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兩名身著出云岫道袍的金丹修士迎戰一頭生有四翼的猙獰怪鳥和一條嘶鳴作響的兇戾鳴蛇!
高空之上,一位身著褐色云紋圓領法袍、面容英挺的青年修士,與一位拄著虬龍木拐杖、鶴發童顏的老者并肩而立。莫沉并不識得二人,只能從周圍同門師兄弟的議論中略知一二。畢竟金丹修士,在任何一個宗門都是中流砥柱,絕無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
恰在此時,莫沉身邊便有弟子低聲交談起來,他遂將一縷神念悄然留駐于此。
“那位豐神俊朗的,便是我們執法堂的何廷尉!聽聞其骨齡不過一百八十載,卻已是金丹中期修為,劍道天賦卓絕!另一位拄拐的仙長,則是掌管宗門庶務的馬司務!馬司務雖已壽逾四百六十載,卻將一身土系神通打磨至金丹圓滿之境!聽門內長老提及,司務此番派遣弟子入秘境,正是為了采集幾味珍稀靈藥,煉制那有助于凝結元嬰的璇璣凝嬰丹。若司務此番功成,順利結嬰,我出云岫便又將多一位元嬰長老坐鎮了!”
“不知兩位前輩能否擊退這些兇獸?”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帶著擔憂響起。
此言一出,連莫沉都暗自咋舌,竟有人敢如此直言不諱。
“噤聲!慎言!”旁邊立刻有人低聲呵斥,“若前輩們尚有神念籠罩此陣,聽到了你這番閑話,即便今日你脫險,回了宗門你也休想好過!”
“我……我這不也是憂心戰局么……”
莫沉本欲再聽些閑談,但此刻高空之上金鐵交鳴之聲驟然大作!他立刻收回心神,全神貫注地望向那驚天動地的戰局。
只見人族一方,那褐袍青年何廷尉率先發難!他并指如劍,遙遙一點鳴蛇,口中清叱:“疾!”一道璀璨奪目的金色劍光,自其袖中激射而出!劍光未至,那股鋒銳無匹的庚金之氣已撲面而來!鳴蛇見狀,竟不閃不避,巨口一張,噴出一大團灰蒙蒙、散發著腥腐氣息的詭異霧氣,隨即雙翼猛地收攏,龐大的身軀竟如靈蛇入洞般,“嗖”地一聲鉆入濃霧之中,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這是什么妖法遁術?!”下方人群頓時嘩然,驚駭莫名,紛紛為空中前輩捏了一把冷汗。僅憑一團數丈方圓的灰霧,竟能藏匿如此龐然大物,此等遁法簡直聞所未聞!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之際,另一團同樣詭異的灰霧毫無征兆地在何廷尉身后憑空涌現!霧氣翻滾間,那條兇戾的鳴蛇猛地探出猙獰頭顱,血盆大口帶著腥風,瞬間將何廷尉的身影吞沒!
更可怕的是,咬住何廷尉的蛇口之中,數條熾烈的火舌噴涌而出,
“前輩!”陣法內修士無不失聲驚呼,心沉谷底。被如此烈焰焚身,又被巨口吞噬,焉有命在?
然而,下一瞬!
一陣如同冷水澆入滾油般的刺耳聲響,伴隨著凌厲無匹的劍嘯,猛地自蛇口內爆發!
“噗嗤——!”
數道凝練如實質的藍色劍光自內而外,如同切豆腐般,瞬間將鳴蛇的下頜連同一大塊血肉平整削落!那巨大的蛇頜帶著淋漓鮮血,轟然墜向大地!
一道身影自烈焰與血雨中沖天而起,正是何廷尉!他懸立虛空,負手而立,衣袂飄飄,雖略顯狼狽,眼神卻冰冷如霜,睥睨著下方痛苦嘶嚎的鳴蛇,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的弧度。那道立下奇功的藍色飛劍,此刻已化為一道流光,懸停在他身側,劍身嗡鳴,散發著凜冽寒氣。
鳴蛇遭此重創,驚懼交加,再不敢戀戰,雙翼狂振,卷起腥風便欲遁逃!
“孽畜!哪里走!”何廷尉豈容它逃脫?足下清風涌動,身形如電急追!同時,他身側那一金一藍兩柄飛劍光華大放,劍身震顫間,一生二,二生三,三化九!眨眼間,化成十八道凌厲無匹的寒光,后發先至,瞬間追上鳴蛇,將其團團圍困!
