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湖鄭平舒認為自己跌爬滾打奮斗了十多年的公司已經上了軌道，進入平穩期，不會有什么風波了。在公司呆了沒多久，他就帶著幾位大客戶坐新加坡豪華郵輪去加勒比海旅游去了。

那個時代做生意講究渠道為王，做渠道其實就是做人，老鄭十幾年的經營，和上海絕大多數三甲醫院的上上下下和醫療口的大官小吏都混成了哥們，他覺得，憑著手里掌握的這些關系，在上海乃至華東的醫療圈，沒什么能難得住他。

可生意場的有趣或者說殘酷在于，總會有你想不到的意外發生，稍掉以輕心，就可能嗆一口，甚至溺水。

醫藥國家管制越來越嚴，空間也越來越小。一些藥商發明了一種新玩法，從國外進一些價格不菲的診療儀器，放在醫院，請幾位退休的醫生或醫學院畢業的年輕人操作。檢查診治費，醫藥商與醫院均分。說起來，這也是個雙贏的做法，醫院不花一毛錢，就能得到一臺昂貴的儀器，醫藥商也有了個穩定的收入來源。一般少則一年多則兩三年，藥商就能收回成本。

有時難免會出現過度醫療的問題，醫院都會想辦法糊弄過去。

鄭平舒的公司也和醫院有這樣的合作，項目還挺廣，涉及到檢測甚至診治。當時流行一種超聲波碎石機，據說對腎結石、膽結石、尿道結石效果不錯。因為不用開刀，這對一些懼怕手術的中老年人很有吸引力。所以雖然實際療效并沒有宣傳中那么好，但還是挺受患者歡迎。

雖然理論上說這類儀器不能使用在高血壓和心臟功能不好的患者身上，可一段時間實際操作下來，對病人影響不大，所以醫生們就有些大意。碰到些兩可的病例，也會讓患者做。

有位胖老太太腎結石發作，疼得死去活來，拍片下來，結石已經有鵪鶉蛋大，吃藥掛水已經無效，可身體檢查下來，血壓血糖都高，暫時不適宜手術。于是，醫生建議她試試超聲波。萬萬沒想到，老太太一上去，就沒下來。做個超聲波碎石就丟了性命，老太太的親人當然不肯善罷甘休，直接鬧到了院長那。

院長找鄭平舒出面解決，可他當時正在海上漂著，公司的人怎么也打不通他電話。姜嵐也在香港待產，手機都被老鄭沒收了，也沒人能聯系到她。

鄭平舒的公司雖然年銷售上億，卻是個典型的一人公司，大事小情都由他一人決定，其他人，除了姜嵐，不過是些跑腿而已。風平浪靜時，公司尚能憑慣性運轉，出了這么大事，沒人能頂得上來。那位操作的老醫生，怕吃官司，嚇得一聲不吭溜了。院方更是把關系撇開，聲稱那是別人租他們的科室搞得項目，他們只是出租房屋而已，事故與他們無關。

鄭平舒如果在，會馬上危機公關，憑他的人脈，會有辦法把方方面面擺平，再給家屬陪一筆錢，事情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果姜嵐可以出面，她至少能讓家屬情緒穩定下來，走正常渠道去解決問題。雖然最終公司免不了被處罰，可事情不會發展到不可收拾

可他們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