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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城里的王宅都在城西，因為共住了五位王爺又有個別稱叫五王宅。排在頭一戶的是先帝長子廢太子大王，楚王趙端權。其次便是四大王，齊王趙端恭。再次是六大王，燕王趙端怡。

這六大王去年里才娶了晏從原的次女晏婥做繼室。

說起這樁婚事晏家本是不愿意的，不說趙端怡與晏婥年紀不相當差了有七八歲，這嫁過去還是個繼室雖說六大王沒子嗣卻到底是委屈了。

晏從原何等有風骨的人，能把長女嫁給個莊稼戶出身的寒舉子，才不論什么王爺皇妃的哪里像朝中某些人一般上趕著把自己女兒塞給天家做妾做小。

可偏偏趙端怡上心，非要娶這晏婥都求到了大娘娘小娘娘和官家面前，鬧得滿城風雨無人不曉晏婥就算不嫁也沒人敢娶了。晏家也無他法就只能聽從圣意，就此作罷。

晏婥嫁過去也是幸事，六大王雖比他大了幾歲生得卻是個俊毅端正的模樣，早些年在軍中歷練過因而身量極是挺拔有度。對晏婥自然更沒話說，那種發自心底的在意明眼人都看得見。

也算是上天垂愛，到了今年小暑燕王府里不知是添位郡主還是位世子。快要到而立之年的趙端怡對要做爹爹這一事項激動不已，晏婥有孕至今每日里想吃什么他都請人來做，做不了的他就親自去買，今日也不例外。

今兒晚上不過見晏綽用得少，趙端怡心里惦記著又怕她夜里餓，便出了府去買她平日里愛吃的玉栗糕。

晏婥飯后消食散了步回府卻不見他人才知道是又出去了，晏婥看著陪嫁丫頭文慧不滿的問道

“為什么不早說？他一個大王落了日去給我這婦人出去買吃食，說出去是要讓人嘲笑的。你們不規勸就算了，竟然還瞞著不說？”

“王妃，六大王不愿讓您知曉，知道您怕他受累，特意囑咐我等半個字都不準說。六大王這樣心疼王妃您，別人羨慕都來不及，您怎么……還不開心呢？”

晏婥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腹，一張小家碧玉的臉上卻是眉頭深皺，她很是平淡的說了句

“沒什么開心不開心的，這不合規矩也不合禮數，錯就是錯。”

文慧抿了抿嘴只是道：“小人知錯了，小人絕不會再有下次。”

晏婥并不答話，也無怪罪之意，甚至有些不關心的望著黑夜下的數顆繁星。

“不好了，不好了王妃……大王和六大王他在門口，吵，吵……”通報小廝走的快在臺階下摔了個趔趄，結結巴巴的說著話。

晏婥聽到了這話立刻便回過神往門外走去，她嫁的郎君脾氣沖動惹是生非也已經是常事了。

可人走到了大門口卻著實被嚇了一驚，趙端怡勒著那匹通身雪白的馬駒，那馬似發了瘋一般不停的嘶叫與蹬蹄。那強大的力量幾乎連人也能輕易被掀翻，無論是勒著馬頭的趙端怡還是坐在馬上的趙端賢根本管不住這瘋狂的畜牲。

而大王趙端賢也不知是不是犯了瘋病，手里拿著把長劍在馬前揮舞不止，身上的道袍散亂不堪，頭上的對角方巾早便掉在了地上。晏婥見這般模樣知道必是馬受了驚嚇只喊道

“快去幫忙啊！”

眼看著趙端賢就要從馬上掉下來了，無人去幫襯一把就不說了，那幾個金吾衛卻反而拔刀示眾，嚴防著發了瘋的大王趙端權再近前一步。

晏婥只好差遣燕王府中的仆人前去幫忙，趙端怡一雙手被勒得通紅只是望著面前的趙端權著急的喊道：“大哥，大哥你別沖動！”

