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并沒有如同大家想象中的那樣發展,不過才過了五日,突然有大批的傷兵被抬了回來。
戰場遠在百里之遙,若非身受重傷不能再戰之人,是不會抬回軍營的,而是在臨時的軍營就地養傷。
軍隊是有軍醫的,像呂大夫這種神醫妙手,不是兇險的傷患是不會親自動手的。
寧清月跟著他身后學習,自然也就見識了那些連痛苦呻吟聲都斷斷續續幾不可聞之人。
“不行了,這腿留不得了。”
聞言,寧清月愣愣的看著眼前人。滿臉的血污看不清容貌,兩條腿更是血肉模糊,不成樣子。
士兵一聽呂大夫的話,嘴里的更是哀嚎不止。“我,我不能沒有腿啊!我家就靠我當兵養家呢……”
呂大夫也急道:“留不得!留腿你就會沒命!”朝寧清月喚著,“喊兩個人,來壓著他!”
寧清月便和另一個小醫助一左一右的壓著那個士兵的肩膀。
“不,我不能沒有腿,大夫,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嗚嗚”
看著一個大漢這般卑微,寧清月也是于心不忍。偏過頭去,正正看到呂大夫撩開了士兵的袍子,剪去了衣物后,頓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襲來!
那兩條腿已經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模樣,就像是一灘肉與骨的混合!看的人頭皮發麻,心底發寒!
寧清月一個沒忍住,扭頭干嘔了兩聲。再回過頭來,對上了呂大夫那有些嚴厲的目光。
……她也知,這個醫助不夠格。
鋸腿之時發出的那令人牙齒發酸的聲音,讓周遭之人無不面色發白。而那士兵也被灌了麻沸散,早已昏睡過去。
然后上藥,包扎傷口,寧清月都一直在咬牙堅持。
遇到一個稍微安靜些的士兵,忍不住搭起話來。
“你們這是怎么回事?”
那士兵喘著氣,斷斷續續的道:“我們才出發……沒兩天……途徑山谷時,遭遇了埋伏……一時不察……”
寧清月忽然開始對衛將離產生了懷疑。一個人功夫好,并不代表他有指揮作戰的能力。
可轉念一想,才察覺出不對味來。
若是衛將離沒統帥三軍的才干,那上一世也不會領著二十萬士兵圍攻京都了。
后來直至深夜,才勉強將所有傷患處理完。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了營帳,又靜坐許久。腦子里一直在想著,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歡喜端了宵夜進來,將托盤放到她身前道:“姐姐忙了一天累壞了吧,要是早知如此,我也應當跟那呂老頭學些醫術的,還能幫些忙。”
許是歡喜因她才能留下的原因,平日里對她依賴的很。而且心靈手巧,處處還幫襯著她。
寧清月聞言,心中也是感慨,朝歡喜笑了笑,寬慰道:“有你做的這些好吃的就夠了,再說世上哪有什么早知如此?”
頓時心中一個激靈!
連忙找出筆墨來,隨手倒了些宵夜的湯汁就開始研磨起來。
那慌亂瘋魔的模樣,嚇了歡喜一跳,“姐姐你這是作甚?”
寧清月眉頭緊皺兩眼放光,唰唰唰的寫了幾個字,又蓋了個封戳。也不管外面夜深風高,急急的尋到了白日送傷患回來的士兵領隊。
“這位大哥,小人是衛帥的貼身小廝。這封信是給衛帥的,還勞煩大哥帶到!務必帶到!”
那士兵也是照顧傷患忙了一天,這才剛剛和衣躺下。見了她那急切的模樣,也未出言責備,收了信封道:“兄弟放心,明兒一早我就回前線了,一定帶到!”
寧清月心中的一塊大石終于落下,旋身回了營帳,一覺睡到天亮。
可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陸陸續續仍有傷患被抬了回來。營帳中慢慢也開始有許多質疑衛將離的聲音出現。
又等了三五日,情況并未好轉。寧清月情急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套了身士兵的鎧甲,又尋了批馬。
歡喜卻是攔在了馬前,“姐姐可是要去尋衛帥?”
“是。”
“姐姐,你騎術不精,也無武藝傍身,若是途中遭遇賊匪怎么辦?”
寧清月并非頭腦發熱之輩,歡喜說的她也不是沒想過。可如今這傷患一天比一天多,衛將離雖是冷血狠厲之輩,卻也不可能以他們的血肉之軀施以計謀。
所以他要么沒收到信,要么是出什么事了。她也非去不可!
“我……”
“我陪姐姐去吧。”
話未說完就被歡喜打斷,他似乎也沒要等她回答的意思,直接扯著韁繩翻身上馬,坐于她身后。
“姐姐放心,路上定會護你周全。駕!”
一馬二人,就這么駛出了八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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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下,一處營帳忽然被撩了簾子,從內匆匆走去幾人。
就聽一人氣急敗壞道:“嘿!真是出師不利!”
另一人回身安撫,“咱們濰城的兵幾時參與過真正的戰役?他們心生懼意,不聽調令,得次后果,怪不得衛將離。”
說話之人,正是康虬。
石光道:“將軍,我雖然讀書不多,可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就是心里難受!這敵人還沒打幾個,自己的兄弟卻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實在是……”
營帳內,不甚明亮的燭光搖曳,隱隱有要熄滅的意思。
衛將離獨坐上首,周遭凜然孤寂,像是整個人都隱在了黑暗之中一樣,看不清神色。
衛不器忽然領了個士兵進來。
那士兵跪倒于衛將離身前,道:“稟主子,訊樓得來消息,說寧清月于晚間離了八營。”
一聲畢,久久無人回應。
衛將離心思漸沉,說了讓她好好待著,怎么就是不聽呢?
“一人?往何處去?”
“并非一人,而是與歡喜同乘。至于方向,訊樓并未言明。”
衛將離眉頭微蹙,以手扶額,身后的背影因燭光搖曳,而被撕扯成各種詭異的模樣,似有妖魔要掙脫而出一般。
她這么聰明,當那些傷患源源不斷的被抬回濰城之時,她就應該知道此時的他正焦頭爛額。
焦頭爛額,所以無暇顧及她,當真是千載難逢的逃脫好時機。
但是自己明明說過,若是敢逃,就折斷她的腿!
衛不器壯著膽子出聲,“主子,要不要屬下把寧姑娘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