“是劍陣!”下方弟子激動高呼。莫沉亦是心頭火熱,對那玄妙劍陣向往不已。識海中,楓燼的意念適時響起:“小子,眼饞了?想學劍陣?待你結成金丹有成,神念凝練,我倒可指點你一二。”
就在何廷尉與鳴蛇激戰正酣之際,另一邊的戰局同樣驚天動地!那馬司務與四翼怪鳥的戰斗,早已展開,只是眾人目力有限,難以同時兼顧兩處。
只見那四翼怪鳥以恐怖的速度環繞著一個巨大的圓形軌跡疾飛,刺耳的怪叫聲中,一個覆蓋方圓數里的巨型風壓場驟然形成!風壓場邊緣,無數道青碧色的風刃憑空凝聚,發出“嗤嗤”破空之聲!
這些風刃分成兩股洪流,一股如暴雨般斬向拄拐而立的馬司務,另一股則鋪天蓋地地轟向下方的防護陣法!
陣法光幕靈光狂閃,雖暫時將風刃擋下,但那風刃生成的速度卻越來越快。高空之上,一個由無數青碧風刃組成的巨大圓環已然成型,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一旦這風刃洪流傾瀉而下,陣法能否抵擋,實屬未知!陣中低階修士再也無法安心觀戰。
此等危局,斗法經驗豐富的馬司務豈能不知?只見他神色不變,左手掐動玄奧指訣,口中念念有詞。霎時間,下方大地隆隆作響!無數巨大的巖石、厚重的土壤拔地而起,如同百川歸海般向他匯聚而去!
這些巖石土壤在馬司務精妙絕倫的土系神通操控下,迅速軟化、變形,又在瞬息間重新硬化!其質地變得堅逾精鋼,青碧風刃斬在其上,竟只能留下道道白痕,需連續斬擊五六次方能損毀!
莫沉見此,心中生疑,向楓燼傳音道:“楓燼,這位馬前輩看似應對從容,實則被動防守,只守不攻。那怪鳥進退自如,掌控著戰局主動。若如此僵持下去,怪鳥依仗風壓場的地利,耗也能將馬前輩耗死吧?”
話音未落,識海中便傳來楓燼帶著戲謔的笑聲:“哈哈!說你小子斗法經驗淺薄,你還不服?若換做是我,僅憑這土屬之法,我便有九種法子捏死這只小麻雀!”
不出莫沉所料,楓燼依舊語帶傲然:“攻守易勢,豈是那般簡單?你且看好了,愿你這榆木腦袋能開點竅!”
莫沉尚在思索其中玄機,便見風壓場內異變陡生!
“轟!轟!轟!”
上百根粗若水桶、高達數十丈的堅硬石柱,毫無征兆地從風壓場各處拔地而起!這些石柱如同定海神針,悍然插入狂暴的氣旋之中,瞬間將原本流暢的風場切割、阻隔得支離破碎,導致風壓場內風速驟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四翼怪鳥措手不及!它驚怒交加,兩對巨翅奮力一振,狂暴的罡風瞬間將最近的幾根石柱震成齏粉!
被狂風卷起的漫天塵土沙石,此刻失去了風力的束縛,如同濃霧般彌漫開來,遮蔽了整個戰場!縱使下方修士運起靈目之術,也難窺其中分毫!
鶴發童顏的馬司務見狀,慈和的面容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緩緩道:“困獸猶斗,不知死之將至,徒惹人笑耳!”
言畢,他拄拐的右手看似隨意地一揮!
“嘩啦啦——!”
彌漫在風壓場中的無盡沙塵礫石,如被無形的大手操控,瞬間凝聚成十余條條粗大堅韌的巖石鎖鏈!這些鎖鏈如同擁有生命般纏繞而上,瞬間將四翼怪鳥龐大的身軀連同四翼,死死捆縛。
鎖鏈的另一端,則牢牢固定在那些巨大的石柱之上。
至此,莫沉恍然大悟。馬司務竟是借力打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利用怪鳥自己創造的風壓場,將其中彌漫的沙塵化為己用!這風場,非但不再是怪鳥的地利,反而成了束縛它的囚籠,成了滋養土行神通的沃土!此等手段,堪稱化腐朽為神奇,妙到毫巔!
