒落到了地上。

她哆嗦著嘴唇,眼淚好似串珠,噼里啪啦往地上砸。

夭夭吸完熱酒,抖了抖身上的毛,便看見林椿站在鯛魚燒旁,雙眼紅腫好似兩個(gè)壽桃,一張小臉蒼白得好似上等生宣。

“小椿,你怎么了?”夭夭飛到她身邊,捏了個(gè)訣,鯛魚燒便跳到桌上,他努力蹭了蹭林椿的臉頰,試圖擦干她臉上的淚水。

林椿好似五感封閉,任由夭夭擺布,只是不斷地落下眼淚。

約莫哭了大半柱香,她才漸漸平復(fù)了下來。

夭夭看見了她眼中蓬勃的殺意。

“我父親,去了。”林椿摸了摸夭夭,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王樓山洞的老板早年受過我父親恩惠,當(dāng)初便是他保下我幼弟,我讓你拿的銀子,下面都刻著我們林氏的組徽,原以為,會(huì)有什么好消息的,沒有想到。”

夭夭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了。

只能沉默地陪著林椿,“我原來以為,我受的這些委屈,是有意義的,只要我一個(gè)人受苦,我的父兄,都能清白于世,可是如今,父親便折在西域叛徒手中,長兄扶靈入京,只為討一個(gè)公道,不知這一路該是多么曲折,我卻什么都做不到。”

“甚至,還要在罪魁禍?zhǔn)咨磉叄撆c委蛇。”

林椿冷笑著拿起鯛魚燒,“文死諫,武死戰(zhàn),便是為了吳慶林這般的昏庸鼠輩,當(dāng)真不值當(dāng)。”

回頭看向夭夭,她嘴角掛著狠毒的微笑,使人膽戰(zhàn)心驚地微笑。

夭夭看著她說道,“那么,如今,便該我來手刃禽獸,以慰家父亡魂了。”

林椿開始梳妝,嘴上點(diǎn)了胭脂,額上貼了花鈿。

聘聘婷婷,裊裊地扭著腰肢,往門外走去,手里的鯛魚燒放在青瓷盤上,夭夭手里也拿著一個(gè)。

夭夭聽見她對(duì)影三說道,“給你。”眼波流轉(zhuǎn),柔媚無比。

明明只是短短兩個(gè)字,卻又勾人無比,影三捧著瓷盤,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不過是個(gè)普通的人,你怎么能夠玩弄他的一片真心呢,就算是報(bào)仇,你這樣,又同吳慶林有什么區(qū)別。

然而……他是龍衛(wèi)啊,自然不知跟著這樣的主子殺了多少無辜的人?他又有甚么可憐的?更何況又不是你拿著刀,按在他脖頸上逼迫他愛你的。

林椿腦海里天人交戰(zhàn)。

最后邪惡的那位,勝出了,美目流轉(zhuǎn),林椿笑道,“我想去藏書閣,可以嗎?”手拉住了影三的綬帶,嬌嬌軟軟的嗓音,聽得他一哆嗦,脊背僵直,急忙轉(zhuǎn)過身,背對(duì)著林椿,以免失態(tài)。

“姐姐,您真高。”看著桃花上頰的影三,夭夭由衷地感嘆道,“你看這純情的小兄弟,他都手足無措了。”

橫了夭夭一眼,林椿繼續(xù)柔聲道,“快要到春節(jié)了,可要我求陛下為你放個(gè)假?”