可那趙端權卻只搖著頭，手中揮舞著長劍連下巴上的山羊胡也抖動不已，說起來他其實比官家大不了幾歲可鬢間已然許多白發，原也是清潤尊貴的他如今只是顫抖著喊道

“寶郎，寶郎，宗正寺不能去！不能去啊！寶郎，去了就回不來了！”

金選只去娶個衣服的功夫回來便只見到這一場亂象，只扒開那些無用的金吾衛同一擁而上的燕王家仆好不容易拉住了那發了瘋的駿馬，趙端賢精疲力盡滿頭是汗的翻身下馬只這時候才發現小寶的側臉被劃出了一刀血口，血雖然流的不多卻也是紅了一片。

趙端賢微微撫摸著逐漸安靜下來的小寶卻也顧不得那許多，便移步向前舉著雙手小心翼翼的看著驚慌失措的趙端權，溫柔的笑道

“大哥，沒事的，我就是去那里說幾句話，明日就回來了！”

“不行！寶郎你聽我的，聽哥哥的，不能去！那是會吃人的地方，叔父和阿遠他就是死在那兒的。還有五郎他，他也是！你知道他流了多少血嗎？他一身白袍是泡在血里的……就像你，就像你身上……寶郎，不要，不要回去！聽哥哥的話啊！”

趙端權看著趙端賢身上那身石榴紅的圓領袍，突然眼淚就流了下來只是不住的顫抖且嘶喊著讓他不要去，六大王一見如此便擋在了趙端賢向身后低聲說道

“把衣服脫了！”

趙端賢急匆匆的寬解著玉帶，幾乎是撕扯般的扯掉了身上那件華美的衣衫，只剩下里頭那件玉色的交領直身。

“大哥，寶郎他不去沒事的，他哪都不去！”六大王微微笑著，可心卻跳個不停，大哥已經是好多年都沒發過病了卻不知今日這般突然是為了什么。

“寶郎他，真的不去嗎？”

趙端權見六大王不住的點頭手中的長劍微微垂落，可突然身后的金吾衛卻喊道

“我等乃是奉官家之命來請八大王入宗正寺，就算是諸位大王在此也不能阻攔。”

這六大王好不容易才算微微勸住些，誰知道這些不長眼的直愣愣的又把話繞了回來，果不其然那楚王趙端權突然轉了身望著那幾個金吾衛，春風拂過發髻間散落的幾絲碎發，被遮蓋住的是一雙狠戾的如血海里滾過般熾熱的眼睛。

“你們算什么東西？”說罷他舉著劍就要往前沖，那些金吾衛突然傻了眼誰也沒想到平日里最好說話最是親善的楚王成了這副要吃人的模樣。原以為不過只是嚇嚇他們罷了，可現在卻是要命了。

“大哥，大哥！”

趙端怡同趙端賢慌忙的往前跑去，還未等趙端怡拉住已然瘋魔的楚王便聽得刀劍相擊的清脆金屬聲，趙端賢也再顧不得其他只沖上去對著楚王的后頸狠狠便是一記手刀。

趙端賢連忙抱住漸漸倒下來的楚王，也只此時他才發現自己最敬愛的大哥，最疼愛的自己的大哥不知何時瘦成了這樣輕，輕到自己只單手便穩穩托住了他。

趙端怡微微探了探脈搏，見逐漸穩定下來方才松了一口氣。他冷著臉扶著膝蓋有些勞累的站了起來，一身橘綠繡連理枝紋的程子衣上頭不知何時沾了些幾滴鮮血，他抬頭看了看手掌心許是剛才拉扯中不知被什么東西刮開了一道口子。

趙端怡邁著步子看著那個已然收刀的金吾衛沖上去就是一腳，提起拳頭便打在了他的臉上，嘴上只是罵道

“你算什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大王面前你算什么東西，竟也敢呼來喝去，奉官家的命就可這般魯莽無狀了嗎？傷著了大王你拿什么來償？”

趙端怡一拳一拳打的極狠，身側的幾個金吾衛也只冷眼看著并不勸阻，他們的旨意是帶八大王趙端賢回宗正寺，只要不影響此事便是趙端怡今日在此殺了這話多不長眼的也不是他們該管的。

“夠了！”