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忽然一陣晃動，我身子一歪，就朝地面撲過去，索性被玄岸拉了一把，才沒趴在地上。

“來了。”玄岸道，他拉著我的手并沒有松開，地面晃得厲害，我靠著他手臂的力量才能站穩，他的手臂很結實，我的胳膊緊貼著他的，還能感覺到他肌肉的線條。

“是時空裂縫？”按理說，應該還不到二十四小時，竟然來的這么快。

“是，不過應該是人為，跟在我后面。”玄岸將我往后推了推，我才注意到，他的表情很嚴峻，如臨大敵一般。玄岸在這里這么久，都沒有撕開時空裂縫，如果真的是人為，情況可能有些不妙了。

地面搖了好一會兒，忽然停止了，身后一陣勁風吹來，玄岸拉著我，以極快的速度閃開。還未站定，一個熟悉的人影撲過來，玄岸向側移動，躲開了那個人。

我抽出還被玄岸拽著的手，退后一步，暗暗握緊拳頭，努力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情緒，那是我的身體。

“我回來了。”她說，雖然外貌還是“我”的樣子，但聲音卻變了，我聽得出來，是曼珠的。我回來了，短短的四個字，就劃分了自己的歸屬地。不是我來了，是我回來了。

玄岸沒有說話，目光看向我，我自動回避開來。或許，從曼珠將我從那個身體中驅逐出來，它已經不屬于我，或許一開始就是我霸占了她的身體，這樣想來，心里覺得好過多了。

“她是？”曼珠順著玄岸的目光看向我，被曾經的自己這么看著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我是誰？這個答案，連自己都不清楚。

“明明是你把人家逐出去的，現在竟然認不出了？”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我倏地緊張起來，甚至連毛孔都跟著收縮，是那個怪物，他為什么會來？如果說，曼珠來找玄岸是意料之中，可是怪物……不會來找我吧，我心里不停的祈禱。

“你認錯人了。”我強裝鎮定，不緊不慢地否定道。曼珠如疾風一般倏地湊到我面前，我嚇得后退一步，這一退直接撞到身后的人懷里，怪物在我耳邊深吸了一口氣，還未來得及反應，我已與他拉開距離，手腕的另一端是玄岸，他將我納入到自己的范圍。

“你血液里得香味兒，是不會騙人的。”怪物嘴角上揚，表情甚是得意。

當初何奈也能一眼認出我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只是，我分明已經離開那副軀體，為什么還會這樣？

“是你？”曼珠有些不可置信，眼中有情緒一閃而過，以一個女孩兒的直覺來看，那種情緒并非善意。

“你的人找到了，我也找到了我需要的，就此別過吧。”怪物說完已朝我伸出手，玄岸上前一步，擋在我的面前。

“你為什么護著她？”曼珠好像忽然變成一個打翻了醋壇子的小女生，看我的眼神甚是不善。

“與你無關。”玄岸冷冷道，我卻知道原因，他護著我，大概是因為我長得像他找了許久的阿禪。

“我要的人，還沒有得不到的。”怪物笑道，說話不緊不慢，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看情形特殊血液與原來的軀體無關，真正有影響的是我意識或靈魂。

我回過頭，對玄岸搖搖頭，示意他放寬心。

隨即轉過身對怪物道：“能否換個地方說話？”

話剛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這個空間只有這么大，那兩位又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個條件顯然實現不了。誰料怪物大手一揮，我們的身側忽然多了一層透明的薄膜，將玄岸和曼珠隔離在外，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的實力顯然深不可測。

“怎么，是不是覺得我比那小子有意思，決定跟我走了？”

這個世道真奇怪，連怪物都喜歡開玩笑。

“你找來這里，是不是因為我的血還有用？”我直奔主題。

“當然。”

“那么，昔日的協議還算不算數？”怪物這么聰明，應該不會這么快就忘了我要他歸還靈魂的事。

“如果有你，那些魂魄自然沒什么用途。”

“好，既然交易成立，我跟你走。”我已下定決心，仁愛院的孩子不能再拖延下去，我也不好意思再繼續麻煩玄岸，至于眼下這個怪物，我確信他不會拿我怎么樣。

“好，我就喜歡爽快的人。”怪物顯然很滿意我的決定，拉住我的手腕就要驅動靈力。這時，一道藍光穿刺而過，我的另一只手被握住。

“你不能和他走。”玄岸的眼中有隱忍和不舍，他終究還是把我當做阿禪了。曼珠也跟了過來，緊咬著嘴唇。

“我已經決定了，玄岸，我不是她。”我用盡力氣，甩開他的手，他拉的很緊，竟憑生出有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

“在動手之前，我覺得你應該尊重她的決定。”怪物適時地插上一句，這時，曼珠上前打斷了我與玄岸之間的連接。時空裂縫趕巧打開，怪物帶著我以極快的速度閃身離開。一晃眼的功夫，我們竟已經在陰山外，這怪物竟還有時空穿梭的本領。

“你要先和我去把那些靈魂全部歸位。”

“可以。”怪物一口答應下來，事情有些出人意料。

見我詫異，他補充道：“你的價值遠遠超過那些無用的靈魂，更何況你……我賺了。”他沒有說完整那句話，欲伸手摸我的臉，被我側身躲開了。他看我的眼神，似乎不僅僅是對我血液感興趣這么簡單。

夜靜悄悄的，晚風吹動樹葉刷刷作響，仁愛院大門口，一盞路燈獨立在墻邊，昏黃的光線在地面投射成一道光暈，隨著燈罩的擺動晃來晃去。門衛室的燈亮著，詳叔正伏在桌子上打盹，這么多年了，除了頭發泛白，他還是老樣子。

怪物帶著我輕輕一躍，人已在院內。

自陰山離開已經過去三天了，這三天里，我們走遍了很多地方，將那些孩子的魂魄一一送回，仁愛院是最后一站，之所以放到最后，是因為孩子們在玄岸和何奈的幫助下情況已較為穩定，而怪物隨著一個個靈魂離體，明顯開始變得虛弱，卻并沒有急著吸我的血。

一個人影閃過，我忙拉著怪物躲到樹后。是蘇姨，她進了隔壁孩子的宿舍，我悄悄湊到窗前，見她一個個床鋪檢查好，幫孩子們蓋好被子，又回自己的寢室。

怪物跟在我身后，默不作聲，我推開宿舍門，對怪物做個手勢，而后溜進孩子們的寢室，他們呼吸很均勻，睡相很安寧，很難想象他們的靈魂有所殘缺。

“開始吧。”我說道。

只見怪物掐了個手勢，嘴里念念有詞，不一會兒，一個個淡藍色的輪廓從他的體內溢出，那些淡藍色的魂體慢慢在屋內聚集，等到魂體不再溢出之后，他大手一揮，那些靈魂各自飄散回那些孩子的體內。

“可以了。”怪物的臉色刷白，連說話的氣息都有些不穩，顯然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我走到那些孩子的床邊，仔細看看他們的臉，不過這么一會兒，他們的臉色紅潤了許多。幫他們將剛剛踢開的被子蓋好，我的眼神掃過他們，隨后出了門。之后又推開嘉敏的宿舍，悄悄看了一眼，才離開。

而離開這里之后，我也要徹底告別作為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