莫沉一邊觀摩這精妙絕倫的斗法,一邊在心中飛速總結著戰術心得:“這位馬司務,不僅修為深厚,謀略更是深遠!劍修雖能一劍破萬法,鋒芒無匹,但馬司務這手地利轉化的戰術智慧,從全局掌控來看,似乎比何廷尉的鋒芒畢露,更顯高明一籌啊。”
“然也。”楓燼的意念帶著一絲贊許傳來。
眾修士見己方前輩大展神威,牢牢壓制住妖獸,頓時士氣大振,議論之聲也熱烈起來。
那巨大的巖石鎖鏈將怪鳥死死捆縛,如同待宰的羔羊。隨著石柱不斷汲取大地之力,變得更加粗壯堅韌,怪鳥的掙扎也越發微弱,原本兇戾的雙目漸漸被絕望的血紅充斥,撲騰的四翼也顯露出垂死之態。
驀地!
“唳——!!!”
怪鳥發出一聲凄厲至極、飽含不甘的尖嘯!它周身百丈空間內,無數道青碧風刃憑空涌現,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在短暫蓄勢后,如同決堤的洪流,同時向著下方數個防護陣法傾瀉而下!它竟是要行那“圍魏救趙”的險招!
“不好!”
“快跑!”
陣法內的修士瞬間亂作一團,驚恐萬狀!逃的話陣外是漫天風刃,留的話陣法可能崩潰。有人甚至絕望地原地盤坐,不知是認命,還是對陣法抱有最后一絲幻想。
然而,高空之上的馬司務,面對這毀天滅地的風刃洪流,卻只是哂然一笑,聲音平靜無波:“垂死掙扎,圍魏救趙?用在此時,愚不可及,連雕蟲小技都算不上!”
話音未落,他拄拐的右手猛地將手中那根看似尋常的虬龍木拐杖向下一指!
“嗡——!”
拐杖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化作一道烏光,以雷霆萬鈞之勢轟然墜向地面!
轟隆一聲巨響,拐杖深深插入地面消失不見。
就在眾人驚疑不定之際,腳下大地猛然劇烈震顫起來。如同地龍翻身,站立不穩!緊接著,眼前驟然一黑,仿佛墜入了無邊的黑暗深淵!
“怎么回事?!”
眾人驚慌失措,紛紛將神念外放探查。這才駭然發現,自己竟被一個巨大無比、渾厚凝實的半球形土黃色光罩,如同倒扣的巨碗般,嚴嚴實實地籠罩在內!那漫天傾瀉而下的恐怖風刃,如同暴雨般砸在土罩之上,發出密集如鼓點般的“噗噗”悶響!土罩靈光流轉,堅不可摧,絕大部分風刃被輕松擋下,偶有穿透土罩的,威力也十不存一,根本無法撼動內部的防護陣法!
見此情景,馬司務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轉向那被巖石鎖鏈死死捆縛、動彈不得的四翼怪鳥。面對怪鳥眼中流露出的哀求與恐懼,他眼神冰冷,毫無憐憫。只見他虛握的左手猛然一攥!
纏繞在怪鳥身上的巖石鎖鏈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黃光,猛然向內收縮勒緊。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和血肉撕裂聲,那龐大的四翼怪鳥,竟在瞬息間被硬生生勒斷成數截!殘肢斷翼混合著臟器血雨,從高空中紛紛墜落!
馬司務面無表情,對著那墜落的怪鳥頭顱輕輕吹了一口氣。
一道凝練如絲的土黃色氣勁破空而出,精準地切開了鳥首!他隨即屈指一勾,一顆約莫拳頭大小、灰中帶黑、妖氣氤氳的妖丹便從斷頸處飛出,被他收入袖中。
緊接著,那巨大的土黃色光罩,以及捆縛怪鳥殘骸的巖石鎖鏈,如同冰雪消融般,重新化為最原始的沙土礫石,如同倒流的瀑布,紛紛揚揚地回填到地面那被拐杖砸出的深坑之中。
陣中修士無不長舒一口氣,劫后余生的慶幸感涌上心頭。
然而,未等眾人徹底放松。
“轟!!!”
一聲沉悶巨響,震得地面微顫!那顆堪比城門大小的猙獰怪鳥頭顱,重重砸落在陣法光幕之前!
這駭人的一幕,又將剛剛放松的眾人嚇了一跳!
那死不瞑目的巨大雙眼,正死死盯著陣內眾人,仿佛在說自己也不甘就這么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