“我從來不會(huì)過年。”

其實(shí)問出這句話,便看見了影三暗沉下去的臉色。

林椿已然有一種自己是那說出“何不食肉糜”荒唐言的昏君之感。

“沒有關(guān)系,大家可以一起過年。”抬頭朝著影三笑了笑,低聲道,“正好,我也沒家了。”

此時(shí)二人已然走到了茂林處,四周無遮無攔地長著肆意伸展的翠竹,遮天蔽日,宮燈在風(fēng)中晃了晃身子,映著林椿的臉,光影變化間,影三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了溫柔的情愫。

他開了口,“其實(shí),娘娘可以離開。”

聽到這里,林椿轉(zhuǎn)過頭來,雙眼定定地看著他。

海棠色褙子上一張臉,比起前些日子又白了不少,一雙明眸,此時(shí)迸發(fā)出許多的希望,莫名的像是落了一池星星,輝光閃爍。

在這樣明媚的眼光下,影三竟然覺得自己無所遁形,匆匆地將眼光往下挪,看見的又是她嬌艷的唇。

水光瀲滟,好似沾著露珠的紅蓮,艷光逼人。

交疊著的一雙手又是柔軟無骨的模樣,白得牛乳一般,從天青色寬袖里潑出來。

“我……我心悅……”影三莫名其妙地生出勇氣,要說出心中那些隱秘的想法,然而,舌頭竟然突然不靈敏了,那個(gè)“你”字,在喉嚨間卡著,上不去,下不來。

頹然地閉上嘴,臉紅得出奇,不是尋常的緋紅,如今是被熊熊篝火映照的艷紅。

林椿彎了彎眼睛,輕聲道,“那你愿意,助我離宮嗎?”聲音蜿蜒著吹到影三心里,帶著蠱惑的意味。

影三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不問我是為何?”

搖搖頭,影三小小聲地解釋道,“我不想娘娘整日愁云滿面,若是我能助您,自然是愿意的。”

林椿的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不過是存著利用的心,少年的心意卻如此坦誠熾熱,她實(shí)在是抱歉。

夭夭卻在此時(shí)插話了,趾高氣揚(yáng)的,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說道,“那是自然應(yīng)該的,他主子做的錯(cuò)事,他幫忙彌補(bǔ)一下,天經(jīng)地義。”

怎么是天經(jīng)地義,林椿無奈地伸手一把將他抓回了內(nèi)袋,努力忽略夭夭的魔音貫耳。

“那你要如何助我。”

“我在京中有一處私宅,原本是為了陛下說待我二十又五,便可以退到皇城守衛(wèi)中,去做個(gè)小管事,娶妻生子。”影三說道這里,有些不好意思,繼續(xù)斟酌著解釋道,“因而,我便自己置了宅子,這一處無人知曉,娘娘出宮,還可以落腳。”

“不怕我牽連你?”

影三更加不好意思了,他輕聲道,“我是崇敬林國公的。”

林椿突然笑了,眼角也有水光閃爍,“我想,這便是父親征戰(zhàn)沙場,最想聽見的話吧。”

抬起手,輕柔地替林椿擦干眼淚,影三溫柔地說出了自己從前想過的法子。

他想過許多救出林椿的方法,然而始終不敢唐突。

林椿聽完卻搖了搖頭,道,“不可,你絕不能一力攬下責(zé)任,此時(shí)你且聽我說。”

說著便從夭夭手里強(qiáng)硬地拿出偷來的最后一點(diǎn)藥,放到影三手里,囑咐道,“這便是吳慶林用在我身上的軟骨散,你少吃一些,到時(shí)裝作被我下了藥,有人在背后偷襲你,將我截走,便是了。”

影三接過紙包,紅著臉道,“那我便得罪了。”一把背起林椿,不過幾次跳躍,便落在了一處四出四進(jìn)的宅子里。

拱手道,“委屈娘娘了。”

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椿,便往宮中去了。

夭夭也在這時(shí)努力地爬了出來,問道,“你怎么跑出來了。”

“我要等到長兄扶靈進(jìn)京時(shí),同他一道戳破吳慶林的謊言,讓他替我父親償命。”林椿冷冷地說出這句話,又道,“至多不過是兩敗俱傷罷了。”

夭夭張了張嘴,有些擔(dān)憂最后還是沒有說出來。

九五至尊,豈是這么容易便被撼動(dòng)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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